第13章 算账有理

雪峰是辛辛大陆西北部最高的山峰,因为其山腰以上终年白雪皑皑,积雪不化,因此被人称作雪峰。

言祀荇的师门就在雪峰之巅,酷寒的环境能够极好的磨练炼妖师,炼妖师要面对的可能是修行千年的妖怪,面对动物妖,如狐妖蛇妖等,面对植物妖,如牡丹精青藤怪等,甚至来自不知名地方的异妖,这些异妖身怀绝技,一般的收妖法术难以对付,这一切都需要炼妖师拥有精悍的体魄敏捷的身手和老辣的经验。

雪峰山上的炼妖门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历代掌门都注重弟子的根基培养,一旦成为一个真正的炼药师,就踏上了一条永远历练的路途,如果根基不牢,很容易断送性命。

炼妖门这一代的掌门是青刻,他将妖孽视为人间第一大害,凡是妖孽务必斩尽杀绝,为了鼓励弟子捕杀妖孽,青刻立下规矩,能够捕捉厉害的妖孽就可以减少修行。

炼妖师的修行分为很多种,有辨识药草的修行,炼妖师经常要进入大山深处,为了抓到妖怪他们往往要在山中呆上很长时间,食物药品的补给需要炼妖师自己进行,而他们面对的是茂密的森林,不知名的花草,能够辨识草药食物是炼妖师生存的第一法则,这门修行当然是十分重要的,可是因为青刻掌门特别强调抓妖的技能,像这门辨识草药的基本修行反而被冷落了。

此时坐在茅庐下仔细辨别草药的言祀荇和夜泊敏专注而又认真。

两人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就已经来到了药典茅庐,茅庐前两排脚印就是她们二人来时留下的。

“呀!”正一手拿着一株草,一手拿着书籍对照的夜泊敏突然叫了起来,坐在她身旁的言祀荇放下手中书卷,问道:“怎么了吗?”

“祀荇,你看”夜泊敏一边说一边将书卷和草药递给言祀荇,“这草药,上次我出去捉妖时遇到了好大一片呢,当时觉得这种草其貌不扬,没有多留意,没想到这草居然是阴阳回生草,重病之人吃了它有起死回生之效,能够解百种妖毒,哎呀呀,真是可惜透顶了,下次遇到这种草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完了,完了,我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哎呀,不行,心好痛,好痛,我不行了——”

夜泊敏一边做捧心状,一边皱着眉。言祀荇看着夜泊敏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出纤纤食指,轻轻戳了夜泊敏的脑门说道:“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在我身上呀,为了避免以后还这么心痛,我们现在就要好好认识这些草药呀。”

言祀荇的手轻轻在书卷上拍了拍,继续说道:“如果我每次错过了功效极强的草药,都像你这样哭天抢地,那我早就难过死了,泊敏,你说是吗?”

夜泊敏坐正身体,严肃的说道:“嗯,祀荇,你说得对,为了不步你的后尘,我夜泊敏决定,要比以前认真一万倍的对待这些草药。”

见夜泊敏说的这样一本正经,很难想象平时活泼大胆古灵精怪的夜泊敏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不禁让言祀荇笑倒。

“泊敏,你真的好搞笑,好像师父说话时的样子,你模仿的真像,哈哈——哈哈——”言祀荇捶着夜泊敏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呀,祀荇你居然敢嘲笑我,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说话过,好不容易说一次,你居然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夜泊敏伸手在言祀荇身上挠着痒痒,言祀荇笑得更加不可遏制了,为了逃离夜泊敏的“魔爪”,言祀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人一个抓一个躲,只一会儿,平静的雪地上就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将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装点出了分外的暖意,太阳升起来了。

今天雪峰山上的人分外的少,言祀荇和夜泊敏在药典茅屋里整整呆了一天,也没见多少人路过茅屋外。

到了夕阳偏西的时候,暖金色的阳光给山上的白雪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夜泊敏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一下懒腰说道:“祀荇,今天山上的人都跑哪里去了,怎么这样的冷清呀?”

言祀荇的目光仍然被书本吸引着,她头也不抬的说道:“估计是下山去了吧,今天是元宵节,城里应该会放河灯猜灯谜吧,应该会很热闹。”

“哦,原来是元宵节呀。”夜泊敏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而后声调陡增八度,惊喜的说道:“元宵节?一年一次呢,祀荇,我们也下山去看看吧,山上太冷清啦。”

