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已然气若游丝的声音,众人的心都如被撕裂的绢帛般,心碎的声音竟是那样刺耳。孤傲如余容,冷静如花惜,此刻都不禁掩面而泣。
“不要丢下我们啊,呜呜,宫主……”花笑甩着婆娑的泪珠,面容冰白如纸。
欧阳邪虚弱的再移动目光,看向了陌清廉,语气变的越发愧疚。
“岳丈,我以后……恐怕再也保护不了绾绾……对不起。”
陌清廉挺拔的身躯不断颤抖,他悲痛的别开目光,打量起自己的女儿。
她泪如雨下,眼中的绝望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剜在所有人的胸口。此刻没有谁还忍心直视她的绝望和悲怆,可是所有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
“邪,你说什么呢?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她忽然笑了,这空洞的笑像是吹弹可破的白纸,令人触目惊心。
“邪,你是不会忍心抛下我的,你信不信,如果你敢弃我而去,我就追到黄泉路去陪你?”
欧阳邪的眼神因着莫绾尘的话而陡然明亮,他挣扎的想要去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浑身的力气都要湮灭。急于开口说话,一口气呛在了吼中,连声咳嗽几下,这才能说出话来:“绾绾,你不能……我要你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没有你,我如何快快乐乐的活呢?”她骤的拔高声音,豁尽全力的喊道:“不许死,你不许死!为什么对我最重要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不许,我不许!”
“绾绾,你……别痛心。”欧阳邪的眼神愈发明亮,他死死的盯着她,以最后的力气盯着她。她刚才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吗?她终究是爱上他了吧。
这是多让人欣慰而喜悦的一件事,可惜,却是在弥留之刻才得以听闻。
看着她的伤,她的泪,她深情的眼眸,欧阳邪的脸上浮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很满足,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绾绾,别哭……”挣扎着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抚触她的脸颊,可是眼前模糊的不像话,指尖和她的面庞之间却是隔得那么远。
“绾绾,你知道吗?此生能够爱上你,我……死而……无憾。”
随着话音落下的一刹,抬起的手滑了下去,一双流淌着深情的眼眸终究是闭合了。
这一刻,整个丞相府响彻一声悲天痛地的哀鸣。
椅子上的莫绾尘滑到地上,浑身的力气都因悲痛而不存,她几乎是爬着将两只手扒到床上,她想要去叫醒他,想要去问问他是不是又在耍她。
然而一双雪白的手拦住了她,将她推回地上。
“夫人不要冲动,不管如何我都不信宫主会死!”花惜的眼底悲痛万分,却仍闪着不屈不挠的光彩。
她再度握住欧阳邪的手,传递内力,可是她的表情已经预兆了结果——回天乏术。
莫绾尘几乎要疯了,再度爬起身要冲过去,她才不管余容都说了什么,她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到他的怀里,和他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在一起!“绾儿,你不要做傻事!”
陌清廉在莫绾尘崩溃的边缘将她救回现实中,紧紧的箍住莫绾尘的身子,“绾儿,爹知道你悲痛欲绝,但你的命是他用生命换来的,你真要辜负他的苦心吗?!”
莫绾尘狠狠一怔,泪如洪水,凄惶道:“我懂,道理我懂。可是我不要他这份苦心,不要他为了救我而丢下我……”
“七王妃,谁说他就一定会丢下你啊?那也得看看本公子同不同意呢。”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令莫绾尘浑身一震,扭头看去。
门口竟然多出两个人来,那玩世不恭、抱肘而来的人,却是莫北堂。而他身后进来的刘蕊儿,气喘吁吁的将门关好,疾步而来,愧疚道:“蕊儿来晚了,本在东宫给太子妃瞧病,竟是不知发生了这等事情。”
“只怕她是装病把你们全诓了去,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恨不能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余容冰凉的声音如脆玉落地,掀起一屋子轻响的回声。
然而莫绾尘在看到莫北堂的时候,已成死灰枯槁般的心顿时复燃。宛如是见到救世主一般,她冲过去跪在莫北堂的脚下,“大哥,求你救他,求你一定要救活他!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救他一命!”
