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私货

峰峦雄伟、重峦叠嶂、千沟万壑、烟波浩渺等等词语都形容不了三人脚下的路。因为吴庆带着杨敢和万里云龙走的是镖局的熟路,虽然是在山间,但是很平坦,一点儿都看不到旅行者喜欢的那种险峻之美。只有淅淅沥沥出现的行人在蜿蜒的小路上跋涉。

杨敢和吴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用混元气功调理好了不同程度的内外伤。虽然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可以理解成混元气功很厉害。可是万里云龙表现的就很奇怪了,夜里屡受重创,如今一觉醒来,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愈发显得精神。

三人虽说是在比拼轻功,本应该使出全力去奔跑。但是三人都很克制,没拉开太大的距离,彼此相距都不远。

三个人六条腿,在奔波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到达了平原地带。彼此对望一眼,哎呦,发现都没累着。杨敢和万里云龙在心中更加佩服吴庆了,这么肥胖的身材,这么短的腿,在山间奔跑了这么久,面上居然没有一丝疲倦之色。

又过了一个时辰,吴庆的气息还是很均匀,对着杨敢和万里云龙两人说:“前面就到山东地界了,再走三十里,就能到达琅琊客栈。那时候就能同镖队汇合,休息到天黑之后再出发。”

“好,那我们就快点赶路,早点到达琅琊客栈,说不定还能休息一会儿。”万里云龙说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三十里路,对于三位轻功高手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在平坦的黄土路边,一个客栈出现在三人面前。绣着“琅琊客栈”四个大字的旗子在无风的情况下,无力的耷拉在旗杆上。

接着是斑驳的木质篱笆,上面爬满了青藤,给客栈增添了一抹怡人的绿。

绿荫之下,一位身材瘦小,脑袋伏在曲起的双膝上,坐在篱笆下面的一个趟子手映入眼帘。

“吴镖头回来啦!”一名放哨的镖师在篱笆内看见了吴庆,大声的对客栈里面的人说。

“我也回来啦!”杨敢赶忙向前快走几步,他早就看到了篱笆下面坐着睡觉的就是吕四娘。

随着声音的落下,客栈里面呼啦涌出了好些人,都用热切的眼神迎接吴庆。

“哎呦,这人缘还真挺好!”杨敢看出来了,镖师和趟子手们都很喜欢他。

“弟兄们继续休息,天黑之后出发,天亮之前到达黄河渡口。”吴庆一脚踏进篱笆内,一脚还在篱笆外。

“要不然明天一早再走吧!”之前提到的那位鬼鬼祟祟的镖师,神秘兮兮的说。

“不行,规矩不能改!”

吴庆的话虽然看上去很严厉,但是语气却十分和蔼,听着十分的舒服。

杨敢走到吕四娘的身边,发现她还没醒来,于是一猫腰,准备叫醒她。

鬼鬼祟祟的镖师闭上了嘴,朝着吕四娘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神秘兮兮的笑笑说:“起来了老弟!”

吕四娘一下就抬起了头,看着杨敢眼神,要比镖师们看到吴庆还热切。

“杨二哥,你回来啦!”吕四娘跳了起来。

“好啦,到客栈里面再说吧!”吴庆微微的笑着说。

鬼鬼祟祟的镖师引着杨敢三人和吕四娘在人群中一同进入了客栈,说:“房间在最里侧,赶紧休息去吧,外面的事交给我!”

杨敢和万里云龙都冷眼看着这个行动鬼鬼祟祟的镖师,等进屋之后,见到四下无人了,两人同时说:“这人叫什么?”

“李跃,江湖人称‘神手’的,就是他。”

杨敢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万里云龙面无表情,既不表示自己不知道,也不装作自己知道。

吴庆这个老江湖,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听说过,在靠近窗口的铺上坐下之后,一手支起窗户,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接着对两人解释着说:“鬼手李跃善使暗器,飞针的绝技天下无敌,据说他是唯一一位在赤鹰面前活下来的人。”

“赤鹰真的很厉害吗?真像传说中那样,衣服只要稍有褪色,就会立即杀人?”吕四娘惊讶的问。

吴庆摇摇头,两手一摊,喃喃的说:“我也不知道,没见过!”

