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善意的谎言

想着想着,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浮了起来,此时疲惫的感觉也渐渐萦绕在脑海,剑南不想睡,因为他根本就睡不着。到后来,他都不知道是晕死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

“没看出来,她还挺能睡的!”

“是啊!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了!”

声音缓缓传到剑南耳中,他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看着病房内的王婧后,淡淡一笑道:“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吗?”

“大哥,现在都是中午了!”王婧微笑着看了剑南一眼,而后又道:“我来看看你,一会还要赶着回去上课!”

“剑南!想吃点什么!”王雪取过沾湿的毛巾后,一边擦着剑南的脸一边问道。

“什么都可以!”

“你怎么始终都是这句话!”王雪微笑着说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剑南还哪有心情吃饭,只是几天的时间他就瘦了整整一圈。

王雪拎着午饭回来的时候,王婧叮嘱剑南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王雪,把我手机给我!”王雪刚刚将午饭放到剑南面前,听他这么一说,转过身走向床头柜。

“怕你母亲找不到你!前几天已经给你交过话费了!”王雪将手机递给剑南的同时,微笑着说道。

剑南淡淡一笑表示感谢,接过手机之后,就破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是剑南啊……”母亲的声音明显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听的剑南心里猛然一紧。

“姥姥怎么样了?”想了很久,剑南终于问出了还算可以的话。

“看起来好像要不行了,我们这几天也始终再陪她!对了,你自己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不是给你留钱了吗,要是不愿意做饭就出去吃,钱要是不够的话先从同学借,等我们回去了你在还他!”

剑南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本来姥姥就很虚弱,自己又在医院内,如果告诉了母亲事情,说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子。想了想后,剑南说道:“妈,李强要我陪他去省城办点事,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学校里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这样啊!”电话那头沉默了起来,似是在和父亲商量,良久之后,母亲憔悴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来:“既然是李强找你帮忙,就去吧!”

“那好,今天我们就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说着母亲犹犹豫豫的挂断了电话,剑南也是徘徊在说与不说之间。其实,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建华厂的事情,就是不愿意说起而已。

“剑南,你……”王雪本想问剑南为什么要骗他的父母。却见剑南摆了摆手说道:“王雪,几天后我就要出院了,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在县里。你能帮我安排吗?”

王雪不知道剑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了想后还是点头说道:“可以的,我们家在市里有一套别墅,平时父母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现在还在空着,要不出院后我们去那里!”

剑南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藏在微笑下面的辛酸。

临出院的前几天,剑南已经可以下床自由活动,只不过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经常上床休息。

出院那天刚好是周末,李强借了一辆白色本田商务车,带着王婧姐妹,将剑南送到了王雪家在市里的别墅。

中午,四个人简单的吃了一点。午饭后李强就开着车和王婧一起回县里了。

王雪上楼收拾衣物的时候,剑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已经快半个月的时间了,学校发生的事情应该得到解决了。果不其然,电视打开之后,虽然节目已经播到最后,可是剑南依旧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班主任王淑华由于在教学过程中,出现违规操作,已经被踢出队伍。化学老师因为组织领导传销被判刑三年零六个月,参与传销的八十多名学生得到宽大处理,现在已经在学校里接受正常教育。而最令剑南关心的孙莹莹轻生事件也有了结果,副校长因多次猥琐强暴孙莹莹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三个月,撤销一切职务。可是,最令剑南担心的孙莹莹却只字未提。剑南想了很多种关于孙莹莹的可能,但是后来,孙莹莹只不过是做了这所高中教育改革的牺牲品,只是她的牺牲能被人们铭记多久。

“唉”轻轻叹息一声,剑南摇了摇头,关掉电视后,站起身缓缓向楼上走去。虽然上楼梯的时候,腰部伤口还有点微痛,不过剑南并没有在意,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回到房间后,看到床上被铺上崭新的床单后,剑南淡淡一笑躺了上去。期间,王雪曾来过一次,看到剑南在休息就没有打扰。只是,她不知道,剑南是否真的是在休息。

