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柔情似水

陆泽清听了她的话,淡淡道:“怎么,万一我惹上了她们,你会吃醋?”

于清呵呵一笑,语气半真半假:“不是,我担心你害了她们。”于清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个棘手的问题,伸手拧开床头灯,从胸针中扯出一截钢丝,手法熟稔地打开了手铐的钥匙。

她轻捷地站了起来,赤裸着双足走到落地柜前,将身上被压得褶皱的棉睡衣脱下,像赴一场午夜宴会般换上大红的盛装,窗外街灯微斜,她的剪影衬着幕布,有种彻骨的明媚。

女为悦己者容。虽然他一而再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他生来是游戏的操盘手,只是他不知道,她也是个辗转游戏场的人,她不是清纯无辜的小白兔,相反,她有着自己更深更切的谋划,那个真相,也许将来披露的时候,他也会感到些许的吃惊吧。

这个世上,究竟谁能掌握谁的命运,还不是浑浑噩噩,看谁笑到最后。

她还记得以前父亲三番两次打电话来要钱时,陆泽清总是以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对于她话语里恶劣的语气感到不以为然,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又怎会明白下层人物的心酸艰苦,他从小到大过的都是优于常人的生活,不用为了生计而发一丝愁,她不同,她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无论是出卖体力还是脑力,甚至是自己青春靓丽的身体,都是她自己的。

她的出卖,这个世上,也唯独对他一人而已。

张思辰是那种清醒、睿智的人,任何其他人的决定都无法左右这个人,对他而言,旁人就只能是旁人,旁人的决定又与他何干,他早年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拿的是最优秀的成绩,在屡次的实战中便获得了最多的勋章,他最开始想要从事的情报科,也在这一行搞得有声有色,只是从事了最大的一场情报工作之后,尽管取得了优良成绩,但是种种原因,他得罪了无法估摸的黑暗王国的人,最终不得不改名换姓,重新开始新的工作,不久之后他便划分到刑事侦查科,做起了真正闲适有余的警务人员。

他认识陆泽清,多数是因为家族上的关系,陆泽清是商场上的一把手,家族势力更是不可小觑,在这样千丝万缕的交际关系中,他们俩由之前的彼此敌视,且打且闹,发展到现在的狼狈为奸,期间坎坎坷坷,着实不可尽数。

总之,现在他们是彼此依存的最亲密的朋友,生意上不可多得的伙伴,家族利益场上互相角逐的对手,同时也是难得一遇的知己。朋友之间的友谊着实诡异,尤其是男人之间,这样的友谊更是顺其自然的。

以至于后来陆泽清长才知道,于家跟白家原本是世家大族,但是因为陆泽清的算计,而家破人亡。白茜嫁到陆家的那个晚上,跟着张正逃了。

于清恨白茜。是白茜抢走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偏偏她用卑鄙的伎俩得到手之后,知己竟然丝毫不懂得珍惜,到头来又狠狠抛弃,她又岂想过别人会怎么想,她又怎么知道别人的痛苦,这个女人,一向是天真到可笑罢了,可惜她当年家族势力如火如荼之际,尚且拿她没办法,更别提现在了,有多少美好的情义已经错过在多年,如花美眷,到底是一腔痴情尽付东流水,陆泽清……仍旧是那样冷漠无情的陆泽清,她拿他没办法。

她还记得他气势汹汹地对她说:“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时,那凶恶的表情,的确,在他心里,她着实是算不得什么东西,又怎么能跟白茜这样的人物相比,她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啊

你怎么能跟她比?

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无声叩问,最终才知道,原来青梅竹马,依然可以这样抛弃,原来她的满腹真情,依旧可以被他这样糟蹋,原来她的痴情如许,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又岂会在乎她,她痛与否,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他不在乎。

终于在悬崖畔之际,暴风骤雨,叫老天也睁开眼来,让她硬生生懂得了他的选择:白茜哪怕是抛弃了他,背叛了他,他的选择,依旧这样让她痛入心扉,就在他要追随他而去时,她才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之前这一切温柔似水的幻象,都抵不过她的一个字,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纵然再等上个一百年、一千年,他的选择依旧不会变吧?留给她的,依然是那个冰冷的、让她寒澈入骨的背影

而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那个当年会一遍遍地发问,问他:陆泽清,你为什么不叫无情?的女孩已经死去了,再也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结果,再也不会那么头破血流地寻求一个解释,再也不会追在他后头,诚惶诚恐地等待他的垂怜:这一切俨然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张思辰跟张经理在一起时,也是矛盾多多的,只是这两个平素有着钢铁一般准则的人,假装自己不去管罢了,的确,他们有着各自的事业跟安好的人生,没必要像普通男女一样,争风吃醋,没事闹闹小三,吃吃飞醋,借以打发时间,对张惊黎而言,她毕生的奋斗目标就在于张正消失之后,她要努力磨练自己,将来接替大哥面对危机重重的商场,在那个波诡云谲的时代,将自己的家族事业发扬光大,以至于张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她常常在跟张思辰闹了小矛盾之后,面对张思辰的面无表情,情不自禁地想,他要是能跟我吵起来就好了。奈何张思辰仍旧不愿多加理睬,他实在是太忙了,对于这一切无聊的事,梁警官是没什么兴趣的。

