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征

夜缨清醒过来一个劲摇头:“怎么可能,赶紧走了,这洛阳城外不安全,要是爹爹发现了我就穿帮了!”

她瞥慌乱的解释,撇过头故作镇定,余光里的苏景策已坐到背靠椅上,慵懒的抵在扶手,将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虎符随手丢在桌上,闭上眼歇息了。

夜缨平白无故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用手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对苏景策肃然起敬了呢,明明他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样子!

想着,她弩了弩嘴,马车又被马匹带动起来,这次却是一点也不安静了,闭上眼,四周都是‘锵锵’的士兵行走。

可以想象每个人顶着雪花有条不紊,沉重的铠甲压在他们的身体上给不了太多的温度,而嘶鸣的马也是不敢冒然行进,都压在马车后纷沓。

出征,她小小的激动,这只是京城驻下的少量人马,到了北疆十万军队临压城门那该是多么宏壮的场面!

怀揣着澎湃的心一路颠簸,苏景策确是临时泼了她一盆冷水:“就在帐篷里呆着,哪都不能去!”

苏景策要去临近的莞城调动驻扎的兵马,本来夜缨还想亲眼目睹,没想到刚萌生这样的想法就被苏景策无情的掐断了。她哪能依,但是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能言语上剥夺个两三分的颜面:“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捣乱!”

苏景策将虎符怀揣在衣服里,胸前鼓起,似乎不愿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出了帐篷。

夜缨气急,撩开帐篷也要跟着出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横出的冷剑足足逼的退后了两步,她眸光微凉,伸手摸过腰侧的匕首就要硬碰硬。

三念赶忙让侍卫放下武器,粗狂的模样和蔼可亲,眯起眼来讪讪劝解:“夜姑娘消消气,王爷不让你过去肯定有他的理由。”

夜缨轻蔑冷哼一声,远处的苏景策黑色大氅在雪地里很是显眼,只见他跨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转眼便消失在了顶顶帐篷间,夜缨怒火中烧:“他就是不想让我跟他一起去,肯定是嫌我丢了他颜面!”

“哪的话!”三念被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逗乐了,“夜姑娘是相府千金,才貌双全,王爷怎会嫌弃你呢!”

她满眼的委曲,看起来尤其像受气的小媳妇,她自己没觉得,三念此时的角色便是为主子辩解意图的忠实仆从,苦口婆心道:“夜姑娘有所不知,这莞城离这边疆距离尚远,敌人肯定已经得知王爷到达此处要去领兵,期间,王爷只带领少数的兵马前去与张大人汇合,不方便带上夜姑娘,若路上遇上伏击,王爷也怕夜姑娘受了牵连。”

夜缨心一紧,听着三念的说法,那苏景策还是出于保护她不成?这么一想,她又狠狠的摇了摇头:“得了吧,你们主仆二人还不是同仇敌忾,就是闲我麻烦!”

三念只摇头,“这些年王爷对姑娘这般的好,怎会害你呢。”

这句话让夜缨陷入短暂的迷惘,要说这几年,苏景策总是指导她练武,确实没有要求过什么,平日里也是相安无事,说好吧也就是那样,说不好吧又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苏景策只是说让她在身板帮助成就大业,却没有明确说过要她做什么,三年来,她也未曾仔细问过,如此一来稀里糊涂的到现在。

思索了片刻,她觉得有必要待他回来问个清楚,摆手打发了三念出去。自顾自的坐在贵妃椅上,倒了一杯茶自酌自抿。

双儿进来的时候她正昏昏欲睡,悉心的为她盖了条薄毯,帐篷里一炉炭火已被白色灰烬覆盖,她掂着火钳拨了拨,火红的炭火露出来,红彤彤的散发着温度。

夜缨撑着脑袋看着那炉炭火想起从清风观带下山的陶罐,赶忙起身从塌下取了出来。她抱在怀里左看右看,整个陶罐被密封的没有一丝缝隙。

用手敲了敲,里面的东西就像是在冬眠没有一丝响动,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将它塞了回去,这玩意儿尊主声声念着能保她性命,她真不明白一个破陶罐能有多大的作用。

双儿准备了晚膳放在帐篷里一张檀木几上,军营不比清风观能有那么多好吃好喝的候着,看的出苏景策是个敬职敬责的将军,晚膳很是清淡。

野菜汤加一小碟豆腐,夜缨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两口米饭喝了一口汤就再也吃不下,便问着旁侧的双儿:“他还没回来?”

