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忌何兵法

三日来,在秋叶衣的悉心照顾下,拓宇焦急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不仅如此,他已经可以做到轻微的运功和提气,见他如此,秋叶衣也是倍感高兴,但心里又有些难过,毕竟拓宇伤好就要离开的,所以,有时候她都会想,要是拓宇破不了徒手苏的棋局就好。

然而,秋叶衣虽然有那样的想法,但她还是做了理智的选择,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更要尊重拓宇,所以她总是想尽办法帮助拓宇,三天时间的静默,他们彼此已经心意相通。而此时,徒手苏早已经在邱林山上的凉亭里等着他们。

“醉卧邱林心念家,自创天棋只为杀。

怎奈修何早白发,难破星落何为家。

本遇真人溪水畔,哪知一去不复返。

我待明君破苍穹,可怜老朽年已跎。”

徒手苏端着酒杯面对着荒野,念完诗句后便一口而尽,接着便大哭起来,“大哥啊,可怜我已经老得不中用了,真的想要在有生之年报我家仇,可是,哎,哎,哎。”

拓宇和秋叶衣还没沿着蜿蜒曲折的小道走到凉亭,徒手苏的声音便传入耳朵,秋叶衣微笑着问拓宇:“你可知道这老顽童诗句里写的是何意思吗?”

拓宇想了想说:“叶衣,你告诉过我,徒手苏老前辈背负着家族的灭顶仇恨,一心只想报仇,可是他只能隐藏在溪水族研究复仇大计,于是自创了这棋局,可是他孤身一人,而且年迈,想要复仇只怕已经不可能,于是就想将自己平生所学交给那个破了他棋局的人,可是事与愿违,那个解棋的人却再不复返,只留他在这里蹉跎光阴。”

秋叶衣笑笑:“呵呵,还以为你整天只知道练剑修习法术,原来还是能读懂诗句的啊。”

拓宇假装生气的说道:“叶衣,原来你是在考我呀。”

“整天就知道卿卿我我,我看你这小子这辈子是别想离开这了。”徒手苏不满意地看着走到跟前的两人,“你们要是没准备好,我可以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反正我不着急。”

“我待明君破苍穹,可怜老朽岁月跎。老顽童,你要是不急又怎么会写出这诗句,我算是知道了,真正急的是你而不是我们。”秋叶衣依然满脸笑容。

徒手苏就像被人看穿了一样,心里也有些愤慨:“哼,就你聪明,什么都别说了,开始下棋。”

秋叶衣看着拓宇:“我们开始吧。”

拓宇会意,便在棋盘前坐了下来:“叶衣,你走东线和南线,我走西线和北线。”

秋叶衣:“嗯。”

徒手苏:哟,可以嘛,还商量好的,看来是有备而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高招。”

天下如棋,人生亦如棋,风云变幻无穷,我们谁都无法预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只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粒棋子,但是棋是死的,我们人却是活的,即使我们再怎么微不足道,可往往我们的一个小小举动或许就会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我们出生的时候,贵贱已经分明,大部分人都不会生在帝王将相之家,也很少能有人能像他们那样动则开口谈论江山,指点文字,扬鞭跃马,但事实就是如此,奇迹总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有一天我们也会傲世苍穹,问鼎天下。

半日已经过去,徒手苏手握红棋,双眼默默的注视着棋盘,半天没有落子,此时,他棋盘上的疆域已经大部分被拓宇与秋叶衣占领,红棋变成白棋和黑棋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而且急速向中心靠拢。

“前辈,你已经无子可落,只能眼看我们对阵了。”拓宇说着又将一粒黑子落下,身边的侍女立即捡掉被堵死的一粒红子。

“这棋局变化无穷,即使我无路可走,我不动也未必会输给你们。”徒手苏仍旧拿着红子观望着棋盘上的局势。

秋叶衣也落下一粒白字,侍女又从棋盘上捡掉一粒红子,接着拓宇也跟着走了一步,侍女又重复了刚刚的动作,如是再三,过了半响,拓宇和秋叶衣都停了下来,而徒手苏的手上依旧握着那颗一直没有放下的红棋,他的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但却是喜极而泣:

“你们俩个赢了,终于赢了。”

看着徒手苏的模样,秋叶衣很认真的看着徒手苏,微笑着说道:“老顽童,我知道你肯定会以为我会先走这路来堵住拓宇的关口,表面上看,那样走我可以一个人到达红心,取得最后的胜利,那整盘棋或者说是整个的天下都是我的,但是,如果我走了这一步,拓宇立即就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十步以后你的死棋便转换为活期,而且将会一步步蚕食掉我们两个,最终失败的还是我们。

徒手苏老泪众横:“但你们都没有去扼制对方,每一步都在合作,所以才将我逼到了绝路,难得啊难得。”

拓宇说:“但我们毕竟是两个人合作才赢得的胜利,如果是一个人真的破不了这棋,那个破了前辈棋局的人才真的是天生奇才。”

“哎,说实话,老夫自创这棋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凭一己之力破解,所以等到他破解我棋局的时候我才惊呆在了原地,不瞒你们说,我和他一共下了三局,每局都将近用了十二个时辰,角色也就互换了三次,可我竟然只在手握红子的时候才与他打成平手,其余两局都输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完全背离了我这棋局的真义。”徒手苏感叹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棋局的真义?”拓宇凝视着徒手苏。

