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贺家变得乌烟瘴气起来,一些理智之人悄悄地传递着消息,对家族现状十分担忧,生怕贺家因此而陷入分裂。
几名中立的族老,也联袂找到了贺老爷子,让他早日做出决断,避免家族继续陷入内斗。
又过了十日,一个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临贺成西的古道上。为道一名骑士生得膀大腰圆,即使满脸风尘,也掩饰不住他的彪悍之气,他就是贺肖。
他看到熟悉的城门,立即大吼一声:“七公子,临贺城到了。”
贺东掀开车帘,看着临贺城有些风化的古城墙,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次远行,他颇有点精疲力竭之感,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家中泡一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然而,事实总是与想法有些出入,车队打着贺字旗抵达城门口时,已经有好些人在城门处迎接。
贺东接到消息,从马车上下来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的父亲贺海洋。
贺东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贺海洋从来都是板着脸,即使他做出令人满意的事情,贺海洋都会吝惜夸奖,给他一个勉强合格的评价。
贺东从来没有想过,贺海洋会出城来迎接他。
他跳下马车,疾步跑了过去,在贺海洋向前数尺站定,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贺海洋,好一会儿才略显哽咽地说道:“爹,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贺东记得出发前,贺海洋还是精神饱满的样子,他上一年刚刚满了五十,这个年龄在普通人家应该渐渐衰老,但贺家做为同州的第一商家,贺海洋做为贺家家主,享受到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想像的,他不但没有像普通人那样衰老,仍然精力旺盛,说话做事都有壮年时期的风采。
这才过了十个月,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变得花白起来,即使六十岁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的啊。
贺东想到这里,眼睛都湿润了。
贺海洋古板的脸上,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回来就好,咱们回去吧。”
“是!”贺东知道无法从贺海洋嘴里得到答案,只得应了下来,与贺海洋保持一个身位,紧紧跟在身后进入城门。
进入城门后,贺海洋却突然停了下来,等贺东与他并排时,才又向前走着,同时说起贺家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贺东才发现贺海洋的性情有些变了,换在以前,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与他说家族里的事情,尤其是关系家族兴衰的大事,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与贺成商量的,贺东只能躲在一旁旁听的份儿。
现在贺海洋却单独为他讲述,这种待遇,贺东有点受宠若惊。
贺东当局者迷,贺铭和贺肖二人跟在后面,脸上却露出欣喜之色,这种变化他们做为旁观者,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这种变化是他们乐意见到的,这意味着贺东正式受到贺海洋的看重,联想到最近几日接到的一些消息,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到了贺家门口,贺家大门竟然从中洞开,贺东有些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大家族的大门平时是不会开放的,只有极为重要的人物来访,或者每逢重大日子,才会开启,平时即使家主外出,也是从侧门走。
在贺东目瞪口呆之下,贺家的高层一个个走了出来,不仅包括了贺成及大房一系的高层管事,还包括二房、三房及旁系一些重要人物,这些人竟然都来迎接贺东。
“这……这是怎么回事?”贺东望着这种规模的迎接行动,讷讷地问道。
贺海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轻轻摇头道:“快进去吧,你爷爷在里面等着。”
贺东按下心中的疑惑,与贺成等人寒暄后,走入正门,进入最近前的一座院落,这里是贺家待客的主厅,也是仅次于贺家主祠堂、家主正院之外的一处重要场合。
贺老爷子就在这里见了贺东,当众宣布贺东成为家族继承人。
接下来,贺家举行了盛大的宴席,举族欢庆,庆贺贺东成为继承人,贺成则神色黯然地向贺东敬了一杯酒,悄然离开宴厅。
贺家的一系列事件,并没有影响到江明。他跟随马车直接进了贺家,在贺铭的安排下,住进了贺家最精致的几座待客院落里。
院落不大,只是一进的小院子,但布置得非常精致,假山、活泉、小亭、回廊,再加上被分成几块的花圃,在夏季仍然盛开的各色花卉,让整个院落的格调顿时提升了一大截。
江明一入院落,闻到淡淡的香味,就对这处地方十分满意。
他从贺铭那里知道了贺东的情况,婉拒了出席宴会的邀请,直接住进了小院子。
他是山村出身,对于丫环伺候这种事情很不习惯,赶着了想要伺候沐浴的两名俏丽丫环,他关上房门,在巨大的木盆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浑身舒爽地穿好衣服,食用了贺家精心准备的食物,倒床便睡。
