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识社会

周一的清晨,阳光无比明媚,我早早的起床梳洗。看时间还早,就想到校园去散步,顺便在食堂吃个早餐。可是刚下宿舍楼,看见张厉峰已经等在那里。他上身穿了件暗条纹衬衫配一条湖蓝色领带,笔直的西裤下面穿了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手里还拿着个盒子。阳光下的他,依然冷峻而帅气,新的着装让他看上去多了份男人的稳重。我不禁问自己,如果没有沐教授,我会喜欢上这个万人迷吗?可是假设不成立,我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别的人。

我走了过去,张厉峰朝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呀,吃饭了吗?”我问他。

“没有,等你一起,今天到证券公司附近去吃早餐吧,我们也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他说。

“那好吧。”我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一起走出学校,来到校门口的车站乘车,我跟随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当车门关闭,汽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我的内心竟是百感交集。新的开始是好,可我却无比的留恋过去。一路上,坐在窗边用头靠着玻璃,一句话都没有说,张厉峰也没有来打扰我。我就是喜欢和张厉峰这样的人做朋友,因为他总是停靠在让人感觉特别舒服的位置上。

来到证券公司附近,张厉峰选了一家粥店,他点了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和虾饺。可我也没有什么胃口,正当我数着碗里的米粒的时候,他将一直拿着的盒子放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张厉峰神秘的回答。

打开盒子,是一套职业装和一双漂亮的黑色高跟鞋。“这个?”我有点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一定忘记准备,今天开始实习,当然要穿得职业一点。”他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牛仔裤和脚上的那双帆布鞋。有点尴尬的说道:“我都忘记了,真是对不起观众呀!幸亏有你这么细心的搭档。”

张厉峰微微的笑了笑。

早餐后,我们一同来到了证券公司。张厉峰出示了介绍信,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吴的年轻女人事经理。这位经理简直就是一个双面人,她面对张厉峰的时候殷勤谄媚,而眼光一落到我的身上便冷若冰霜。这从她分配的实习岗位上就完全体现的出来。吴经理把张厉峰安排给了一位资深的分析师做第二助手。我则被安排在了客服部,说白了就是在交易大厅接待股民。我们算是正式开始了实习生涯。

当我换上了张厉峰帮我准备的职业装的时候,不禁为他的细心而惊讶。无论是衬衫、裙子还是鞋子完全都是我的尺码。只是,刚迈出一步我便觉得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显些摔倒。

我想起以前丁丁常在我耳边唠叨的一句话:不穿高跟鞋的女人没有前途。我是真的很想念丁丁!

看来我还真是没有前途啊!自嘲了一番后,我又拿出了自己的倔强。丁丁,让我也带着你的梦想一起出发吧!我这样告诉自己。把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调整了步伐,小心翼翼的驾驭着自己的高跟鞋。

客服部的主管交给我一张开户的流程单,让我记好后接待前来咨询的股民。可是适逢熊市,市场低迷、交易寡淡,一片愁云惨雾,哪还有什么前来咨询的股民啊。我在前台站了一个上午,站得脚都要肿了,竟然一个来开户的股民都没有。

我刚蹲下揉揉脚,张厉峰就走了过来。

“怎么,鞋子不合脚吗?”他问。

“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有点不习惯,而且站的时间有点长。”我回答。

“那你怎么不进去休息一会儿,而且这个岗位跟本得不到什么锻炼,我去跟那位经理说说,给你调个岗位吧?”张厉峰面露担心之色。

“不用了,我挺喜欢这个岗位的。”

“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那边怎么样?”我问。

“还好。”张厉峰知道我的脾气,也不再坚持。

“哦,对了,你帮我买这套衣服花了多少钱,我下班后还给你。”我问。

“还跟我提什么钱呀,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吧!”张厉峰说。

“那怎么可以,你能帮我想着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怎么还能让你再花钱呢!回去学校后我就把钱还给你。”我坚决不肯让步。

“那好吧。”他说。

其实我从那位经理看张厉峰的眼神就可以推断出,只要他开口,事情一定可以办到,可是我不想调岗。我记得沐教授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告诉过我,一定要去观察股民、了解股民的心里。因为小股民的行为有可能就是市场的反向指标。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结束了一天的实习工作,我和张厉峰回到了学校。当我走近学校门口,目光就已经开始搜寻,我是多么渴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要去找他吗?告诉他自己的实习情况。好,就这样吧,我说服了自己。我发现我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腿。我跟张厉峰说自己还有点事情,就朝沐教授的办公室走去了。

轻轻的敲门,无人应。我不甘心的又去了教室、校园和篮球场,可是都没有找到他。突然间我就有了一种错觉,是否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呢?会不会沐教授从来就没有给我补过课呢?甚至会不会从来就没有沐教授这个人呢?没有预兆、没有激动的心情,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流了出来。一阵风轻轻的吹过,我抻出手想要去抓住,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在工作日的时候去证券公司实习。虽然只是实习,但是我把它当成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来认真的对待。股市跌跌不休,鲜有来开户的股民,我就利用这段时间去交易大厅和一些老股民聊天,了解他们的买卖习惯和操作思路。刚入行就碰到大熊市,对于我来说不知是喜还是忧,我每天看到交易大厅内笼罩的都是愁云惨雾。

