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电梯

小吴和司机送了慕容红琴以后,就这样离开了。慕容红琴一个人,默默地,安静地坐在那个大房子里面,看着里面一架子的书。

她的学校生活,终于回来了。

慕容红琴本来以为,她只要能够回到之前的那种学校生活,她自己就很满足了。但是事实上,她得到的,远比她自己想到的要多得多。

首先,最让慕容红琴不适应的变化就是。以前李立恒总是派很多的人跟着她,保镖之类的。虽然不会总出现在她的身边,但是她确实是知道,她周围是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的。而现在,这群人不见了。

李立恒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就这样将这么一群人都给撤走了。慕容红琴刚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些不太自在的一个人在树林里面转了好多圈,希望她转到天黑的时候,会从边上黑黢黢的地方,如同以前一样,跳出来一个什么人,用那种职业化的语调说着:“慕容小姐,很晚了,您应该回去了。”

这次真的没有出现!

慕容红琴也不知道自己转到了几点钟,直到她的手机电话响了起来,才将慕容红琴从那种近乎疯魔而又病态的转圈当中给叫了出来。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是个陌生的号码,当然,号码是不是陌生的,慕容红琴根本就不在意,对于她来说,这个手机里面的联系人就那么几个,知道号码的也就那么几个。萧雪萌这丫头是个短信微信党,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用短信或者微信联系的,很少给慕容红琴打电话。

会给她打电话的,基本上,不管换多少个电话号码,都只有那么一个男人:李立恒。

李立恒也不是经常换电话。而是李立恒的电话号码好几个,每个号码都分出来不同的用途。慕容红琴的手机里面就存了一个他的号码。她也不知道这个号码在李立恒的用途归类里面到底是哪一个?不过想来想去,李立恒那种性格,多半是将她归类到“情人”或者“女人”或者“玩物”那一类里面去的吧?

也许,李立恒的手机屏保上面,还全部都写着这支手机里面所有的联系人的类别也不一定。

慕容红琴这样想象了一下,想到李立恒拿出一支手机,划开键盘的屏保,然后上面两个大大的字:“客户”,没来由地就开心了起来。

“喂?”刚才胡思乱想的时间有点长了,慕容红琴的电话接得慢了一点点。不过她的口气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慕容小姐……”电话那边,居然不是李立恒愤怒暴躁的“死女人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而是小吴那细弱温柔的嗓音,“我是小吴。”

慕容红琴拿着电话都觉得有些错愕了起来:“小吴啊……有什么事吗?”

“慕容小姐,您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到家啊?您才刚刚拔针,还是要按时吃药的,还有吃饭的。”小吴顿了顿,然后才开始说话。

“我知道的。”慕容红琴应声回答。

“慕容小姐,我按照杨医生说的,给你煲了汤,在楼下呢。”又顿了顿,小吴在电话里面这样说着。

慕容红琴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啊,好,我马上就回来。”

毕竟只要有人对她好的话,那么慕容红琴是不会随便就拒绝了这样的善意的。因此一听到对方打电话过来了,匆匆忙忙的就过去询问了。

另外一边,小吴的电话却并不是放在耳边的,而是开了个免提,坐在车子里面,战战兢兢地将手机拿在手上打的电话。她的旁边,就坐着面无表情的李立恒。

“少爷。”小吴挂了电话,将手机恭恭敬敬地双手交还给李立恒。

李立恒沉着脸,把手机接了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每个手机上,其实都存上了慕容红琴的电话号码。也许,并不仅仅是存在他的手机上,也是存到了他的脑子里。

当然,李立恒只是觉得,他的头脑足够好,记忆力也强,记住一个电话号码而已,并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他沉默地接过小吴递来的手机,丢到一旁。

车子里面的空气显得多少有些压抑,就连和李立恒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小吴,都觉得有些支持不住。她深深地吸口气,然后对着李立恒弯了弯腰:“少爷,那我就先下去了?”

