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的大校场的一边整整齐齐的码着沉重的弓弩,在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反光。刘勋随意从中捡起一件,拿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觉得入手沉重,足见是用上好的木料制作而成。刘勋又拉了拉弓弦,牛筋制成的拉弦韧实有力,拉开时竟颇费了些力气。刘勋有了兴趣,从随身携带的箭囊中抽出一支铁矢,张弓开弦,铁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砰”地扎进了百步以外的垛靶之上。
“好弓!”刘勋赞了一声,“轨迹平直,平衡有力,真是张好弓!”
“主公,这里的弓弩都是一样的制式,开弓可射一百五十步,比寻常的弓弩远了五十步。”黄忠得意的笑了起来,“如今弓箭兵的射程已经足以覆盖整个步兵阵势,敌人若是胆敢从正面冲锋,在下叫他们一个都逃不过我手中的弓箭!”
“好!”刘勋不禁又赞了一声,“训练弓箭兵的事情就交给黄老将军了!”
“得令!”黄忠喜滋滋的躬身领命。
“主公,这些都是新招的士兵,等他们训练完成,我军将会有十八万大军,除去荆州的六万,我军在益州就会有十二万大军!”庞统也在一旁乐呵呵地向刘勋报告道。
“好,士元干得不错。”
刘勋还想再说几句话激励一下黄忠和庞统,却看见法正捧着一个匣子快步走了过来:“主公,这是从河北传回来的消息,刚到的。”
“河北?”刘勋接过匣子,打开匣口的火漆封缄,将匣中的布帛取出翻阅起来。
“主公,可是河北有变?”见刘勋的面色变得严峻起来,法正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勋沉默了片刻,将布帛递到法正手中:“袁绍病重而死,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夺嫡子之位自相残杀,袁谭死了,冀州和并州已经落入了袁尚的手中。”
法正极快的扫视了一遍手中的布帛,赞叹起来,“袁绍废长立幼,最终招致灭顶之灾,也真是愚蠢之极了。”
“不错。”刘勋沉默了一会儿,“袁绍此人,真是志大才疏,愚蠢至极啊!”
“主公也不用太过担心,曹操想要吞下河北,不会那么快的,暂时对我们还不是威胁。”
刘勋沉沉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主公……”法正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勋抱着双臂,“有什么话就直说,都说过你我名为君臣,实际上也是朋友,不必这么拘谨。”
“袁氏兄弟内耗,实力大大受损,立足不稳,以曹操的果断,不可能不对他动手。”法正压低了声音,“若是咱们趁着曹操北征的机会奔袭许都,夺到献帝,岂不是……”
“真是奇怪。”刘勋侧着头看着法正,打断了他的话。
说到一半的话被生生堵住了,法正愣了一下,问道:“哪里奇怪?”
“蜀地风评法正计谋毒辣,名不虚传啊?”刘勋笑着说道。
法正不满的瞪着眼睛:“主公不要说笑,我说的可是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刘勋收起了笑容,换上一副郑重的面孔,“我与曹操曾经约定,我攻益州时,他不偷袭我;他攻河北时,我不在背后偷袭他。我现在怎能做这样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那主公为何还要在荆州布下重兵防备曹操。”法正撇了撇嘴,“主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在荆州布下重兵是以防万一,但是我不能先做小人。要不然,岂不失信于天下!”
