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周清莲的饭菜里每天都被放了那种药粉。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对着狱卒疑惑地问道:“大哥,这些日子,我怎么总是昏睡不醒,大哥可不可以向上报告,叫人给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人们都说医者不自医,现在的周清莲就是这样的状况。她每天都是昏昏欲睡,整个人睡眠的时间比以往长了好多。但是其他的方面又没有什么感觉,这让她觉得非常疑惑,总觉得自己像是中了什么毒药。
那狱卒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说你就不要乱想了,你现在是个阶下囚,难道还要找人帮你叫御医来不成?咱们这里的规矩,就算是你死在了这密室里,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看的。”
听了这狱卒的话,周清莲沉默地说道:“那这样说来,我若是真的有什么不适,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吗?”
那狱卒笑着说:“我的好姑娘,你可总算是说了一句明白话。可不是自生自灭么?这宫里,除了皇上和主子娘娘的命都是金贵的,剩下的人,可都是贱命一条,自生自灭的。”
在这幽暗的密室里,周清莲只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绝望。她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每天的昏睡让她的身体变得孱弱不堪,她隐约猜到了,是这饭菜里面下了毒。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不吃饭不喝水的。
周清莲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现在醒来的时候很少,而且就算醒了,她的意识也是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好像是傻了一样。
看到又有人来送饭,周清莲沉沉地问道:“你们……你们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那宫女自然不会多说,将饭菜留下来就走了。周清莲开始忍着不肯进食,但是终究没有能够忍耐多久。对于常人来说,吃饭和喝水都是必须的生理需求,她不吃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真的被毒死,那也是个缓慢的过程。但是倘若她就此绝食,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去。看到她直饿的奄奄一息,看着她的狱卒不由劝说道:“我说姑娘,你就不要这样倔强了。不管这饭里有什么,总是吃的不是?”
周清莲消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有些过分。她虚弱地说道:“大哥,您能帮我带些别的吃食来嘛?”
那狱卒连忙躲开,说道:“你这位姑娘也真是的,我好心劝你,你倒想赖上我了。倘若我给了你旁的吃食,娘娘那里可怎么交代?她还不要扒了我皮么?”
周清莲苦笑着,是啊,人人都是先要自保的。这个时候,她不能怨旁人自私。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自己的事。倘若当真有人愿意管她,反而连累了别人,这样倒叫她更加难以自处,只怕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她回到自己的小小牢笼里,乖乖将那些饭食吃了下去。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想法子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旁的希望。
周清莲吃了那些饭食,很快便又觉得有些昏昏然。她脑子里逐渐昏沉,可是觉得这样沉睡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的头一直向下载着,到底忍不住那涌上来的睡意,最后她将牙齿一咬,用力地抬头撞在了墙上。
这一声又将狱卒引了过来,瞧见她正一下一下地磕着墙壁,惊恐地问道:“我说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周清莲将头在墙壁上用力磕了几下,那剧烈的痛意叫她终于有了几分清醒,她苦笑着说道:“我实在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这样磕几下,叫自己清醒清醒。”
她将额头都磕到肿了,那个狱卒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一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用头磕墙壁的事情报告了皇后。
皇后听说了,只是冷笑着说:“倒是想不到,这个女人对待自己竟然下得去这样的狠手。不过她既然是我的阶下囚,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她想这样折腾,便由着她去好了。她要是当真一头撞死了,也算是省了我的事。”
皇后既然不管,周清莲便天天如此。她吃完了那饭食之后,为了保持清醒,便每日这样将头磕着墙壁,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醒。
虽然这里是密室,但是那声音总能传出一些来。这一日,周清莲原本的宫女小青经过皇后的宫里,恍惚便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她一时好奇,便问身边的同伴:“我仿佛听到有撞墙的声音,你们听到了没有?”
