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视

经过二十分钟的车程,车能走到水泥路就完了。

“下车吧。”光松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说:“剩下的路就要自己走了,去找个风景最好的地方吧。”

我们下了车,由夜领头,棉阁光带着要食物和水,我和阿哲背着自己的画夹和笔,颜料,而小熙一个人背着她大大的吉他,吉他盒有点重,不多久她就落在了我们的后面。

“诶……”我捅捅阿哲的腰说“我帮你拿画夹,你去帮小熙。”

阿哲看着身后有点吃力的小熙,有点犹豫,我怒了:“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啊,撇去什么都不谈,难道你不该帮帮女生嘛?你的绅士风度呢?”

阿哲红了脸,连忙的点头,将画夹塞给了我,转身走向了小熙。我微微一笑,吐吐舌头,加快步伐向棉阁光走去,就让这两个一直有点别扭的人待在一起吧。

“花茶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啊?”棉阁光看着我皱皱眉说:“给我一个包,我帮你拿。”

“不用了,你自己要拿水和食物,本来就很重了。”我退缩着。

“傻瓜花茶,我可是男人啊,每天比你多吃两碗饭不是白吃的。快点给我。”

“不要,我自己可以。”我坚持。

我们的争吵引起了夜的注意,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我和棉阁光都有点惊讶的看着突然停下了的他,他转过身说:“把你的画夹给我。”

看着他向我伸过来的手,我却怎么也不想看到他熟悉的脸,我低下头,没有看他,我低低的说:“不用了,你继续开路吧。”

夜的手依旧僵持着,我有点尴尬的想离开,我说:“我去小熙他们后面了。”

啪!两只不同的手拉住了我一左一右的胳膊,我惊讶的抬头看着都有点没有想到的他们,棉阁光和夜对视一眼,然后他们同时松开了手,却一人拿走了我一个画夹。

“我自己可以的。”我在他们身后说,却没有一个人理我。

“花茶你快点走就行了,让一个比我矮了一个头不止的女生拿东西,我还没有那么有出息。”棉阁光笑着说。

“什么啊!不是我矮,是你们太高了。”我皱眉,生气的说:‘随便你们啦,累死你们我不管。”

我气冲冲的走到了夜的前面,说:“我来开路。”

一只胳膊迅速的拉住了我,我浑身僵硬,夜说:“你想让我们今天死在这里吗?”

“我不是路痴。”

“近似路痴。”棉阁光跟上来说,将我从夜的手里拉开,说:“你只要跟着我们的身后就可以了,花茶,你别忘了你才是我们中间穿裙子的那个人,我可是男人哦。”

“17岁的男人……”我鄙视。

“我的心理年龄可是很成熟的。而花茶,你呢,就是17的身体13岁的心。”

“你这个大笨蛋,你才是弱智呢!”我冲着棉阁光大喊。

棉阁光低低的笑声在树林里回响。

我突然注意到,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他好像那么的遥远,我收了声,默默的跟着夜走。

棉阁光看我没有说话,也停住了笑声,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们一直沉默的走着,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左右,面前密密麻麻的植物终于变得稀疏,渐渐看不到更高的前路,夜停了下来,说:“就在这里吧。”

我看着身后不见人影的小熙和阿哲,说:“恩,我们先收拾吧。他们可能要很久。”

我不由的奸诈的笑了。

“花茶你在想什么?”棉阁光看见我奸诈的笑容就有点发毛。

“有吗?”我故作纯洁的眨眨眼,我可不是会把朋友卖出去的人啊……

“光,你过来。”夜冷冷的发号施令,我看向他,他的眼里却好像根本看不到我这个人一样,我的笑容渐渐的冷了下来,我接过了棉阁光手里的我的画夹,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开始画画。

一直以来,我对画画有一种莫名的热情,只要我拿起画笔,在一张白纸上开始涂抹的时候,我的心就变得寂静,看着远处的风景,我开始快速的打着草稿。等到小熙和阿哲上来到的时候,我已经打好了基本轮廓和主要线条,而棉阁光和夜也已经摆好了野餐的桌布和零食,夜在看《瓦尔登湖》,而棉阁光懒懒的靠着桌布上,看着蔚蓝的天空。