法正怔了一下,明白了刘勋的用意,略显无奈的点了点头。
……
建安六年初夏,曹操亲率二十万大军出许昌,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河北彻底消灭袁家的势力。
曹军在黄河南岸的延津渡口周围安下营寨。在曹操的中军大帐中,曹操将挂在军帐壁上的地图打开,上面画着的是自己屯兵所在周围的地势图。他指着图中所画着的河流道:“这一条便是黄河,它流经我们大营附近的这一部分并不算很宽,而且现在时值枯水季节,大约只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没肩,最是适合我军渡河,但袁尚迎击我们的位置也恰好在此处的北岸。兵法有云:涉水半渡可击。袁尚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河水虽然不是十分湍急,但我军渡河势必也只能慢慢前进,这时候他一定会将军士压上,用弓箭射杀我军渡河的士兵。”
“主公所言极是,强行渡河损伤会很大。一旦被弓箭压制住,我军只能撤回南岸。”郭嘉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地图,“不过好在就算我军败退,袁尚也不会追击,因为他们也不能过河。”
这么说,如果袁尚铁了心在北岸当缩头乌龟,我军就一辈子都无法渡进河北了?”曹仁瞪着眼睛问道。
“这倒不一定。”郭嘉站起身来,指着图中黄河的下游,说道:“这几日我沿着黄河仔细的查探了一番,在距我军军营三十里处,还有一个水流相对较缓的地方,虽然水较深一些,但是骑兵可以轻易的通过。主公可以引大兵在军营做出要强行渡河的假象,吸引袁尚在河边与我们对峙,此时曹仁将军可率领虎豹骑迅速的从此处过河,冲击袁尚的后方,这样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郭嘉顿了一顿,接着略有些忧虑的道:“只是……”
“只是此计虽然好。”贾诩捋着长须接过郭嘉的话头,“但是如果袁尚也知道这个所在,在北岸设下埋伏的话,恐怕我军的精锐将在一战之中尽毁。”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郭嘉皱着眉头道,“而且我并不相信袁尚手下那些长居黄河北岸的人,对这条河的了解会比我还少。”
“看来我们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啊。”曹操坐了下来,偏着头看着身后的地图,忽的嘴角一动,笑了,“不如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一条最好的解决办法吧。”
深夜,黄河北岸,袁尚军营。
大将麴义、马延,谋士审配和逢纪掀开了袁尚的帐篷帘子,袁尚静静的坐在桌案前面,仔细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主公,这么晚了叫我们前来有什么事?”麴义问道。
袁尚将玉佩收起,低低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们说说话。”
“主公这几日劳心劳力,我们看了也都担心,却苦于无法为主公分忧,实在惭愧不已。”审配惭愧的说道。
袁尚接管了并、冀两州之后,自己营中人员短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袁绍留下的谋臣将领虽多,但是真正堪当大任的没有几个,加之田丰被杀、沮授不知所踪,河北四庭柱又在早前的官渡之战中死的死,降的降,更直接导致了剩余人员质量的惨不忍睹,其中除了大将麴义和马延,谋士审配和逢纪还算勉强拿得出手之外,实在是再也找不出有些能力的谋士名将了。
袁尚叹了口气,“可是眼前的这一仗只能靠咱们自己。”
“胜了,则坐稳河北;败了,则万事皆休。”袁尚幽幽的说道,“事情一旦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袁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我估计,曹操很快就会渡河。这场决战,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来打。”
……
延津渡口,曹操立马在黄河南岸,“汉丞相曹操”的黑色大旗飘扬在空中,围在他身旁的士兵正隔着黄河与北岸的敌军对射,虽然双方弓箭的射程都无法伤及对方,但是却足以封住能够登陆的河岸一线。
曹操静静的坐在马上,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曹仁带着虎豹骑已经离开了有一阵子,按照速度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渡河,甚至与埋伏在对岸的袁尚军接战了。曹操毫不怀疑袁尚会在北岸伏击自己的骑兵先锋,也毫不在乎自己的骑兵先锋会踏入这个陷阱,因为这一次的作战,他是志在必得。所以曹操考虑了很多的可能性,加上曹操生性多疑,所以留有太多的招数。
一匹骏马向着曹操狂奔而来,探子在不远处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喘息着报告道:“主公,骑兵先锋已经渡过黄河,在北岸遭遇到袁尚军的伏击,前军苦战,损失巨大!”
“现在就已经接战了吗?比我计算的要快上许多啊。”曹操漫不经心的折着手中的马鞭,“对方领军的是谁?是麴义还是马延?”曹操在岸边已经呆了一个上午,除了袁尚之外一直没有看见他的两名大将的身影,曹操料想他们一定是被袁尚派去埋伏了。
“应该不是麴义和马延二人,埋伏我军骑兵的是大批手持钩镰枪的步兵,他们埋伏在预先挖好的沟壑之中,以钩镰枪斩断我方骑兵战马的马腿。”探子再次叩头,惶急的说道:“主公,前军猝不及防,还未正面接战就已经损失了数百匹战马。”
竟有此事,曹操听到探子的报告后,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心中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