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龙剑

夕阳西沉,天边也变得一片惨红。风呼呼的啸着,大风把山崖上的一草一木都吹得弯了腰,好像要把它们拔起来一样;同时,大风也一直肆虐着那个站在崖顶的伟岸男子,可他却像是一块巨石,一座雕塑,任风再大,任风在厉,他就那样的站着,唯有他那接近地面的头发被大风撩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撩起。

“嘎、嘎、嘎。”一只黑色的乌鸦从山崖下急飞而起,然后又重重的撞在了一块崖边的大石上,拍了拍翅膀就不动了。一切突然又静止下来,大风也不再吹了,树与草也不摇了。但那个男子在看到这一切之后却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轻轻在眼前一划,接着就急速的跃下了悬崖,婉如落下山崖的石块一样,愈沉愈快,愈沉愈急。

风很大,这个边塞的风似乎常年都是如此的凌厉,也常年都是如此的寒冷。日已当顶,王屠户的肉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可他丝毫没有觉得高兴,要是在往日,现在他已经可以关门打烊了,然后就去莱风客栈好好喝酒,然后向那些从帝都来的人口中获悉帝都的讯息,听他们说,听他们讲,就像在听故事一样的享受。可是今天,好像老天专门和自己作对一般,都晌午了,肉还没卖完,更要命的是,今天的风比往常的风都要大,呼呼的风声也像夜里的孤魂一样,阴森而且可怖。王屠户不得不把衣服紧了紧,然后朝着道路的尽头看去,因为那里走来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剑客。

那其实不应该叫剑客,他其实连剑客也不能算,因为他太小了,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他的穿着很简单,麻衣麻布,而且还因为长途跋涉变得脱了颜色,上面也挂着一层厚厚的黄土。但是,这并不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吸引人的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长剑,还有胸前熠熠生辉的一块星状铁块,长剑很长,星铁挂在胸前也托到了肚脐的位置,一切都显得很不相称。

王屠户会往那里看去,也正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块星铁发出的耀眼光芒。他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但他却没有看他的脸,他看到的只是他胸前的那块星铁,他一直注视着它,就像着了魔。

“大叔,请问去星帝国该往哪里走?”

孩子稚嫩的声音从他的小口中传进了王屠户的耳朵里,他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雪亮的小孩,半天才缓缓地说:

“孩子,你去星帝国做什么,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啊!再说你还那么小。”

“大叔,我都十一岁了,不小,您可以告诉我怎么去星帝国吗?”

孩子的声音是稚嫩的,但语气却是坚定的,也是诚恳的,但回答他的却不是王屠户,而是前方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要去星帝国,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去,只是有个条件?”

孩子转身,抬起头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近一倍的男人,怯怯的问:“什么条件?”

“我要你手里的剑和你脖子里的那块铁,你肯给我吗?”回答的是另一个更老的声音,孩子又转头看向那个站在第一个说话男人旁边的老人。

“不给。”

“为什么?”老人很和气的问。

“因为星魂是姐姐给我的,谁也不给;白龙陪伴了我五年,我现在终于能拿起它了,它就是我的,谁也不给?”孩子的话说得依然坚定,没有人可以反驳。

“是谁告诉你的这块铁叫星魂,这柄缆风剑怎么又变成了白龙呢?告诉我。”

老人依然是一副笑脸,可孩子却更加害怕了,因为老人说着已经向前走了一步,孩子也跟着退了一步,并将手里的剑护得更紧了。这时,还有一个人也有了异动,那就是王屠户,他的手也握紧了常年藏在肉板下的那柄刀。这是一柄尘封了多年的刀,虽然尘封了多年,但它依然雪亮,因为王屠户每天喝完酒回来都会把它拿出来,然后在自家的院子里挥舞,是挥舞不是跳舞,那是王屠户在练习王家的家传刀法,王屠户曾经用这套刀法亲手杀了冰国的左丞,结果冰国从此一蹶不振,臣服于星帝国。然而他却没有获得帝国的荣誉勋章,在他归国的途中,他已然获悉帝国已经答应帮助冰国查出凶手,他回不去了,结果他到了这里,成了这个边塞小镇最有名的屠户。

今天,他再一次的握住了这把刀的刀柄,为的不是帮助那个正在被欺负的孩子,因为他要杀的也是那个孩子。他早就看见了孩子脖子里的星魂,而且一眼就认出了它,知道它的价值连城;他也看见了孩子手里的剑,那是一把天下人都在追求却又害怕的剑,但他对它不感兴趣。他要的只是星魂,他要它,他已经过够了这种庸俗的生活,他也想要好好去享受,现在就是个机会,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他没动手,他在等,就像当年杀那个冰国左丞一样,他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然后一击毙命。