莫北堂瞥了眼床上的人,俯身扶起莫绾尘,煞有介事的笑道:“本公子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本公子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活的。你看我对你好吧,大殿上发现不对,就赶紧去东宫叫了刘小姐一起过来帮忙,顺便请刘小姐把太医院的药一起拿过来了。”
听言,莫绾尘几乎要再跪下去狠狠给他磕三个响头。她感动,感动的无以言表。她发誓莫北堂若真能起死回生,那她定对他涌泉相报。
床边,刘蕊儿探了欧阳邪的脉象,松了口气道:“果然,正因你们给了他丰沛的内力,他此刻一息尚存。”
莫绾尘顿时如获得重生一样,几乎要兴奋的喊出口。
而莫北堂走了过去,问道:“这一息能维持多久?”
刘蕊儿道:“至多三天。”
“哦,三天的时间啊……”莫北堂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又有变故?莫绾尘死死的盯着莫北堂,不敢做下一步想象。
陡然听莫北堂说道:“不能用药无妨,我可以以毒攻毒,只是这期间需要几种药引来作媒介引发毒性相克,而其中有一种药引太医院里没有库存了,需要立刻去寻。”
“你说该去何处寻?我这就去。”莫绾尘堵在了他的面前,正色说道:“把关于这种药的特征都告诉我。”
“你不休息吗?让你们王府的手下去吧。”
“不,我一定要亲自去找,你快告诉我!”态度坚决。
莫北堂的眉头耸了耸,接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画来,递给莫绾尘,“我在来相府之前已经画好了,就在城北的雪雁山里,名叫情花。”
“情……花……”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这花能cuiqing吗?“这个药引,真的可以治中毒?”
“你信不过你大哥啊,真是的。”莫北堂撇撇嘴,转身去帮着刘蕊儿整理器材和药物。
然而莫绾尘要亲自前去的决定遭到了陌清廉的反对,“绾儿,雪雁山很大,终年覆雪,时有猛兽出没,据说最近还来了一群前所未见的怪兽。你只有三天时间,去那样一个寒冷危险的地方,让爹爹如何才能放心?还是让王府的侍卫去吧。”
莫绾尘摇了摇头,“爹,让我坐在这里等,我等不了。只有出一份力,我才可以熬到邪苏醒的那一天。何况,我是他的妻子,这件事情我义不容辞。”
陌清廉听了还想要说什么,反倒是余容道:“就让她去,雪雁山再危险也比不了安都危险!”
“何意?”陌清廉虽然发问,却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余容道:“今晚遭了这等事情,那些想杀欧阳邪和莫绾尘的人能放过这个机会吗?若是我没猜错,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丞相府行刺。所以,莫绾尘,你赶紧趁着现在离开吧!”
几乎就在余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门窗倏地破风大开,十几道黑影出现在房内,将莫绾尘团团围住。
其余人不得不立刻掏出武器,喝道:“来者何人?!”
莫绾尘在这群人刚进来的一刻也心惊肉跳,然而现在看清后,心中大松一口气道:“没事的,是自己人。”
来者正是暗楼的兄弟们,他们惊讶的看着莫绾尘。
“小姐,你怎么……哭成这样?”印象里,顽强的小姐除了因为云音夫人的事哭过之外,便常年不落泪。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一个和云音夫人同等重要的人出事了吗?
下意识的瞄了瞄床上的欧阳邪,暗楼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禁相继叹气,其中一人道:“怪不得,今晚皇后领着太子一起找到我们,说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要我们务必杀死邪王。太子似乎还为小姐差点被毒物咬死的事情很不悦,但是对待邪王,却是非要置他于死地。”
莫绾尘的表情一寸寸的阴寒下来,恨意一轮轮扩散,让众人不由为之屏息。
“轩辕庆和皇后是吗?我记住了!他们害得欧阳邪生死未卜,我一定要让他们用命来偿!”说罢对暗楼众人道:“你们守住相府,直到我回来,如果这期间有人想打欧阳邪的主意,格杀勿论!”