小熙的脸微红,我不由的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小熙,你们终于上来了。再不来,我都要贴寻人启事了。”

“花茶!”小熙有点咬牙切齿的说。

阿哲笑笑,来到了我的画前,说:“啊,你都开始了。构图很好啊。”

“恩,你也快开始吧。”我笑着说。

阿哲环顾一周,看着夜说:“夜前辈,你不画吗?”

夜抬头,看看我们,冷冷的说:“恩,你们画吧。”

阿哲有点失望,却没办法说什么,我皱眉,夜,你有多久没有画画了?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你,你赖以生存的画,你的阳光,你的氧气,你居然这么久都没有碰。

我没有发觉我一直看着夜,但夜渐渐的有点坐不住了,他转了个身,终于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说:“你们先玩,我再往上面看看。”他扫过我的脸,眸色更深,深褐色的眼睛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看着他沉默离去,我忍不住想跟上去。突然,手上一紧,棉阁光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气有点大,拉的我微微生疼。

“光……”我呢喃,有点焦急的看着夜远离的背影,我问:“怎么了?”

棉阁光深深的看着我,他不笑的脸无端的让我害怕,我皱起了眉头,棉阁光认真的说:“花茶,不要去。”

我不解的看着他,脚步却不由自主的移向夜的方向,我睁开了他的手,想要离开。

“你忘了昨天你为什么在我的怀里哭吗?”棉阁光沉闷的声音传来,他说:“花茶,哥只会让你哭的,你不要去。”

我愣住了,但是却没有回头。

“花茶,这次你哭,我不会借你肩膀了哦。”棉阁光说。

夜会让我哭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点,从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开始,我的眼泪就从不由我控制了,我的心对他的确是不设防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眼神就让我痛的原因,我笑,我就是这么傻,像那飞蛾一般。

所以,我扑向了我的火,没有管身后的棉阁光。

“夜……”我随着夜走的路,但他的身影早已消失,我一头雾水的在谜样的树林里逛着,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夜……”我坚持的喊着他的名字,在树林里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夜的声音从一颗树的后面传了出来,他的脸慢慢的从枫树后移了出来。

“我……”我捏住衣角,看着他的样子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诶……”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叹了一声,说:“算了。”转身就走。

我愣愣的跟着他身后,一起走在这满满的枫叶上,我们谁都不再说话,只有一阵阵的风刮在我们中间,轻响,微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根本不去计量,我想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也是好的。但是夜突然停了下来,说:“花茶……”

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夜,你为什么不再画画了?”

夜没有回答。

我走到他的身边,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手,说:“夜,画画对你的意义是什么?从你10岁开始,就一直在做的事,为什么会突然停了下来,看到这样的景色,你的心也不会有感触了吗?”

“我的心……”夜低低的笑了笑,他看着我说:“花茶,知道我的心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如果知道就不会只知道哭了,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夜喜欢画画的心是跟我一样的,每一次我拿起画笔,在白纸上开始画画的时候,我就能忘了一切,把我的悲伤和快乐都倾诉给我的画画,换言之,我的画表现的就是我的生命。”我看着远处的枫叶认真的说:“夜,你的画总是充满了那么多的激情,你喜欢涂抹的都是那么鲜明的对比的颜色。”

我转身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睛,说:“夜,你明明是对着个世界那么有感触的人,为什么不用你的笔记录下你现在的心,不管是快乐,悲伤,还是犹豫彷徨,你的指尖会告诉你的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迷惘的话,就拿起你的笔吧,将你的心情画下来,再回过头来看看你的画,你就能明白你真正的想法了。”