“那李跃没给你讲过吗?”

“江湖上的传言,九假一真,说不定他是吹牛呢。”吴庆一边躺在铺上,一边说:“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要赶路!”

“好!”

万里云龙躺在铺上,斜眼看着吕四娘拉着杨敢的衣袖走了出去,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倒是窗边的吴庆,很快就响起了鼾声。人就是这样,平时和蔼可亲,睡着了的时候也是一样,就连鼾声都不那么讨人厌。

“铛铛铛铛铛铛”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万里云龙,闭着眼睛,听见吴庆的鼾声瞬间结束,接着是开门声。

“吴镖头……”

杨敢和吕四娘在客栈后面的草地上坐着,正巧能看到这一幕,虽然听不清,但是能看见他们的表情,神神秘秘的。

万里云龙半眯着眼睛,耳朵也动了动,听不清门外的人在说什么,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不一会儿,门关上了,吴庆坐在铺上说:“睡不着就起来吧,待会儿吃了饭,我们就出发。”

万里云龙翻身坐了起来,两眼看着吴庆。

“看我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天都快黑了。”

吴庆微微笑着,说了一句之后,便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就是那把镇三山扔给他的长刀。

“对啦,你们的穿云步是从哪学的,燕子门的功夫可从不外传。”

“神行大侠孙立!”万里云龙回答说:“不过他没名正言顺的教我们。”

“那不奇怪,孙大侠一生没收过徒弟。”吴庆用床单包好了那把长刀,用绳子捆在身后。用手拉一拉,觉得绑的结实了,就开门往外走,边走边说:“路上的时候你还走在最后面,等明早到了渡口,你就能安稳的睡一大觉了。”

“杨敢开饭喽!”吴庆早就看见了窗外隐藏在黑暗中的杨敢和吕四娘,这时候对着两人喊了一句。

杨敢听见声音,拉起吕四娘,朝着客栈的正门走去。

“小心碰头!”吕四娘提醒了一下杨敢。

杨敢一矮身,躲过了镖车上凸出的一个烟筒形状的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长!”吕四娘回头看了一眼,没多理会。

“不知道,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吗?”杨敢和吕四娘重逢之后,一直在讲述前夜的惊险。就算不讲述前一夜的恶斗,两人也有说不完的话。

“是想等你了,可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接着我就从天而降,直接来到了你的面前哈哈哈!”

“是的,是的,从我那个角度看,你就是从天而降的。”吕四娘天真的叫嚷着。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桌子旁边,和吴庆万里云龙两人对面坐着。

“杨老弟,伙食不好,不要见怪。”吴庆一边念叨,一边大口的吃着。

“一定,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不能讲究。”杨敢笑呵呵的回答了一句,便开始和众人一样,闷头吃饭。

饭后,吴庆站起身,冲着众人说:“出发!”

“合吾……”悠长的带有男子气概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穿透了黑夜。

趟子手们排成一长队,整齐的推着镖车,向北行进。

“镖车盖上雨布干吗?”

吕四娘人长的可爱,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事儿也不多,很讨人喜欢,完全不像万里云龙那般傲慢。这段时间在镖队中,她虽然扮成趟子手,只要假装干点活就算完成任务了。可是吕四娘总是很认真的做事情,就这样,同不少趟子手关系相处的都不错。随口一问,就有好几个趟子手一起回答说:“带点私货!”

“哦,什么货啊?”

“这个就不便说了!”

“那就当我没问。”吕四娘笑呵呵的说着。

这时候杨敢才注意,之前还是空空的镖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装满了货物,还用雨布盖在上面。镖车也明显比之前要重了许多,车轮在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洒水!”吴镖头在队伍中间,大声的下着命令。

随即,趟子手和镖师们就像变魔术似的,从镖车下面,背包里面拿出了无数的水壶。把水纷纷洒在镖车的雨布上,就像是一群道士或者和尚在做一场法事。

杨敢等人看的莫名其妙,也不敢随便问,便把探询的目光投向身后的杨敢。

“他们在干吗?”万里云龙看不下去了,追上杨敢说。

“你猜!”杨敢盯着万里云龙的眼睛,脖子随着万里云龙的移动而转动。

万里云龙叹了口气说:“哎,要是万龙帮的弟兄都来就好了,干这一票,三年不愁吃喝。”

