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几年

毕竟,这几年过去,还有什么改变是不能出现的,就像她一样,在已经变得连自己也会惊异地觉得面目全非了吧,那些不成熟的往事,就让它埋葬掉吧。

“你倒是吱个声儿啊,我的大小姐,人生大事儿,可不能马虎。你听到没?”张惊黎表示郁闷以及无奈的愤慨,替人家痴情的帅哥儿不值。

“唔,我想睡会儿,你别吵好吗?”

“唉,你真要气死我。”张惊黎站起身拉下脸瞪了她几眼,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蒋思彤听见下楼的声音,便立马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蹦到窗前,偷偷往楼下看。

一会儿后,张惊黎说了几句,韩伟伦走了,毫不含糊,毫无留恋,决绝一如那年她的远走大陆,不留有一丝的余地。

她的泪,就那么轻易地留了下来,渗到了嘴里,那么,咸,连心都揪作了一团。

算是还了亏欠的情分了吗?韩伟伦,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很早前,我就以为,你早就已经走出了我的心里,你不会回来了吧?请不要再转身了,别在注意那抹你已错过了的风景。

那是不值得的。

可是,蒋思彤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张惊黎跟韩伟伦说的话却是完全跟她想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她晃晃悠悠地飘下楼,拍拍韩伟伦的肩膀。

“没事儿,哥们儿,放心,我不是来撵人的,咱们统一战线不是,嘿嘿。”

韩伟伦微微笑了下,但是表情显示还是不大放心的。

“别回头看哦,她在上面看着呢,你找个时间点悄悄的来,别让她看见,我给你留门。”张惊黎耸耸眉,面目得意嚣张,美色面前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将好姐妹大方出卖了。

“谢谢,”韩伟伦这下舒了口气,笑得有几分清朗了。

“嗨,别客气,咱们早晚都是亲家的,你放心。不过以后成家的时候多给点红包就好啦。我们把好好的粉嫩的闷葫芦推出家门也是不舍得的。”说着还配合着凄惨的表情,狠狠抽泣了一下。

“我知道的,辛苦你了。”韩伟伦再次道谢。

“嗯,成成,拜拜啦,别回头,注意上头”张惊黎轻声喊。

韩伟伦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很多年后此真相才终于大白,还是无意中被揭开来的。蒋思彤一闻于此,当场背过气去,想不到,千防万防,竟然防不到家里的那几头猪给狼开门。

她怎么就感觉自己是捏在那几个见钱眼开女人手里的呢?

关于这留门一事的最终结果,至今无形考证,所有当事人已经被结结实实封了口。那晚,蒋思彤好像并没有遭遇此不幸,因为被另一横生出来的事件给推出了门外。

韩伟伦同志在她床上趴了整整一晚,等佳人,等到了两眼发昏――困的。

于是乎不甘不愿的韩伟伦童鞋,坚信不是那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人,与某天某时刻的某咖啡厅,悄悄坐到了蒋思彤的对面,她正在看一本外国小说,认真而细心,全部心思都倾注到了那上面,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咖啡厅周围的气氛是如何如何的诡异,周围人无不投以或莫名其妙或饶有深意的眼神,然后转过头,又添了一桩非常有意思的谈资,放松神经。

蒋思彤因为近视,又总是习惯性看走眼的,隔了桌子的那位就算是天荒地老了都懒得去注意,而韩伟伦也奇怪,一看到蒋思彤这副安静宁和的模样,便什么都忘记了忽略了。心中眼里只有她一个人,他怔愣楞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跟着小说情节而做出的一颦一笑,他都深深地沉醉其中,就跟回到了当初一样,他也是那样喜欢笑着不说话,然后趁她不注意,就欣赏她的每一个表情。嘴角的抹笑,始终如幽风中的淡白花儿,轻轻悠悠,心也跟着,仿佛涟漪,浅浅地一圈一圈泛开。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默然相爱了这么些年,那怕中间根本就失去了对方的消息,彼此仅仅依靠一些零碎的不算深刻的记忆存活。

看到一半,蒋思彤接了个电话后便收了书站起身,准备离开了。韩伟伦瞬间好像做贼心虚般,躲了起来。

蒋思彤步行到最近的地铁,接着韩伟伦也默默跟了上去,他今儿个竟然也当起跟踪狂了来了。眼睛追随者那抹纤丽的背影。也上了地铁。

蒋思彤上了地铁后不久,便又拿出了那本书,一心一意地看,韩伟伦心里又好笑又有点气愤,怎么这丫头这些年过去,警觉性还是这么低呢?

自己跟踪了那么久,还是没觉察到的?

说实话,这样一股强烈的视线这么长时间跟随你,是只狗都会顺着视线看一眼的,蒋思彤实际上早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不太在意,平时,她一没抢二没骗,辛辛苦苦自己赚钱,认真上课,一节课也不逃的,典型的良家闺女啊,谁会闲着没事儿来打她的注意?不过……,要是属于殃及鱼池类的话,可就……

她眼睛终于舍得从书本上离开,抬头望向那边。离得不近,怎么也看不清具体的面貌。

韩伟伦见她看过来了,心下一动,朝她微微含笑,大大方方任她看。

她蓦地一惊,“是你?阿维”

他笑,笑容清浅而明朗,“是我。”当然打死也会承认自己是跟踪来的,还在咖啡厅里蹲过点的说,这是属于他的不能说的秘密。

蒋思彤将书本往自己脸上一遮挡,那是因为自己的脸竟然不争气地红了。不是说了没有关系了的么,他这是干什么?专门来笑话她的吗?

