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兰芸欲言又止,因为她知道父亲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她不能给父亲太大的压力,更不能刺激到他。
方建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看向兰芸:“我想很快你会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反对的原因。我的心里正是因为关心着你跟妍儿,所以我才什么都要操心。”
“我们当然都觉得爸爸您的良苦用心,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一定是用眼睛就能单纯看得懂的。”兰芸说道。
方建言的眼眸微垂着,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在听兰芸说话,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方建言才徐徐说道:“你姐跟盛友坦的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想你姐也跟你说过了,为了这件事情,我甚至不惜跟她闹自杀。”
“是……我都听说了……”而她的确之前一点都不知道,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也不要试图来劝我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你姐的事情,你还不需要为她担心。”方建言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站了起来。
兰芸缓缓抬起头看向方建言,他的眼神十分平静。
究竟过去还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方建言对盛友坦那般排斥?也许知道这个答案的不仅仅只有方建言,盛友坦说不定也是知情的。
可能找他,也能够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她现在与盛友坦见面多少显得有些尴尬,这让她陷入了一阵冗长的犹豫之中。
晚上的时候是在迟剑苏的家里用餐的,这顿晚餐吃得兰芸只觉得胸口发闷,因为饭桌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偶尔迟剑苏想要说些话来打破这样的沉寂,可是却得不到什么回应,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让氛围变得更加尴尬。
到最后,迟剑苏也就彻底放弃了。
而兰芸有注意到,严芳的脸色十分难看,可能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郁郁寡欢的,毕竟是被人强迫才来到了这里,即便强颜欢笑,还是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晚餐结束之后,方建言便去小区里面散步了,而兰芸则陪着严芳坐在阳台上吹风。
严芳的视线平直地落在那十分遥远的天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兰芸在严芳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你告诉我实话,你的心里难受吗?”
“我离不开盛友坦,可是为了父亲,我却只能这样做。我难受,却都得受着,并且不该有任何的怨言,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本就是没有任何的选择权。”严芳苦笑了下,这几天以来,每一天她都在想,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有的时候,真的该给自己留一点时间,让自己好好将最近的事情理清楚,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思绪混乱。
“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相信爱情了。”兰芸甚至愿意为了成全他们两个而让自己颜面尽失,这已经足以说明,兰芸的内心是怎样期盼着他们两个可以携手到老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成全别人的爱情,更加重要。
严芳又是一阵苦笑,她伸出手将兰芸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对我来说,如果你能够跟林司南好好地,那我也会觉得很开心的。”
“只是,我们都要幸福,才行啊。”兰芸笑了笑。
原本她还在犹豫的,可是现在看见严芳这样痛不欲生了之后,她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有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后来从这里离开之后,兰芸就驱车去往了盛家大宅。
当她到了盛家大宅的门前的时候,她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当她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时候,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她缓缓地接起了电话:“嗯,是我。”
“你不在家吗?”是林司南打来的电话。
兰芸看了眼已经缓缓打开的盛家大宅的铁门,然后说道:“嗯,我现在在外面。”
“那我去接你?”林司南就是想要见她一面。
兰芸慌忙说道:“没事……我就是出来办点工作上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林司南是有些介意盛友坦的存在的,如果她告诉他,她现在在盛家外面,他会怎么想?就算她真的向他解释自己的来由,可是林司南的心里终究会觉得不舒服。
他并不会觉得,这件事情也轮得到她来插手,而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盛友坦还是严芳?
男人的猜疑心有的时候,比女人的还要严重可怕得多。
“好吧……那晚安了?”林司南的语气听起来稍微有些失落。
兰芸淡淡一笑:“行了,我不会被人拐跑的,所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嗯……”多少还是有点失落,可是林司南并不想打扰兰芸的工作,所以也就作罢了。
“兰小姐,您来了?”这边的保安自然是认得兰芸的,所以就直接帮她将门给打开了。
兰芸冲着保安淡淡笑了笑:“盛先生在吗?”
兰芸大概不知道,她的手机还没有挂断,所以手机那端的林司南将她与保安的对话全部都听了进去。
林司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攥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不是告诉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办吗?这就是她口中的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兰芸所在的公司与盛友坦应该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吧?既然如此,他们有必要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见面吗?
最让他觉得介意的是,兰芸骗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他知道什么,如果不是想要刻意隐瞒什么,又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觉得心虚,她何必骗他?