“对,棋局的真义,我自创这棋局的真义其实就是要下棋的人做到心无贪念,但又必须心系天下,想要赢得棋局的胜利必须要两个人精心合作,去除彼此心里杂念,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才行,然而在天下权柄面前,又有几人禁得住这种诱惑,哪怕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很难达成共识,所以数年来这棋无人能破。哈哈,老夫真的很高兴,来,拓宇、叶衣,你们过来跪下。”徒手苏激动得站了起来。

“不是吧,又跪。”秋叶衣嘟嘟嘴,但还是和拓宇一起跪在了徒手苏的跟前。

徒手苏大笑:“好,很好。”

徒手苏说完便从衣襟里取出两本册子交给两人,接着继续说道:“这是我隐居在这里后纵观天下局势,又查阅了数百年来各大战事的结果,以及从这棋局当中领会的要义总结出来的兵书《修何兵法》,今天就传授给你们,还有。”

徒手苏说着便一掌拍在凉亭里的棋盘上,棋盘顿时从中间断裂开来,接着支撑棋局的石柱中央便露出了两份厚厚的卷轴:“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绘制的地图,上面描绘了整个我们所知道名称的地理概况,如今你们破了我棋局,今日就将它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能为天下苍生带来和平。”

拓宇大喜,急忙接过徒手苏手里的书和卷轴,高兴的说道:“多谢前辈。”

不想他这副模样正好被秋叶衣看见,秋叶衣便用手使劲拧在拓宇的胳膊上,疼得拓宇直冒汗。

“笨蛋,该改叫师傅了,怎么还叫前辈。”秋叶衣说。

“不妨不妨,今日我高兴,叫什么都无所谓。”徒手苏说。

拓宇会意,急忙改口:“叶衣说得对,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拓宇一拜。”说罢,秋叶衣和拓宇便一起给徒手苏磕了个头。

“好,很好。”徒手苏再也没有顽童模样,他高兴的扶起两人,然后才说:“好,今日我们三人就在这里不醉不归。”

“我还以为今日师傅就只会说‘好,很好’了呢。”秋叶说。

“你们不是说我不满三个月不能饮酒吗?”拓宇疑惑的说。

“难怪叶衣说你太纯良了,拓宇啊,以后行走天下凡事定要留个心眼,我们常说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除了自己的最亲的人外一定要格外小心哪,其实你的伤从你醒来就不碍事了,关键在于修养,饮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会推迟你康复的时间而已。”

徒手苏叮嘱着拓宇,听着徒手苏的话,拓宇心里顿时如有暖流进入一般,不是因为徒手苏的叮嘱,而是因为秋叶衣撒的这个美丽的谎言,因为她真的在意自己:“好,师傅,今日就让我们不醉不归,快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和您喝酒呢,终于可以解解馋了。”

拓宇说完就看了一眼秋叶衣,秋叶衣没有说话,而是招呼侍从们也坐下来一起饮酒:“来,大家满饮此杯,我们一起祝贺修何师傅。”

一杯过后,便是众人轮流向徒手苏敬酒,当然是拓宇抢先的,期间拓宇还偷偷喝了两杯,看见秋叶衣看着自己,他急忙咧嘴一笑:“我会少喝的。”

秋叶衣嘟了嘟嘴:“我才懒得管你。”但心里却欢喜得很,接着她又看向徒手苏,等到众人敬酒完毕,她才问道:

“师傅,我有个疑问,我和拓宇是两个人合作才破了你的棋,但是先前那位仅靠个人之力便取得胜利,你为何不将兵法与这地图赠与他呢?”

拓宇长时间不饮酒,感觉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但还是跟着秋叶衣附和:“对啊,他看起来更比我们有资格取得这礼物才对。”

徒手苏捋了捋白发,又喝了一杯酒才慢慢的说道:“其实你们都错了,我这棋局创立已近六年,但却无人能破,两年前那人化妆来到我面前,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言语只是用酒写在桌子上。我见此人做事藏头露尾,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向我透露,纵然他智能天纵,我也不敢将这兵法相赠,如若他心术不正,那给天下带来的就是无尽的灾难,而且他并未领会我棋局奥义,凭的只是一己之力灵动天下,锋芒太露必然戾气也重,我还是不放心啊。”

“那前辈为何还要族长和叶衣派人四处找寻他的下落?呵呵,咯咯。”拓宇听着徒手苏的话又饮了几杯,这下可是真的醉了,侍从急忙扶住要倒在地上的他。

“那是因为两年来,无数能人贤士相邀来破我棋局,全都无功而返,我心里着急啊,所以才想再见他一面,再考察他一次,我老了,我真的害怕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学后继无人,这下好了,叶衣,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把拓宇带来,但是他虽然聪颖,却敦厚老实,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照料才是,来,我们喝酒。”

人生真的很难预料,福祸相依,我们只要做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够了,多年以后,人们将这个亭子更名为授艺亭,以此来纪念这个后来改变很多人宿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