双儿摇首,谈吐间便下起了雨,雨声沥沥夹着的小雪,这塞北的风总是凌厉的像是一把把刀子。

打在帐篷上,好似不将其掀翻不罢休。夜缨裹着厚厚的兔绒撩开门帘,风太大,宛如刀子在脸上划出一刀刀口子。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不多时,整个营地里已是莽莽一片,正想回屋暖暖,没想到一声惊叫咋起,接二连三混乱的响动便在帐篷周边乍起。

她张皇失措,便见士兵匆忙的拿着长戟往边沿的营地赶去,一个个脸色异常的凝重。

难不成敌军侵袭?她想过会打仗,但是没想过来的这样急,况且这营地里才数万的兵力,偏偏苏景策去领兵现在还没回来。

跟着人留往前走,便见一个个士兵倒在地上,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让她想起了当年饮毒酒而亡的感受。

没有血,没有敌军,只有一群惊恐万分痛不欲生的人,这是怎么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就听三念冲出人群大喊:“退后,把他们用火圈围起来!”

这些人也是上战场历练多时,听着三念一吼迅速回过神来,脸上迷茫却也是手脚麻利的将营地里的火盆搬过来倒在地上,火炭遇水噗嗤噗嗤作响。圈还未围上,正在接口处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本是抱着火盆,突然就栽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他整个人已倒在地上,瞪着可怖的眼,整个人像是被谁紧紧的扼住脖子痉挛起来,伸手绝望的看着还围在一旁猝不及防的人,沙哑的声音随着风雪飘入夜缨的耳朵:“救救我。”

夜缨一惊,脚步已经是比反应快一步走上前就要去抚,却被人用力拽了一把,“别动,会死。”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大氅披在肩头的人端着火盆往下一泼,吱吱的声音总算将所有到底的人围在圈里。

那身子骨矮小的士兵还没断气,忍受着身体的煎熬,像是一直濒临死亡的动物妄图爬出来,却被人一剑斩断了手臂,“用大火把这些人烧了!”

冷冷的命令不带任何情绪,犹如阎王一般的绝情看管了生死,不屑一顾。

所有人都忙活起来,从营地中心撤出的火盆一个劲的往火圈里倒,不知是火遇水还是火点着了人身上的衣服,瞬间滚滚的烟雾升腾而起。

矮小个子的士兵愤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或者是落在她身旁的男子身上,那样的怨毒,那样的不甘,是埋怨,是竭斯底里的恨意,渐渐的眸光浑浊,渐渐的消失在雾气里,渐渐的成为一撮灰。

大火起的很快,估计是因为柴火是活生生的人,那些油脂燃烧起来冒着黑烟,浓烈的味道像是烤肉,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轻松。

这不是在围猎时候打来的野兔野鸡,这些都是平日里谈天说地互相嘘寒问暖的兄弟,转眼间却落到这种下场,任谁也不愿忍心去看。

死在战场,那是铁血,可惜,这一个个铁铮铮的汉子却连敌人的面都没见上就断送了性命。

夜缨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火势渐长,雪在半空便消散了,那炙热的温度烤着她,内心却是沉入水里一般的冰凉。

“走了,回屋。”身旁的人拉了拉她的袖口,夜缨猛然回过神来,苏景策大氅上全是水汽,此刻正散发着迷蒙的雾霭。

她看不清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凭他方才斩断了矮小士兵的手来看他也许根本就不在意,不由木讷的问道:“你就不心疼?”

苏景策松开拉着她的手,沉吟半晌又重复道:“回屋。”

她蹭蹭退后了两步,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也许是因为那矮小士兵死的时候与自己的前世很相像,她能体会到那种感觉,而现在看着苏景策就好像是另一个夜离,一个致人死地而丝毫不心软的夜离。

苏景策扬手欲拉住她,她想也没想伸手便打掉,猛然又觉得,她和他的关系没密切到责备的份,迅速敛了一脸悲呛回道:“我想四处走走。”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尾随着她,步子渐行渐远,背后的声音传到耳边不是太清晰。

“都提高警惕,不要再让这些虫子放进来,在营地入口搭上火堆。”

茫茫然然,身旁的人擦肩而过都在忙碌,抱怨着的不是苏景策焚杀了十几个兵,而是各自叮嘱着要小心谨慎,这匈奴人总是会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