林司南将电话挂断,然后就拉开一旁的车门,坐了进去,踩下油门,车子很快就驶入了车道之中。
他的脸阴沉着,就像是布满了阴云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而他开车的速度更是不断地攀升,车子所到之处,都扬起了一股冷风。
而盛家大宅这边,管家已经领着兰芸来到了盛家的大厅了。
管家对她礼貌点了点头:“我去把先生请下来。”
盛友坦最近都没有去公司,一直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里,他说他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所以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可是现在兰芸来了,虽然她与盛友坦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可是管家还是去通报了,万一她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盛友坦呢?
兰芸暂且在沙发上坐下了,这里的陈设一切如初,可是再度踏足这里,却觉得心中百感交集。
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些变化,在几个月前,谁又料得准呢?
这就是人最无奈的地方,很多事情,在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已经朝着某个方向疾驶而去了,而你,什么都抓不住。
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盛友坦在楼梯口出现了,并且很快就走了下来,在她的对面缓缓坐下,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雪茄味儿,所以他还是不停地在抽雪茄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找我?”盛友坦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且低沉,可能是很多天没有开口说话了,所以声音有点暗哑。
兰芸暗叹了口气:“我爸找你说过什么吧?”
“他能找我说什么?”盛友坦苦笑了下,可是他那样充满了讽刺的笑容却足以出卖他了。
“有些话不需要我提醒了吧?也许方家跟你们盛家有过什么恩怨吗?”兰芸纯粹只是猜测罢了,否则,她真的想不出还能是因为什么了。
就如盛友坦自己所说的,方建言的车祸还有事业的崩溃,都与他无关。
据她所知,盛友坦是那种敢作敢当的人,他还不至于卑鄙无耻到敢做却不敢当。
盛友坦的眼皮微微抬起,看向了兰芸,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怀疑,更像是已经得到了某个笃定的答案了:“你就是比严芳聪明,所以有些话,我真的不敢告诉你。”
“严芳只是不愿去深究罢了,因为很多事情深究了,对很多人都是没有好处的。”兰芸说道,然后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了吗?”
盛友坦看了眼兰芸,虽然有些迟疑,可是终究还是全部告诉给了兰芸,没有一点的保留。
听罢,兰芸发觉自己手心已经全部都是汗,原来,这是事实的真相?
“我没办法要求严芳跟我走,因为我害怕她知道,她母亲的死亡跟我父母亲是有关系的。”盛友坦不忍心将这样的事实告诉严芳。
严芳与母亲的感情十分深厚,而得知了这一事实的严芳,即便方建言不再阻止他们在一起,他们还能心无旁骛地在一起吗?并且不会产生任何的芥蒂吗?
这恐怕很难吧?
而此刻,兰芸的想法与盛友坦的想法显然是一致的,所以她已经不再那么坚持了。
可是如果严芳真的因此而错过了盛友坦的话,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遗憾。
所以兰芸终究还是被心中的感性给说服了:“可即便是这样,你难道就真的打算坐以待毙了吗?这可不像是你。”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我呢?难道要我以死相拼?还是跟你爸决斗?”盛友坦不由得一阵苦笑。
自从那天方建言来过,说过那一番话之后,他就自己想了许多。
究竟是让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却可以守住以往一切恩怨来得好,还是说他为自己跟严芳努力一次,可是他们两个人却也有可能自此恩断义绝。
与盛友坦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只是合约关系,但是她还是对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有些了解。
决斗二字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想,盛方两家的恩怨已经积累极深。
只是如今退让的盛友坦让她有些失望透顶,她摇着头,紧紧地盯着他。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严芳郁郁寡欢的面容,她是那般地心疼。
这让她几度哽咽:“盛友坦,我原以为,你对姐姐的爱是不会被任何俗世所侵扰的。可现在不管你还是爸爸,都从未放下过那样的恩怨。到最后不仅仅伤害了自己,更是让姐姐遍体鳞伤。现如今的她早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都是以泪洗面,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兰小姐还是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再来指责任何人。我和严芳之间的事情,容不得任何来评判。”
盛友坦手突然扶住扶手,兰芸的话犹如细而长的银针一般,一根一根地不动神色扎入他的胸口,扰乱他的心,更有甚者想要夺他的命。
兰芸冷言道:“盛友坦,你真的觉得迟剑苏是姐姐最终的归宿吗?”
“我的女人归宿自然是我,我还是那句话。有一天,她自然会回来的。兰小姐,还是请回。”
盛友坦深知严芳与迟剑苏青梅足马,可如今方建言为了逼他与严芳分开,不惜自杀,他又怎么忍心看着严芳再次尝到至亲离开的痛苦呢?