“不,你们是坏人,我不给你们。”孩子大声向眼前的两个男人大声说道。

“老大,用不着和这么个毛孩子浪费唇舌,一刀杀了了事。”

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等待自己老大的命令。孩子这才看见,这两个男人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而且都和说话的男人一样凶神恶煞,他们早就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孩子立时颤抖起来,他很害怕,这时候谁都会害怕,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呵呵,孩子,别怕啊,一刀就不疼了。”老人的声音依然和气,可是语毕他已经出手,出手的也不只是他,还有自己身边的那个兄弟,他们就这样出手了,用他们最快的手使出了最快的刀,然而他们的瞳孔也同时放大了,是惊惧、是不信、是可怖,也是悔恨,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出手的不只是他们,看到他们出刀,孩子也跟着拔剑,比起他们,孩子的反应完全只是一种条件反射,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孩子的剑术会凌厉如此,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出手就倒了下去,脖颈上的血痕过了很久才慢慢沁出血来。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先前那些还未来得及出手的人刀还握在手里,可是早就没有了力气;王屠户也愣住了,所有的人就只有他看清楚了孩子出剑,这一剑他见过,那还是在帝国一次保护公主的行动中,在自己的同僚缆风那里见过。当时,他就看见缆风出剑,然后收剑,接着那个刺客就倒下了,那个刺客的眼睛和这两个死去的人是一模一样的。王屠户终于把手从刀上拿开,然后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接着面向那群还愣住的人,大声骂道:

“还不快滚,你们老大都死了,小兔崽子们还想死吗?”说完,他也不得不感激自己的冷静,如果自己第一个出手,那么倒下的一定就是自己而不是他们,这一剑他接不了,所以他只能收手。

“谢谢大叔。”孩子这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他的确是害怕的,虽然他曾经为练习剑术,独自一人进入茂林,于猛虎决斗,而且三剑就杀死了它,那时他没有惊惧,因为他习惯了狩猎,他父亲也是猎手;但是今天他还是害怕,因为今天遇到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比自己更高更大的人,他们的手里也有兵器,他们的眼睛比那只猛虎还要凶;他是惊惧的,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一出手会有如此的威力,而且一出手就杀了两个人。

“不用客气。”王屠户回答着,可他也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等待的时机来了,可又在瞬间没了。眼前的孩子虽然握着缆风剑,但他不是缆风,他杀完人后也没有像缆风一样对自己说“走吧”,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如此单纯而且无知的孩子,他杀了人是害怕的,和一个正常的人一样,他害怕。但孩子也不是常人,他没有害怕到浑身哆嗦,甚至躲起来,从他那满身的风尘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不俗,他会害怕,但是他更加冷静,因为他一直记着那个男子对他说过的话:

“剑可以保护人,也可以杀人。你应该叫拓宇,因为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你,才配得上这柄宝剑。”

他从那时起就叫拓宇,而且自从他九岁可以拿起这把剑时,他就告诫自己:“不准害怕,你叫拓宇,你不仅要拿起这柄剑,还要拔出它;你不仅要拔出它,还要带着它去星帝国找到那个黑衣的姐姐。”

他做到了,他用一年的时间终于拔出了它,还用一年的时间用它来磨砺自己的胆识,他把自己放进了茂林,第一次就杀死了一条白色的巨蟒,所以他把它命名为“白龙”,然后三剑就杀死了猛虎,这把剑就这样与他融为一体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找她了,所以他走出了“鼎星”山。

“孩子,你要去星帝国做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王屠户接着问这个孩子。

“为了找她。”孩子说着就从胸衣里拿出了一副画,然后打开,接着王屠户就看见了画上的女子,他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不是因为画里的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美丽,而是他惊讶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孩子的手里看见星帝国公主的画像,而且孩子竟然是为了去找他,于是他又故意问道:

“她是谁?她在星帝国吗?”

孩子:“她是我妻子,她说她是星帝国的公主,所以我要到那里去找她。”

王屠户哭笑不得:“你几岁了?”

孩子微笑:“十一岁。”

王屠户疑惑:“你叫什么?”

孩子坚定:“拓宇。”

“哎”,王屠户轻轻叹了口气,“你要去星帝国,那你到莱风客栈吧,那里的人可能会告诉你方向,也会告诉你许多星帝国的事。”

“谢谢大叔。”孩子说着就转身向前走去。

王屠户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收摊。接着大笑着走进了房间,大声说道:

“星帝国走到尽头了,星帝国走到尽头了;圣龙终于出世了,圣龙终于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