第三天的时候,王雪接到学校里来的电话,说是要她回去准备毕业论文,第四天早上她就离开去了省城。临走的时候,王雪执意要为剑南找一个保姆,不过都被剑南拒绝了。王雪无奈,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要剑南好好照顾自己,还说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累了剑南就躺在床上休息,饿了就自己准备一些吃的,却也过的潇洒异常,只是他心中的愁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很快,在有两天剑南就要离开别墅回到县城的家里。这段时间,虽然王雪经常打电话来询问病情,却只字未提她能否回来。剑南知道大学临毕业的时候是最忙的,也就没有太在意。

离开的那天早上,李强早早就已经出现在别墅外等待。看到李强的时候,剑南很惊讶,不过却听李强道:“你和你妈妈说,和我一起去的省城,回去当然也要我们一起!”剑南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就坐上了车。剑南的微笑中融合太多的感情,有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还是和往常一样,李强将剑南送到小区楼下就离开了,并没有上去坐坐。

走上楼,剑南习惯性的取出钥匙打开了门。打开门的瞬间,浓浓的烟草味道铺面而来,呛的剑南顿时咳嗽起来。

“剑南回来了!”看到剑南以后,母亲高兴的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臂将她迎进客厅。从上次离开,到再见面,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母亲对于孩子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都流露出来,慈爱的手掌不断在剑南身上掐来捏去。看到剑南回来,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抬起头淡淡的笑了笑,而后又点燃了一根烟,再看烟灰缸内已经堆满了烟蒂。剑南很明显的在父亲的微笑中看到了愁绪,心里猛的一紧险些没有哭出来。

“好了,快回房间,妈妈给你做一些好吃的。这两天单位放假,我和你爸爸天天都在家里盼着你回来!”说着,母亲将剑南推回房间,并将房门也关上了。

母亲没有告诉剑南厂子倒闭的事情,显然是不想让剑南担心,可是看到父亲如此憔悴的样子,剑南又怎么能静下心来。

剑南将椅子搬到窗口坐了下来,双臂拄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渐渐进入沉思之中。

“剑南出来吃饭,给你坐了你最爱吃的鲤鱼!”母亲的声音很慈爱的飘了过来,将剑南拉回到现实中。

“呼”剑南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沉思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看来剑南已经做出了他想要的选择。

打开门后,浓浓的烟草味再次传了过来,剑南忍住喉咙处的异样,没有咳嗽出来。而后,深吸一口气,对着客厅道:“爸爸妈妈,我知道‘建华厂’倒闭了,我也不想再上学了!”

听到剑南的话,母亲身体突然一愣,僵硬的站在原地,手中端着的红烧鲤鱼也忘记了放下。相反,父亲却表现的很平静,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将手里的烟蒂泯灭在烟灰缸内。不过剑南很明显的在父亲的平静中,看到了无奈。

一家三口陆续坐在了桌子旁,但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还是父亲开口打破了沉默。

父母都不同意剑南退学,说了很多很多希望剑南能继续上学的话,也告诉剑南不要考虑家里经济条件,父母会解决一切的。可是家里是什么情况剑南最清楚,而这一次父亲没有因为剑南提出不上学而发火,可见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剑南见父母无论怎样都不肯答应他退学,最后只能撒了一个谎,说李强有朋友在省城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已经打过招呼了,同意剑南去那里上班。可是即使这样,父母依旧不同意剑南退学。

一家三口已经就此问题从中午讨论到晚上了,桌上的菜却没有动过一口。最后,在剑南的执意要求下,父母终于同意了剑南的要求。不过不能退学,而是要休学,等家里条件好了以后在继续回来上学。其实剑南也很想上学,但是他知道这个梦彻底破裂了,在他看来休学和退学都是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在回到学校内,也只是安慰父母给他们留下一个希望罢了。

晚上,剑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最后也只好来到窗口望着天上点点繁星,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剑南知道,父母也一定没有睡,不过他相信时间会让人想明白一切的。

想着想着,夜深了,虽然脑海中还是存在着烦乱的思绪,但是剑南强硬命令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因为明天将会是一个迎来一个崭新的未来。

第二天,母亲早早起来,为剑南做了很多好吃的。不过,当一家三口坐在桌子边上的时候,母亲的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父亲也是一声接着一声在叹气。

当剑南拿起筷子想要吃饭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跑回房间痛哭起来。“唉”父亲又叹息一声,泯灭手里的烟头后,走回房间安慰母亲。

剑南伸出的筷子突然定格在空中,眼睛也慢慢变得舒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