他虽然有修为在身,但连续几个月的赶路,也有一些疲惫,这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天亮后,他就在一名小厮的陪同下,在临贺城里闲逛起来。
临贺城不愧是贺州的州城,这座城池存在的时间,甚至比统治天下数十州的大元王朝多出十倍不止。大元立朝不过数百年,临贺城却已经有了八千多年的历史,堪称真正的古城。
江明游览了城中最著名的几处古建筑,也去了拥有八百年历史的临贺古观玄松观,江明本以为能在玄松观里遇到同道,不料这座道观里的道士,竟然都是普普通通的道士,没有丝毫道行在身。
小厮从他的感叹里听出他的遗憾,不由笑道:“江公子,有道行在身的天师哪能轻易遇到?天师们是不愿意在临贺城这样的繁华大城停留的。”
江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小厮有些自豪地嘿嘿笑道:“我听家祖说过,天师们修炼要讲究清心寡欲,还需要山野之间的清气,所以不会在人烟繁华的地方停留。因为人多的地方浊气就多,凡人吃五谷杂粮,会破坏周围的气息,天师不是愿意在这种地方修炼的。”
江明对这说法持怀疑态度,因为他并没有发现这临贺城有什么不妥,似乎修炼也与平时差不多,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他出身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山村,窝在复杂山脉里的小山村,在那里修炼,他也没觉出与外面有什么不同,似乎进境都是差不多的。
当然,他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这小厮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哪有资格替他解惑?
似是看出江明不信,小厮有些焦急地说道:“这些都是真的,家祖当年也是家族里的护卫,早年跟随过家主他老人家,去过邻近的岑州,是见过天师的。这些都是从天师那里听来的,千真万确。”
这小厮只有十二三岁,少年心性,江明见状笑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有点遗憾。”
小厮这才作罢,又开始带着他去看下一处古迹。
江明就在临贺城里逛了三天时间,倒是见识到了这座州城的繁华,这座城池足有数十里大小,比江明之前见过的所有城池都大。
城中人烟密集,商业发达,物资丰富,江明见识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不过他心思沉稳,没有表露出来,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从小厮嘴里套出许多话来。
第三日晚上,他与小厮返回贺家的住处,见到了在院落里等待的贺东。
一见面,贺东就长揖到地,说道:“在下一回家就遇到这么多事情,没时间招待江公子,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江明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贺东又说道:“我本来想正式将你介绍给家祖和家父的,但从贺铭那里知道,你并愿让太多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只能拖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他有些忐忑地说道:“不过,家祖和家父还是知道了公子的存在,他们想见一见公子,不知您的意思是?”
江明眉头一皱,他确实不想见太多不相干的人,贺东见他这副神情,立即解释道:“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与你共进晚饭。”
想到自己在这里住了几天,江明也就释然了,点头道:“那好吧,希望不会有太多不相干的人。”
贺东连忙说道:“您放心,只有家祖、家父和我,再没有旁的人。”
趁着天黑,江明在贺东的带领下,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这里是贺老爷子养老的地方,显得比较冷清。
江明就与贺东祖孙三人吃了一顿饭,见面之时,贺老爷子和贺海洋都谢了江明对贺东的救命之恩,甚至拿出一枝上好的符笔、砚台、朱砂、符纸等物品,江明想要拒绝,却又无从拒绝,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急需的东西。
他平时绘符时都用普通的符笔和符纸,绘制出来的符录虽然能用,但与真正的符录还是有一定差距,如今有了江家赠送的物品,他绘制出来的符录威能,至少能提升一半。
这是巨大的差别,江明无从拒绝,只能接受了。
江明本想离开贺家,到外面云游,但贺海洋却突然说道:“年后元宵节,临贺城会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会上说不定会有江仙师需要的物品。您救了我家东儿的性命,我与家父商量过,愿意为你购买一件指定的物品。”
江明又想拒绝,但贺老爷子却在此时说道:“听说,这次拍卖场上,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定江公子能看得入眼。”
贺老爷子的话里,有一丝隐藏的意味,贺东也在对面向他递眼色,江明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离开这处院落后,贺东才在漆黑的夜色里小声说道:“听家祖说,这次拍卖会上,可能会出现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