“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怀念青松观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万里云龙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无尽的黑夜。

“合吾……”

趟子手的声音仿佛是在提醒杨敢,自己已然身在江湖,就要接受这种身不由己。

夜,静谧的夜,总是能让人想起无数回忆,也总是能给人带来心旷神怡。

在漆黑的夜里,离乡背井,杨敢深深的呼出了口气,未来的路有些茫然,只能跟着感觉走下去,不管深渊下面还有没有深潭,都要走下去,因为吕四娘在走。最后,温柔的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吕四娘。

“我去找大白兔!”万里云龙打破了杨敢的思绪,鄙视中带着友好的看了杨敢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怎么啦?”吕四娘在杨敢身边轻声的问。

“可能是想张家二小姐了吧!”

“是!”万里云龙听见了,豪迈的回答了一句,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忧伤。

“越是在意,越是装作无所谓!”

“其实他也是个很苦的人,同我们一样!”杨敢又叹了口气。

“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吴庆放慢了脚步,等和杨敢会齐之后,神色有点慌张的说。

“吴大哥,为什么你们喊‘合吾’的时候声调不一样呢?”

吴庆慌张的神色一闪即逝,摇着圆滚滚的脑袋,笑嘻嘻的说:“这是行规,当我们住店或者过桥的时候,就要把两个字拖的悠长一些。这叫‘凤凰三点头’。”

“哦!”

“平时的时候就比较短促……”吴庆的话还没讲完,镖队前面的趟子手就高喊:“有荆棘条子。”

整个镖队都停了下来,吴庆笑嘻嘻的说:“这叫恶虎拦路!”

“荆棘条子要是饿虎的话,那石头该叫什么?”杨敢玩笑的说了句。

“都叫恶虎拦路!”说完,吴庆便大步的走到前面,鼓足内力,朝着四面八方抱拳拱手,并大声招呼着说:“当家的辛苦!”

“掌柜的辛苦!”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让人判断不出说话的人在哪。

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全都手按刀柄,准备搏斗了。

杨敢和吕四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摆在路上的几根荆棘条子是土匪放在那的。

吴庆还没说话,路两边的黑夜中又传出了声音:“哪家的?”

“小字号,会友!”吴庆依旧冲着四面八方回答。

“穿谁家的衣?”

“穿朋友的衣!”

“吃谁家的饭?”

“吃的朋友饭!”

“门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道路的左侧传了出来,接着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秀、长得很瘦,俗称骨感的黑衣女子快速的闪到了路边,清脆的说:“挑开!”

话音刚落,路边一个喽啰窜了出来,用手中的红缨长枪向荆棘条子下面一插,向上轻轻一挑,荆棘条子被挑到了路边。

见到这个举动,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全都放下了戒备,轻松的等着通过。

“多谢当家的借路!”吴庆抱拳拱手,大声的对四面八方说。

“好了,别客气了!”黑衣女子说。

“当家的有什么要带?”

“大嗓带了么?”黑衣女子深邃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镖车。

“带了!”

“走吧!”

路两边一声接一声的喊起了“合吾”两个字。

镖队也一声接一声的回应着。

不多时,镖队全部通过了。万里云龙小声的来到杨敢的身边说:“镖局和土匪是一伙儿的哈!”

“是啊,要是没有土匪,那不就没有镖局了么。”两人身边,一个趟子手笑呵呵的回答说:“官匪都是一家呢。”

“说的对!”吕四娘在一旁肯定的说。

“看来吕四娘是深受其害啊!”杨敢心中暗想,爱怜的看着吕四娘。

“‘大嗓’是什么?”万里云龙听见那个黑衣女子说了这两个字,好奇的问了一句。

只见周围所有的趟子手和镖师全都低头看路,或者目视前方,没人肯回答。

“我去找大白兔了!”万里云龙又用鄙视中带着友好的眼神看了杨敢一眼,然后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