言祀荇最开始对元宵节也没有什么热望,但是在夜泊敏的一番怂恿下,也觉得下山一趟也不错,于是二人打点行装,都换了身过节才穿的衣服,伴着落日下山去了。

方孜羽是这雪峰山下小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当然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厉害人物,而是一个风流公子,花花太岁。据说这方孜羽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官宦人家,出生那年雪莲盛开,方孜羽身下来肌肤胜雪,有一股白莲清香,自幼天资聪颖,8岁能文,被人誉为“神童”。方孜羽长到14岁的时候,家里的田产也都卖没了,眼看一家人就要露宿街头,方孜羽却将祖坟坟地卖掉,用最后一点银子做起了生意,没想到居然一下子把老房子都赎了回来,开了好几家酒楼银号,祖坟当然也赎了回来。

方孜羽家道再兴后,他的心思全不在读书上,反而更加放荡不羁,整日流连青楼妓馆,因为方孜羽长相俊美,天然一段风流孽骨,倒有不少女子对他心生爱慕。时间久了,一般女子就难入其眼,方孜羽就只与那些绝色女子相好,反把其他女子都看得轻了。

自家里生意日渐兴隆之后,方孜羽也就把店里的生意都交给父辈,自己则整日在街上闲逛,认识了不少市井闲人,大部分街头闲人家中都没有方孜羽富裕,所以也乐得与方孜羽结交,好得些好处。这方孜羽胸中也有一股侠义心肠,凡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闲人,他每月都供其衣食,这些没了生存之忧的闲人就整日陪着方孜羽,在街上斗鸡纵马,过些逍遥日子。

元宵节可是帝影王朝的大节日,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点燃红灯笼悬挂灯谜。赌坊酒楼客栈都有娱乐性活动,比如制作一些精巧的灯谜让路人猜,猜中的客人可以免费赌一把,或者吃一顿好吃的,或者可以在客栈里休息一晚,因为当天街上人很多,商家也想图个热闹,挣个吉利,客人们也可以试试运气,娱乐身心,何乐而不为。

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城里的灯笼就点燃了,大家迫不及待的迎接这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言祀荇和夜泊敏来到街头的时候,元宵节的节目正到高潮,护城河里的河灯已经有好几千个了,有莲花形的有船形的,各种花样,应有尽有,夜泊敏看得眼睛都呆了,是呀,一直在山上修行的她们很少下山,难得看到这样多美丽精致的河灯,夜泊敏赶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许了一个心愿。言祀荇看着点点烛光映着美丽的河灯缓缓流动,放佛是银河里的梦幻,美的触手可及又遥远迷茫,两人都沉浸在灿烂的河灯景色里。

旁边突然有人潮向她们两个涌了过来,两人被紧紧的挤在河边的栏杆上,动弹不得。原来大家让出了一个圆形的小空地,空地里站着三五个青年男人和一个正在哭泣的漂亮女孩子。

那几名男子的领头人物就是方孜羽,而那个哭泣的漂亮女孩年纪只有156岁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小户人家的女孩,跟姐妹们一起出来玩却不小心走散了吧。

看到女孩哭的很伤心,又被几个男子拦住,想必很害怕很无助吧,言祀荇想上去帮那小女孩,无奈挡在前面的人实在太多,言祀荇连转个身的可能都没有。

方孜羽旁边的一个有些魁梧的男子走到女孩身边,说道:“姑娘,我们不过是想约你一起赏河灯,为什么哭的这样惨呢,想死了亲娘似的。”

那年轻姑娘闻言哭的更凶了,魁梧男子无可奈何,对着其他几个人撇撇嘴,退在一边了。这时,一个穿黄衫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走了出来,轻声安慰女孩道:“姑娘,我那兄弟不会说话,你可不要介意呀,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眼看姑娘跟朋友走散了,我们好心好意想要送姑娘回家的。”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一脸泪花的问道:“真的要送我回家吗?”

八字胡男子狠狠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如果姑娘肯给我们这个机会的话,那真是我们三世修来的福气。”

这时方孜羽开口说话了,原本是寒冬天气,这里的气候也非常寒冷,这里的人几乎终年都用不到扇子,没想到方孜羽“哗”的一声打开了一把玉骨制成的扇子,装模作样的扇着,说道:“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我还要去找言祀荇姑娘呢,你们要送这位姑娘回去就送吧,我要先行一步,再不走,言祀荇姑娘就又要回山上去了。”

听到方孜羽开口闭口都说着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夜泊敏说:“泊敏,这个浪荡子是谁?”