这段日子我都没有再看到沐教授,他好像从我的世界里又消失了。我还没有机会给他我亲手制作的书签。可我也不敢忘记他的教诲,白天的时候都很认真的工作学习,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放纵自己的思念与忧伤。

这段日子我的体重掉了好几斤,越发的显得清瘦。我又索性剪掉了一头长发,刚刚落肩的中短度的头发再佩上利落的衬衫,竟也有了几分职业女性的气质。

这天中午,我和张厉峰去外面吃午餐,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证券公司的楼下围了很多人,一个身影闪身从高处坠了下来,我吓的不轻。

警车和救护车正好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我们也赶紧跑了过去,看见一个人被抬上了担架,只留下一片血泊。

“王阿姨!王阿姨!”我觉得自己的嗓子发紧,豆大的汗珠顿时从额头上滑了下来。我想凑上前去,却被张厉峰拦在了身后。

“哪有危险你往哪去…”张厉峰刚想责备我,转过身看到我的神色有些不对。

“你没事吧?那个人你认识吗?”张厉峰关切的询问。

“是我们证券公司的股民王阿姨,我经常都跟她在交易大厅聊天的。怎么就…”我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唉!股市有风险,熊市太坑人,连女儿的学费都给赔光了,难怪要想不开了。”一位大伯从我们身后走过,也道出了那位股民自杀的原因。

“你的脸色很差,我送你回学校好吗?”张厉峰很是担心。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不行,我送你回去。”张厉峰坚持。

“真的不用,我没什么事,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再说你还要帮我请假呢!”我坚持道。

“那我必须送你到车站,看着你上车我才离开。”

“那好吧!”我们达成了协议。

张厉峰把我送到车站,目送着我坐上公交车离开。

上车后靠着窗户坐下,拉开窗户让风吹着我。回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幕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沐教授曾经告诉过我现实是残酷的,可是没想到刚刚步入社会就遇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事情。

车差点坐过了站,好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匆忙跳下了车。可是…我忘记了自己穿的已经不是那双帆步鞋了,高跟鞋的鞋跟一歪,正好扭到了我的脚。我疼得直咧嘴,不得不一瘸一拐的走回学校。

走在校园里,我被自己的糟糕经历搞得垂头丧气。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我才觉得自己又焕发了生机。我想立即跑到他的身边,可扭伤的脚踝疼痛难忍,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

“沐教授!”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呼喊,像是很怕他会从眼前消失不见了一样,搞得好多人都侧目看向我。而沐教授是那个最后转过头来的人。

我一瘸一拐的向沐教授走去,而沐教授也大步流星的向我走来。周围的所有人瞬间被隐形了。我好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怀里,诉说自己的委屈,告诉他自己舍不得也不能够离开他。

可我们还是在一米左右的距离都停下了脚步,互相凝望着。我不知道这一米是否是两人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我心头一紧,鼻头一酸,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怎么了?”沐教授关切的问我。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内心的这句话却变成了“我……我的脚扭到了”。

“扭到脚就要哭鼻子吗?很疼?”他问。

我摇了摇头。

“还能走吗?”

我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他说。

我又点了点头。

沐教授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并侧目看着我慢慢的迈开步子。

“我今天很惨的。”我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我今天亲眼目睹了股民王阿姨从证券公司的楼顶跳了下来。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市场的风险大到是可以要人性命的。”我说。

“受到惊吓了,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问我。

我委屈的点了点头。

“我印象中的江翎羽是个勇敢、执着、永不服输的姑娘。”

“真的吗?”我问他。

“当然了,她也绝对不是个女汉子,她还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所以她会悲天悯人。”

我竟然被他说得害羞的低下了头,但心里却是洋溢着幸福的。

“但是我想问问你,人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他问我。

“我想是失去亲人吧!”

“是对生活失去信心,对生命失去信念。那个轻生的女人面对生活中的困难没有做出正确的回应,她选择这种最极端的方式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对她的家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初次面对社会的这种惶恐,但是不要害怕,相信自己的选择,坚持自己的原则。”

我又点了点头。听过沐教授的一席话后我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刚才的惶恐也消失了一多半。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不离开也得离开呀,你要毕业了,难到还想赖在这里不成。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去拥抱你的新生活,老师会祝福你的。”

“我好像不能没有你。”声音很小。

“你说什么?”沐教授有点怔住了。

“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干脆横下心来,打算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但是我并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脸憋得通红。

“这丫头,不可以这么讨好老师哦!今天不是教师节也不是愚人节,哪能送这么大的礼。”看来他还是不想跟我就这个问题聊下去。

此时我们也正好走到了宿舍楼下。“听话,快点回去吧!”他说。

我心有不甘又恋恋不舍的走进了宿舍楼,这种眷恋他是不会明白的。我脱掉高跟鞋拿在手里,不顾自己的脚痛,快步的跑回宿舍,打开窗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