“盛友坦,我对你失望透顶。”兰芸说罢,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眼泪瞬间顺着眼角滑落,她以极快地速度抹掉。
只是她也未曾注意到站在楼梯旁的盛友坦,扶着楼梯的手早已经颤抖。
他又如何忍心看着他深爱的女人,困于亲情与爱情之中,犹如困兽一般呢。
可,他不能。他已经自私地将严芳困于自己身边数年。
严芳临走之时,苦苦哀求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些时日,他将自己困于书房之中。每个角落,似乎他都能够看见严芳的身影。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她身上自带的香味。
他,又怎么舍得。
他反锁了书房门,顺着门缓缓坐在地上,紧接着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这些天来强忍的难受最终还是冲破防备,涌了出来。
他曾觉得人世间,唯独眼泪最不值钱。所以他成为了众人眼中冷面赌神,即便爱也爱得那样地霸道,毫无人性。
可对严芳,这次他还是要这样做吗?
他伸手将白天未喝完的酒,朝着口中灌入,任凭洒出来的酒顺着脖颈、和着眼泪流入衣襟。
他极力地克制着哭泣的声音,不让任何一丝悲伤从这间书房传出去。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的人看他的笑话了。
也正是这一晚上小心谨慎的情绪释放,让他深知,与方建言彻底地谈一次势在必得。
他不可能让严芳陷入家族的牺牲品中,因为他已是其中一个。
他从书房走出,朝着卧室走入。
“安排好车,出发去方家。”
管家起初一愣,直到卧室的门关上,传来稀稀落落的水滴声。他才立马反应过来,前去安排。
水滴划过他健硕的身体、白皙的皮肤。带走他身上的酒味和疲惫。
盛友坦换上一套干净的西装,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仿佛有清晨的一束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前往方家的这一路,车里面看似十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散发着一股压迫力,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
只是当车停在方家大门前,那扇门出奇巧合地打开了,就像是特意为盛友坦准备一般。
他径直地朝着客厅走去,在花园中正在郁郁寡欢地沐浴阳光的严芳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大声叫道:“盛友坦,你怎么来了?赶紧离开。”
盛友坦扯了扯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充满深情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似乎告诉她——我的女人,轮不到别人以死威胁。
可坐在轮椅上面的严芳,行动不便。根本来不及冲入客厅,她越是急迫,轮椅的转动越是卡住,一动不动。
客厅里面的方建言正襟危坐,见到他的到来这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迟剑苏更是直接挡在两人的中间,揪住了盛友坦的衣襟,严厉呵斥着:“盛先生,你怎么来了。方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哎,剑苏松开。想必今天这小子来,就没打算从这儿走出去。”
方建言倒是淡定地让迟剑苏松开了,只是他的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朝着沙发后面摸去,似乎坐着什么准备。
盛友坦不屑地推开了迟剑苏,不请自来地坐在了方建言的正对面,一时之间客厅里面的氛围异常地微妙,低沉却又暗藏玄机。
“看来,方先生早就知道我会来。或者说,昨天让你女儿来找我,就是你故意而为之的呢?”盛友坦冷笑一声,其实从兰芸出现在盛家的那一刻,他就能够感觉到方建言恐怕已经给兰芸洗了脑。
现如今的这些恐怕是一场鸿门宴,可即便是鸿门宴,他也必须赴宴。他必须为了严芳,赌一把。哪怕这次,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哈哈哈,不愧是赌神,只是这次你怕是赌输了。”
方建言突然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直接指向盛友坦,“盛友坦,你们盛家害得我们方家家道中落,妻离子散。我今天就让你们盛家也尝尝断子绝孙的后果。”
正当方建言想要大快人心地扣下手枪,射出那这些年来藏匿在心中的仇恨时。
砰……
只听见两声,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盛友坦万万没有想到,迟剑芳竟然会挡在两人的中间,那颗子弹正中的心脏,鲜血如同花一般地向外浸染着他白色的衬衣。
咚……
等到严芳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声想要喊出的名字,此刻正被眼泪遏制着,无法出声。
方建言也愣住了,手枪从他手中滑落,他径直地落座在了沙发上面。
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盛家管家冲了进来,冰凉的镣铐戴在了方建言的手上。
这就是他所谓的复仇,竟然是以迟剑芳生命作为代价,而他也将承受法律的制裁。
没等来救护车,迟剑苏的生命已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