对于言祀荇不认识方孜羽,夜泊敏感到非常惊奇,因为住在雪峰上的女孩没有一个是不认识这位风流倜傥的方公子的,山上好多师姐都很喜欢他呢,要不是雪峰山上有禁令,非炼妖师不得轻易上山,方孜羽非得日日上山。

“哦,对了,这个方孜羽可是祀荇你的爱慕者之一哟,据说你上次下山捉妖时骑马路过城里时,被他看到了,从此就到处打听你的事,自从知道你是雪峰山上第一炼妖师的师妹,是青刻掌门座下最宠爱的弟子,就兴奋的不行,天天巴望着能见到你呢。祀荇,难道你不知道吗?”夜泊敏说道。

言祀荇说道:“谁会管这个无聊的人呀,我们快去别的地方看看。”说着就拉着夜泊敏向其他地方跑去,又玩了两个时辰,言祀荇和夜泊敏都累坏了,既然已经玩够了,两人决定回山上好好睡一觉去。

这一日言祀荇在后山采完草药,刚回住的地方,打算练习一下捉妖技能,却被响声震天的敲门声打断。

言祀荇开门一看,居然是元宵节那日在街上看到的魁梧男子和八字胡男人,两人一看到言祀荇立即跪下磕头道:“言姑娘,听闻你是菩萨心肠,你可以一定要救救我们公子呀。”

不明所以的言祀荇慌忙将二人扶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起来再说。”

二人抹着眼泪站起来说道:“元宵节那日我们在街上瞎逛,公子非说要上雪峰山来找言姑娘你,没想到我们刚刚走到山脚下,公子就突然僵直不动了,我们以为是冻着了,就立马把公子带了回去,没想到公子一直躺着,全身僵直,脸色发青,说话都很吃力。这些天请了很多大夫,就连城中最有名的江郎中都束手无策,大家都以为公子是得了不治之症,城西的麻三说公子是中了妖毒,而言姑娘是解毒好手,让我们火速来请言姑娘下山诊治,不快点下山去,我们公子就没救啦。”

言祀荇闻言,立马带上几味药草,跟着两人下山去了。

来到方孜羽的家中,一股白莲清香溢满整个房间,几天不见,方孜羽放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土黄,面无光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到言祀荇来到身边,方孜羽兴奋的眼睛都要瞪圆了,无奈全身僵直不能动,只频频向言祀荇眨眼,以表达爱慕之情。

言祀荇为方孜羽诊断完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其实方孜羽所中妖毒根本不足为虑,只是让身体僵直半个月,就可以自行恢复,这种妖毒看起来症状险恶,其实并不危及生命,奇怪的是这种妖毒只在辛辛大陆西北部的伏魔林才有,方孜羽居然在雪峰山下中了这种妖毒,还真是有些奇怪。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浮上言祀荇的嘴角,这个花花太岁方孜羽,这次得给他点苦头尝尝,整日欺负女孩子,今天就让他被女孩子欺负看看。

周围的七八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言祀荇看,只见她的表情由淡然到凝重,再到狡黠,不知内里的人以为方孜羽已经病入膏肓,连言祀荇都束手无策,不禁心情分外的沉重。而躺在床上的方孜羽只盯着言祀荇的脸看,心里不断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娶了这个美人,那他的一辈子就值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思量完毕,言祀荇说道:“方公子的病并无大碍,只要服几服药就可药到病除,大家不用太过担心。”

出现这样的大逆转,原本已经失望的亲友立即喜上眉梢,放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他们围在言祀荇身边问道:“真的可以治好吗?”

得到言祀荇的肯定回答,方孜羽的母亲激动的留下眼泪,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说道:“言姑娘,你真是我们方家的救命恩人呀。”

方孜羽的父亲也说道:“是呀,言姑娘,小儿的病可都拜托你了,请姑娘快开药方吧,我们好赶快抓药给犬子服用。”

言祀荇伏案提笔写下了药方,轻轻吹干墨迹,将药方递给方孜羽的父亲,方孜羽的父亲小心拿过药方,粗略一读,不禁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已经失手将药方丢在了地上,但是方孜羽的父亲立即俯身捡起了药方,急切地对言祀荇说道:“姑娘的药方可是银铁狼毫一钱八目毒蟾一只蝴蝶坠三朵?”

周围的人听了这三味药也都骇的合不拢嘴,因为这三味药都是剧毒无比,常人碰了一滴都会命丧九泉,何况这里有三种剧毒!

言祀荇见到大家惊骇的样子,想笑但又忍着,一本正经地说道:“非常之毒当然有非常解法,贵公子中了千年难遇的妖毒,非得这几种药材合力可解,以毒攻毒才能解毒,而且你们要快点准备好药,贵公子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大家闻言不疑有他,立即去准备药材去了。言祀荇在心中偷笑,可是表面上却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一副凝重的样子。

躺在床上的方孜羽吃力的对言祀荇说道:“言姑娘不必太过忧心在下的病,能够得到言姑娘的亲自诊断,就算是死了,区区在下也是高兴的。”说完力气不支,昏睡过去了。

三四个时辰后,方孜羽的药熬好了,一碗黑绿黑绿的浓汁被端了上来,言祀荇端着碗送到方孜羽的嘴边,方孜羽则使劲伸起脖子,却慢慢的喝着药,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搞的言祀荇一脸郁闷,明明是又苦又难喝的药,为什么方孜羽可以如此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