她骤然脸便显得苍白了,正好地铁在此时到了一个站点,停了下来,她仓皇地起身跑了出去,地铁门倏地关上,韩伟伦甚至伸出去的手还来不及呼唤,便知依稀看到她的脸,在车窗上一闪而逝。

“这个傻丫头,连书本掉了竟然也不知道。”韩伟伦弯腰捡起那本书,叹了口气,又一次让她从自己身边逃开了,你还是担心顾忌什么呢?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是那样,愿意倾其所有不顾一切只为你的吗?

“傻丫头,你还是不明白。”

陆泽清照样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只是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也是,他喝得再多,脸不红气不喘,还是一副斯文禽兽的模样,知道于清在家,他甚至连掏钥匙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踹上门,被她扶着倒在沙发上,于清皱眉道:“醉成这样?”

“能不醉么?一不小心又着了他们几个的道儿,”陆泽清抬起手遮在自己额头上,似乎有些头疼欲裂。

于清给他准备醒酒汤,见他实在疲惫入骨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便道:“早点睡吧,明儿起来就好了,所以说啊,以后没事不要出去,醉生梦死的,自个儿也难受。”

陆泽清抚抚她的脸,笑而不答。于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给他擦了把脸,将毛巾扔进脸盆里,颇为窘迫娇羞恨恨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么?”

陆泽清将她拉低,在她额头上亲一口,笑道:“不是,今晚觉得你对我特别好……”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带任何色情意味地吻她,以往伴随着吻的往往还有更激烈的动作,就跟前戏差不多。

于清怔忪良久,忽然伸出手抱住他说:“陆泽清,我跟你说……”她的声音低切下来,有着莫名的恐慌,“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反手拥抱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她感觉出来之前,他已经将她推开,轻抬起她的下颔道:“怎么回事?”话里有莫名隐忍的怒气,他自信平素的避孕措施做得很好,每次都吃了药,怎么又会出这样的漏子?

“你不信?”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陆泽清的眼睛很冷,他不喜欢这类超出他掌控的事,女人也好,别的事情也好,一切都在自己的运算之中,这样才能按部就班下去,其余的事他不想多花心思。

“陆泽清,”于清搂着他的脖子,哽咽,“我是真的爱你啊,你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么?我是真的……很想生下你的孩子啊……”

“孩子拿掉,”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开玩笑,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窗外的月光大幅度地渗透而进,从浅灰色的窗帘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寒月让他心里有些发冷,脸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我们分手。”

这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只怪他贪图她的好,一直拖着拖着,时至今日,越来越不像样子,好在今天的事给他当头一棒,这样也好,无所谓伤不伤心,早点脱身才是真的。

就这么决定了。

于清一直盯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虽然平时戏里戏外,他总是把爱上我就分手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是戏谑的因素更多,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来真的,时至今日,叫她如何干干脆脆放手,想放手就真的能放手的话,那还谈得上是爱吗?

“为什么……明明已经爱上了,你还要一个劲地让我对自己撒谎呢?”她的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滴落,眼睛里的神色仿佛被撕破的一床天鹅绒,那般柔软顺从的神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色。

他坐起身子,靠着沙发,淡淡一句:“因为,你不配。”他爱的人又岂是她?这么多年来,游戏生涯,又有哪个女人让他停留过脚步,无数优秀的女人在陷入他所编织的罗网时,都会禁不住地想,我这么优秀,万一他为我而止步呢?每个女人都想要浪子回头,殊不知浪子真正回头的时候,不过是他自己累了,不过是他自己突然想停下来了,又岂是因了她的缘故,只是碰巧那个女人运气好的话,他停下的地方,刚巧遇到她在他身边而已。

于清没有这样的命,她甚至都不够了解他,她是他的什么人呢?我怀孕了……这原本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借口,如今却卑微的可笑,该怎么办呢?该拿他怎么办呢?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无情无义的反应?于清想不透。

“你这样,心里就真的一点内疚都不会有吗?”

“内疚什么?这是我们之间早就商量好的事,如今是你先违约的,”他从旁边取过支票本,刷刷地写上一连串数字,英挺俊秀的眉头轻皱,头也不抬地道,“拿着这笔钱,你今后想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件事,当我对不起你。”

于清不说话,她只觉得一股冷气径直渗进了骨子里,全身冰冷,四肢百骸都浸透了毒液般颤颤发抖,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接过陆泽清给的巨额支票,她低头久久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上的天文数字,心里想笑却又怆痛无比,只是保持久久地沉默,许久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如果我说,我想进你陆家的门呢?”

陆泽清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含义很多,似乎有着淡淡的惊讶,但是转瞬之后,就化作淡淡的嘲讽,“我倒是小看了你。”顿了顿,“你想用这招来对付我?”

她惊惶不已,摇着头道:“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想留住你。”

“不可能。”

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堵死了她剩余的所有语言,于是,她只是凄凉地笑了一笑,拿着支票小心地收进衣兜里,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攥着那张纸,不自觉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化作了轻微的颤抖。站起身,于清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只觉得这是他的地方,而她这个外人简直连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个笑话。她甚至担心自己如今站立的这个咫尺之地,会让他觉得厌恶而烦躁,心里就更加凄惶无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