她的同伴说道:“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宫殿,便是真的有什么声音,那也轮不到咱们管。咱们不过是小小的宫女,还是保住自己要紧。这里是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听了这同伴的话,小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年莲妃还在的时候,尚且可以为她们撑腰。现在她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宫里只剩下皇后一个人独大,可是将她们这些小宫女弄的人心惶惶,四处都不敢停留一步。
小青虽然好奇,但是毕竟只是个宫女身份,也只得说道:“是啊,这些事原本也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先走吧。”
虽然是离开了皇后的宫殿,但是那个声音总让小青记挂着,想着什么时候她要问个明白。这日正好遇上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她佯作无意地接近她,低声问道:“你们娘娘的宫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姐姐怎么知道?”那小宫女这样一句反问,小青已经明白了一切。那小宫女自悔失言,但是既然已经出口,也就只好继续说道:“姐姐想必是也听说了,最近娘娘的宫里不安生,听说没到夜里,便能听到有人撞墙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恐怖极了。”
小青皱眉问道:“既然听到声音,怎么不见人去查个清楚呢?”
那小宫女说道:“下头的人听见了,都说要查。但是皇后娘娘不发话,旁人怎么敢去查?而且我听宫里的老人儿们说,咱们皇后娘娘的宫里原本有一间密室,里头关着要紧的犯人。这个声音,没准儿就是从那密室里传出来的。”
密室?要紧的犯人?
听到这些字眼,小青的脑子里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周清莲来。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她觉得这就是一种神秘的感觉,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小宫女说的人,正是她思念很久的莲妃,周清莲。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小青问道:“你可知道那密室在什么位置呢?”
那小宫女眨着眼睛问道:“小青姐姐,你为何这样问呢?”
小青自然不能对她讲实话,只是敷衍着说道:“现在皇上最忌讳的就是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这撞墙的声音,旁人也有听见的,所以希望仔细查一查,不要真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好。”
听着她这样一说,那小宫女点头说道:“既然是皇上叫问的,那么我回去之后便问问他们,看看是不是可以打听到这密室的下落。”
小青拍一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如此可要谢谢你了。”
那小宫女笑着说:“姐姐平日里对我十分照顾,现在帮姐姐问一些事情,不过都是举手之劳,姐姐没什么好谢我的。”
就这样,小青得知了这个密室的地址。
当晚一入夜,小青就来到了皇后的宫里。正有人端着饭食要给周清莲送去。她认出这宫女是往密室的方向走,于是拦住她说:“可是皇后娘娘叫你去给里头的人送吃的?”
这个宫女原本是新来的,也不知道谁才是自己宫里的人。听见她这样含糊其辞地问,倒是也不疑心什么,只照实答道:“回这位姐姐的话,正是娘娘叫我送吃的进去。不知道姐姐过来,有什么事呢?”
“哦,也没什么。”小青随意扯了个慌,说道,“方才我看见公公找你,瞧那样子很着急,所以我过来替他找你一下。”
一听说有公公找,那小宫女也有些心急,问道:“不知有什么事呢?我倒想快些过去,只是我先得去送饭给里头那一位。”
小青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这饭有我来送,你先去问问公公,到底是怎么了?”
那小宫女听了,连忙千恩万谢地去了。小青拿着饭盒,朝着密室的方向迅速走去。
这一路上,都有好多人看守着,看来这密室里头的人,还真的是十分要紧。离着那密室越近,小青便觉得越担心。脚步越走越快,她终于看到了密室的入口,正要进去,却被人拦住问:“哎?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么?”
小青连忙说道:“对,我是新来的。今日原先的姐姐不舒服,所以叫我来送吃的。”
那人瞧见她手上的食盒,是日常用的那一个,这才将她放进去。这密室十分幽暗,一进来便是一种酸腐的气息。里头的小路很长,小青越是往里走,越觉得毛骨悚然。她想着,到底是谁被关在这里了呢?
倘若真的是周清莲……她看着幽暗破败的四壁,心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的莲妃会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总算是走到了一个小牢房的前面,那狱卒说道:“好了,就是里头这位要用吃的,你将食盒放在这里就得了。”
小青在狱卒的身旁,一时也不敢仔细打量。而牢房里的人这会没有撞墙,而是随意地躺在牢房的地面,正无知无觉地昏睡着。
小青将食盒放在地上,因那人背对着她,所以无论如何看不到她的脸。她正暗自发愁,那人仿佛与她有什么感应似的,竟然呢喃着翻了个身。这样一来,借着眼前昏暗的灯光,小青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虽然来的时候早就想到了,但是真的看到那张脸,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当真是周清莲,当真是她找了许久都没有音信的莲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