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下半月的天空已经不再明亮，几颗稀疏的星辰，在天幕下零星地分布着，没有太强的光芒，一轮弯月似乎也失去了数日前的光彩，躲在一团云朵里不愿出来。
铁牛城中已经寂静一片，虽有一两条街道还显得有些繁华，有男女的调笑之声，但城中心这片区域，早就已经寂静无声。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行来，在高大的铁牛旁边站定，久久没有动作。
这真是铁牛么？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江明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要知道它已经在这里伫立了万年之外，身上却光洁如初，似乎刚刚铸造成的模样。试想有什么精铁铸造的东西，能保持万年没有半点锈迹？
仅凭这一点，就能让人感叹古代先贤的厉害之处。
江明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以前没有细想而已，今日得了翠香的提醒后，他一瞬间就想到这个关节，越发认定这尊铁牛有不凡之处。
他的身影与夜色阴影重合，并不显眼，即使有人从这里经过，也不一定会发现他的身形。
江明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仍然毫无收获。
江明心中一动，右手在身前空中虚画，几个手势勾勒出一道简单的符文，这道符文在成形的刹那突然灵光一闪，江明右手对着铁牛一点，闪烁的灵光就化作一道细芒，奔着铁牛的头颅而去。
灵光撞在铁牛的头颅上，像是水落入沙子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随即，江明就从寂静不动的铁牛身上，感应到一丝不可名状的气息。
这股气息并不强大，但却让人觉得它很宏大，又带着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苍凉古朴。
这股气息显现出来，凝立不动的牛头突然扭动了，硕大的牛头竟然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正面对着江明。
一对碗口大小的牛目，竟然闪动着灵动的光晕，铁牛似是在打量这个胆敢惊动他的少年。
牛目瞪视之下，江明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只是目光自带的压力，以他现在的修为倒是能够承受。
但江明仍然震惊不已，这头铁牛竟然真的动了，伫立在这里万年的铁牛竟然是有灵性的，这让普通人知道了，会产生多大的动静？
他心里胡乱地想着，沉寂的铁牛地突然开口了，发出一道雄浑的声音：“少年，你叫醒老牛可有什么事情？”
“呃！”江明愣住他，他心里有过许多想法，以为铁牛会愤怒地教训他，但没有料到对方竟然问他有什么事。
铁牛似乎很有耐心，江明怔怔不言，它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江明沉默良久，还是说话了：“晚辈无意中得知前辈在此，特地过来拜访。”
“拜访？”铁牛的语气里有一丝惊奇，“老牛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每一次有人登门拜访，嘿，你倒是第一个。”
江明不知如何说了，他只是挑了一个不太高明的借口。这回铁牛没等他说话，又说道：“可惜，老牛这里什么都没有，没茶没酒的，没法招待你了。”
江明有些好笑地说道：“前辈也要饮茶饮酒么？”
巨大的牛眼转动了一圈，铁牛又说道：“老牛自然是不需要的，这不是想着招待你这个小家伙么？你们人类不就喜欢这些东西？至于灵果之类的，俺老牛穷得很，更没这些物品，你就更别指望了。”
江明有些明白，这头老牛性格温和，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打扰，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他好奇地问道：“前辈，不知您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咦？”铁牛发出一声惊咦，说道，“难道你不是在与老牛套近乎，想进遗迹去碰一碰运气的？”
“遗迹？”江明一愣，有些讶然地说道，“这么说，前辈是在镇守某处遗迹了？难怪万年以来，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
他这么一说，铁牛倒是真的确认下来，说道：“你这小子原来真是过来拜访的。我还以为是哪个门派的机灵小子，想从老牛这里走后门呢。”
江明有些无语了，说道：“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城池，哪会有宗门弟子来这里？”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铁牛竟似因为他一句话有些感慨起来，“自从一万多年前，此处发生过一场大灾后，这里就不再适合修士修行。原本中州七大仙城之一的铁牛城，也在这万年时间里沦为普通凡人的城池。不但普通凡人不知这段历史，就连修仙界的后人，也渐渐把老牛给遗忘了。”