虽然说梁警官有兴趣的是,在别人眼里同样是无聊的事,比如说,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啜着,坐在窗台上慢慢打发着下午时间,看阳光慢慢折射的角度,看窗外浮云消长,云展云舒,再比如说,捧一本国家地理,就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大半个晚上,甚至可以完全冷落掉坐在他身畔已经一副待宰羔羊模样的张惊黎同学……

张惊黎每每犯了错误,就会眼巴巴地扯着张思辰的袖子,泪汪汪地说:亲爱的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吗你能理解吧你已经理解了是不是?往往弄得张思辰哭笑不得,却又实在拿这个小妮子没什么办法。

张思辰去香港出差一周有余,张惊黎同学倍感孤独,翻来覆去宫闱寂寞。忍不住再三打电话给梁同学,梁同学始终淡定如一,最后,情人节很快就要到了,张惊黎实在忍不住地说,亲爱的你回来回来吧,想起我了……一副饿虎扑狼的模样。

梁同学正在接电话,旁边有人对他道,梁警官,有人找,梁同学便把电话挟在颈上,回了一句什么,然后千篇一律地公式化语气:“对不起,现在还有事,稍后再聊好吗?”

“有事,有事,进进……你怎么一天到晚还是这么忙啊,要懂得享受生活呀……”抱怨了老大一通,也就讪讪地挂了,临了又问他,兴高采烈的语气:“进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天大的好日子么?”

“什么好日子?”梁警官俨然已经魂飞天外。

张惊黎神秘地一笑,不答,嘿嘿笑着挂了电话。

次日一大早,张思辰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地疼着,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拉开落地窗帘,窗外的空气新鲜,一大片绿幽幽的草坪呈现人前,深呼吸两口气,久久闷滞的心情也稍稍活泛了些。

“司成,在想什么呢?”身后,软弱无骨的女子依附上来,软软地搂着他的腰,美丽的脸上是甜甜的笑容,这一幕要是被公司的其他同事看见,估计会以为自己的是鬼打墙吧?那个一向号称雷厉风行的女警官覃小楼,居然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时候。

他们从张思辰调到北京之前,以前就一直在香港共识,又是同一届军事院校出来的,交情不菲,更兼日后在破黑帮大佬张正案,对于擒获犯罪团伙两人一直处于紧密勾搭中国,可以说建立了深刻的友谊,或者说是比友谊更加暧昧的感情,年轻时候的感情很隐晦,但又很深刻,即便后来的漫长时光里,他屡屡想忘都忘不掉。

现在,好不容易的来这么一个机会,他以为在张正案中失去的那一个人,那一段情,因了机缘巧合,居然再次重逢,两人之间的一切进展,也就顺理成章、无可厚非了。

“我在想……”他低下头,在她脖子上烙下一个吻,低低而叹,似是而非,“要是早让我遇见你就好了……”

“你糊涂了,”覃小楼生性怕痒,咯咯笑着躲避他的戏谑亲吻,一边抬起眼亮亮地看着他,“你忘了我们早就相识了么?”

张思辰不由得一怔,接着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是我错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分神,让他觉得有点不知所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张惊黎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迥然不同的性格,就连家世背景、身世谈吐大大不同,居然能够相处这么久,也是在是一桩怪事。照他原来的思路,是不用多久,就分了的,想不到到最后,越来越有假戏真唱的嫌疑,他只是想不到,像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人,早已是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早就之生死与度外的人……原来他这样的人,也是有贪图温暖的时候罢。

什么时候跟她说呢?心里有莫名的隐忧。照现在这种情况,要让他干脆利落地说出口,实在太难太难了,并非有多么舍不得,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势必会出很多纰漏,而现在的他,已经厌倦了麻烦的事物。

推门而入的刹那,整个世界,都为张惊黎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通往地狱的门扉。阳光晃眼,她看见自己的爱人,正搂着一个对她而言素不相识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沙发上,两人正在低头拥吻,浑若无物,两人都很投入,浑然一副忘我的阶段。

那一刹那,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里,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绷得紧紧的弦,就这样啪地一声断掉了,而她僵立在原地,跟那一对男女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张思辰的眼里有的是一丝丝的惊惶,但只是短短的一瞬,眨眼间便复又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而他怀里的那个女人,缓缓地抬起下巴,优美的曲线骄傲地点点头,傲然一笑。

那笑容里,满满的都是骄傲的味道,没有丝毫偷情的不自在跟愧疚,张惊黎从她的眼里只看到透骨的骄傲,仿佛她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已很久。这是两个女人之间无声的宣战,谁的目光先软化下来,谁的头先一步低下来,那输的势必就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