“明白!”异口同声。
“绾儿,不必。”陌丞相走到她身边说道:“让这些人跟着你去雪雁山吧,多些人照应,爹也放心。相府这边你不用操心,爹自己办法让来刺杀七皇子之人有去无回。”说罢便先一步走出了房间,不知要筹备什么。
莫绾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他俊美邪魅的轮廓,丝毫不因为沉睡而逊色半分。紧闭的双眸上,浓密狭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出一圈光影,随着烛火的晃动,那光影牵动着莫绾尘的心,一并颤抖。
“邪……”她咬住下唇,一字字发誓道:“你好好睡吧,我一定会在三日之内找回情花的,安心等我回来的那日……”
俯身,湿润的唇轻轻落在他的冰凉的脸上。
“邪,我爱你。”直起身,挥干眼泪,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去。
茫茫风雪不断的洒落,雪雁山?这便是雪雁山么?听了陌北堂的描述,陌绾尘虽是无比坚毅,但也无数次幻想过雪雁山的模样,但眼前的是么?虽是茫茫风雪遮盖,但其中总有奇石凹凸,有的地方还有雪莲花在不断的开放,却是一副仙境景象。
“小姐,到了,这里就是雪雁山,雪雁山之中凶兽出没,小姐一定不要妄自行动,保护好自己,我们必定护小姐周全。”一名黑衣人上前,语气之中满是紧张,并不是不相信众人的实力,而是真心怕陌绾尘出事。
陌绾尘沉了沉头,双眸微微闭合,举步踏上了雪雁山。
“依着大哥画的模样,你们都看过牢记着,我们分头去找,找到后以烟火通知其他人,而后山下集合。”陌绾尘紧木看着一望无尽的雪雁山,只有三天时间,必须要抓紧时间,“邪,等我。”她缓缓呢喃。
两个暗楼的兄弟随着陌绾尘,其他人分头去探寻,这是众人纠缠了好久后才做出的决定。
转瞬间两天的时间过去了,丝毫没有任何头绪,雪山本就是寂静的,而雪山的夜更是寂静的诡异,陌绾尘看着熟睡的兄弟,陷入了沉思,她的邪王啊,如今怎么样了?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若是放在平常定不会有人在意,而放在如此寂静的雪夜,却无疑是霹雳一震,陌绾尘轻轻起身,俯身向那声源寻去。
隔着几米远,陌绾尘缓缓摇头,只是一只紫貂罢了,不对,如此的黑夜,就算我视力再好,怎么可能会看的如此清晰,除非,除非那紫貂身边有什么神物,会不会是情花?
陌绾尘悄悄向那紫貂走了过去,她不敢惊动它,怕出了什么意外,只要是关于欧阳邪的事,他都会异常的小心。
但这紫貂却似是有什么预感似的,早早的便奔向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陌绾尘自是不甘心放弃,一步步跟了上去。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满天飘舞的雪花伴着满天吹拂起的花瓣,那下面朵朵簇拥的不就是情花么?
她满是感激的看向了紫貂,喃喃道“谢谢你。”接着,一声烟火冲天而起,她小心翼翼的摘下两朵情花便奔下了山崖。
“终于来了,绾尘,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好了。”陌北堂接过情花,轻巧一笑。
陌绾尘看向了莫丞相,这几天爹肯定累到了,要应付那么多的致命袭击,一眼看去,明显老了很多,陌绾尘不禁有些心疼。
“呃……”随着一声清吟,陌北堂已经开始施药了,欧阳邪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陌绾尘双眸紧紧的盯着他,不肯有一颗放松。
“好了。”陌北堂收手看向了陌绾尘,不觉多了几分苦涩“本公子出手,定然手到擒来。”
欧阳邪的双眼缓缓睁开,他沉吟了一会,看向了陌绾尘“绾尘,让你受苦了。”
陌绾尘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邪,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莫丞相看着恩爱的两人,虽是不忍心但还是开口打破了局面“现在邪王已醒,我们该想想如何对付轩辕庆了。”
“呵呵,既然他当真如此狠心也莫怪本王无情了。”欧阳邪顿了顿,继而说到“兵符早已在我手中,只要我想,他便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