我喜欢夜,我喜欢他的原因是,他的画。

如果说刚来到棉阁家时,夜的温柔的确让我相对于光更想靠近他的话,真正让我了解他,对他感兴趣的东西,是偶尔看到了,他的画。

夜可以画很棒的素描和油画,可以用画布欺骗你的眼睛,但他最喜欢画的,却是随心所欲的展示的,随着心情和灵感迸发出来的抽象画,他从前的画,非常非常的炙热,看着那样的东西,你觉得被安慰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看见了一整面墙的一幅画,那张以明媚的绿色交织着粉红,玫红,群青,湖蓝和柠檬黄的跳跃的斑点和彩线,像是泼上去的快乐和热情交织,梦幻与狂热同在,在他的画面前,我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我失去了有些,但上帝会为我带来另一些,我要做的是乖乖的等待,等这样美丽的事物再次惊艳我的眼睛。

从那天开始,我从新拿起了画笔,试着去涂抹我的心情,那一段时间,我的画的色调很闷,很沉,几乎看不到鲜艳的眼神,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起都是雾气沉沉的,犹如当年去伦敦旅行时哪儿的天气。

我说:“爸爸妈妈死的那一段时间,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就算是那时候,我也没有停止过画画,纵然我画出来的东西带着伤口,带着黑暗,带着消极,但是我倾诉给我的画布,现在看看那时候的画,真像是我的日记一样,但过去了的,留下了的总是美好的东西。”

我看着夜的手,磨蹭着他大拇指上的茧,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像我亲他的下巴的时候一样,我想靠近他,却在害怕着他的拒绝,我说:“夜,你的心围着一面墙,我越不过去,但是我相信,画画是本来就存在于你心里的东西,如果你都停在画画了,那我怎么办?”我笑笑,松开了他的手。

他却在我送开的那一瞬间将手收紧,我惊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他雾蒙蒙的眼睛,他的深褐色的眼睛,他深深的看着我,却什么也没有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傻傻看着他的我,看到了止不住想要流泪的我,我赶紧松开他的手,转身说:“你逛逛吧,我先回去了。”我没有回头的挥挥手,抬腿就想走。

夜制止了我的动作,他拉住我的手,将身体靠近我的背,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他无奈的说:“花茶,连路都不认识,就不要乱跑。”

我的背传来了他薄薄的温热,我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在凉凉的秋天里,手心却渐渐的噌出汗来,夜明显也感觉到了,他低低的笑了,他说:“跟着我。”

我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小熙他们在的空地。

看到我们回来,小熙停下了弹吉他的手,认真的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放心似的笑着说:“你们回来了。”

“恩,”我点点头,阿哲在旁边认真的画着画,我环顾四周,问:“光呢?”

“他出去了,说去逛逛。”小熙说。

光……我稍稍担心,棉阁光应该不会生气吧,毕竟我也经常拒绝他啊,他应该习惯了吧……

我看看身边的夜,微微笑,回到了自己的画夹身边,对阿哲微微笑,认真的完成我没画完的画,而不远处的小熙也没有在讲话,低头,弹出了一首本是琵琶曲的古曲,《春江花月夜》。

在这样幽幽的吉他声里,我们四人,沉默地看着太阳慢慢的落了下来,夕阳红醉迷人,我伸伸手,在完成的画下面用画布写上笨拙的四个字,西凉花茶。

“啊,大家都画完了啊。”棉阁光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光,你总算回来了,你干什么去了?”我连忙问。

听到我的声音,光的表情微微一滞,但转过脸的时候已经是他常见的笑容,他说:“我想起大家没有带饮料嘛,就只好由我这个没事人跑一趟啦。”

光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呢,我高兴的说:“好啊,正好饿了,我们来野餐啊!”

小熙将原来带上来的面包,果酱,鱿鱼,凉菜,寿司……一起摆着了铺好的餐布上,拿出塑料杯,倒上了棉阁光买来的牛奶,一起围在了餐布边,看着融融的夕阳。

“好美,太幸福了。”我一口一个寿司,边吃边说。

夜,光还有小熙,一起回头看我,然后异口同声的说:“笨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