“前辈，万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江明好奇地问道。
铁牛似乎也是很无聊，说道：“反正时间还久，就给你说说吧。此处地域原本有一条巨大的灵脉，当时七大宗门之一的灵剑宗的山门就在此处。而灵剑宗最初在这里建立山门，目的就是为了镇守地下的一处外界通道。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存在，其他世界也有类似于人类的拥有灵性特种，他们一直籍着通道攻进来，灵剑宗最初的目的，就是镇守这处通道，抵御外敌。
一万三千年前，外族大举入侵，灵剑宗全宗上下奋力抵抗，那一战持续了三百多年，双方死伤惨重。但敌方势大，这处地方很快就要守不住了，灵剑宗当时的大长老发动灵剑宗祖师布置的绝杀之阵，以大地灵脉为根基，将这处通道直接封印了。祸患彻底消除，但灵脉也直接崩溃，灵剑宗自然就换了地方，到了现在的灵剑山开辟山门。只剩下老牛一个在这里守着。”
江明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历史对于宗门出生的修士，恐怕早就已经知晓，但江明是野路子出生，完全没有听说过。
他想到铁牛先前说的话，又问道：“前辈先前说，这里是通往遗迹的入口，难道七大宗门会安排人进入封印的通道里？”
铁牛以赞许的语气说道：“不错，这里已经安全了。后来的七大宗门，就会安排门下弟子进入遗迹灭杀异族，同时也当做门派试炼。”
江明仍然有所疑惑：“但前辈方才说了，已经有很多年没人的过你。难道这处封印之地，除了从这里进入外，还有其他入口？”
“真是个机灵的小子。”铁牛夸了一句，说道，“不错，这处遗迹并非普通地地底通道，而是一个依附与本界的独立空间，那处独立小空间与本界的联系通道，并非只有这一处，在中州其他地方就有好几个入口。那些入口并没有像这里被完全封印，所以一直都由七大宗门派人镇守。那些人可以从其他地方进出遗迹，自然就没人再找俺老牛了。”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江明总算明白了整个始末，感谢似地说道。
铁牛满不在乎地说道：“俺老牛已经睡了太长时间，难得有人愿意跟我闲聊，给讲点以前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小子，天快亮了，要不你明晚再来吧，大白天的这里人太多，聊天不方便。”
江明明白它这是想找个人说话，满口答应下来，虽然这只是一个守护入口的灵物，但毕竟年岁久远，知道的东西很多，对江明来说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他自然愿意与铁牛多多交流。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明每晚都来城中心与铁牛交流，得知了许多上古秘辛。
年节过了，元宵过了，时间不知不知觉地过去，江明就在铁牛城住了下来，过着平凡且有规律的日子。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这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城中心，与铁牛交谈了两个多时辰。
江明拿出一个酒葫芦出来，灌了一口润嗓子，铁牛突然说道：“我看你的修为，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难道没想过找个地方闭关冲击境界？”
江明闻言苦笑了起来：“晚辈只是一名散修，哪里能找到什么好地方啊？”
他已经从铁牛这里学到很多东西，知道从神游到飞天这个关卡十分麻烦，有很多修士一辈子卡在这里，永远摸不到飞天境界的门槛。
他现在虽然有了神游巅峰的修为，但感应中却没有寻到突破的契机，也就是说，他现在也和大部分神游巅峰的修士一样，已经卡在这里了。如果寻找不到契机，找福地闭关也是没有用的，这就像在海里没有明确的方向，即使有力气，再怎么划船也没有大用，因为你很可能选择方向与正确的方向不一致，再努力也是白费力气。
“我看你这小子倒是挺顺眼的。嗯，老牛恰好知道有一处地方，对你现在的境界有好处，要不要试试？”铁牛突然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江明一听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前辈您请说，有这样的地方能突破境界，晚辈当然求之不得。”
铁牛嘿嘿一笑，说道：“其实那处地方就在我守护遗迹之内。你还不知道吧，我成为这里的镇守之灵前，其实是灵剑山门培养出来的一柄剑灵，与当时的大长老一起在遗迹里与异族大战了百年之久。我对里面的地形很熟悉，其中有一处寒潭，里面有万年寒玉液，对于神游境突破飞天，有极大的好处。小子，我看你顺眼，便宜你了。”
江明连连感谢，但有些患得患失地说道：“可是，前辈已经一万多年没有进去过了，那处地方说不定已经被人发现。”
铁牛否定道：“不会的，因为那处地方被大长老亲手封印过了。以他当时飞天后期巅峰的修为，除非如今修行界的几个老家伙亲自进去，否则绝对不会发现。但是自从那次发动封印后，飞天境的修士已经无法进入遗迹了，所以我才敢肯定，那处地方定然没人发现。”
江明顿时拜了下去，说道：“那就多谢铁牛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