李立恒点点头。

小吴逃命一样的,带着她给慕容红琴煲好的汤,下了车。

车子并没有停在公寓的楼下,而是停到了小区另外一头的露天停车场里面。从这个露天停车场的栅栏看过去,正好就可以看见M大学的校园。这条路,也是慕容红琴每次回来都会经过的道路。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慕容红琴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学生们下晚自习的时候。整个校园里,迎来了一天中的最后一波热闹。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很快就自然地汇集到人群中去了。

靠着小区停车场的这条路,慕容红琴虽然每天都会经过,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关注过。第一,她不开车,第二,小区其实所有的公寓楼下面都附有地下停车场,李立恒每次接送什么的,都是直接停在地下停车场的私家车位,根本不会停这里。最后,这个地方每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看也看不清楚什么,谁没事去关注这个地方呢?

因此,慕容红琴自己一个人,抱着书本,很自然地就从这条路上经过了。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停车场里,有一辆车,她明明应该很熟悉的,却因为熄灭了所有的车灯,安静地停泊在那里,让她将给它忽略了。

慕容红琴来到公寓的楼下,推开楼底装潢得仿佛酒店大堂一样的大门,果然就看见了小吴捧着一个异常精致的保温壶,在那里等待着她。

小吴一看就是个等人的样子,坐在那里,都是东张西望的神情,一看见慕容红琴,就连忙迎了上来。

“慕容小姐,这个是给您的。”小吴将汤递给慕容红琴,认真地叮嘱着,“要按时吃药,还有,睡前要记得喝汤,还有不要太晚睡了,您一个人住,要记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这些话,其实都是些普通的,叮嘱的话。不过在慕容红琴听来,每个字,都仿佛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努力变得坚硬的心脏重新开始柔软。

这些话,对于慕容红琴来说,大概已经只能从她那些尘封的记忆里面去寻找了。她的父母过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对于她来说,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话语,在小吴一遍遍的絮絮叨叨中,就不经意的将她的心给拨动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关心我的……只是,我以前大概是太自我了,总是忽略了这些人的目光吧。

慕容红琴这样想着,真诚地对着小吴微笑起来,然后说着:“谢谢,谢谢,我会记住的,我一定会好好的按时吃药,准点睡觉的。”

小吴连着重复了好几遍,也听着慕容红琴在那个重复着保证了好几遍,才仿佛是放下心来。明明是个娃娃脸的小姑娘,但是性格都快和老妈子差不多了。

那种让人觉得无限温暖的老妈子。

慕容红琴这样想着,忍不住就自己默默地笑了起来。入秋以后寒冷的夜晚,M市还没有开始统一供暖,正是一年之中组愣的时候,她开始感觉到,打从心里,骨子里浮上来的温暖。

“慕容小姐,您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学校的功课,能跟上吗?”

慕容红琴都准备向小吴告别,然后自己上楼了,没想到小吴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慕容红琴捧着那个保温桶,想了想才回答:“要说完全的跟不上也不对,只是,英语之类的,还有专业啊,高数什么的,比较吃力吧。”

小吴犹豫了一下。其实刚才问这个,已经是她自己多嘴了,毕竟,李立恒让她来,就交代了她叮嘱慕容红琴的生活啊,身体啊,并没有让她插手到学习上面去。可是小吴想到车子里面,那个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少爷。

他明明半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可是他身边的每寸空气,却似乎都在哀鸣。

“慕容小姐,其实少爷念书是很厉害的……”小吴的两手,有些局促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拧来拧去。

一提到李立恒,刚才脸上还挂着微笑的慕容红琴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了。突然一下就沉了脸当然会不怎么好看,因此慕容红琴还带着点面前的笑容的样子。只是这个笑,除了嘴角上弯的弧度,怎么也说不上是笑这个字了。

“慕容小姐……”小吴看见慕容红琴的这个表情,也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想要补救,却也实在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没事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会好好,认真的调养的。”慕容红琴从刚才的呆滞中反应过来,笑着向小吴保证了起来。但是不管怎么保证,她都是绝口不提,关于李立恒的那几个字。

小吴看见慕容红琴的反应这样的坚决,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话好说了,只能是跟慕容红琴告别以后,离开了这里。

慕容红琴站在电梯口,看着小吴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连电梯的门开了都没有发觉。

她已经开始迷茫了,开始疑惑了。

慕容红琴,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从父母的离去开始,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到现在这么大的呢?

只是一种所谓的,求生的本能,想要活下去,所以就这样努力地,疯狂的,试图要活下去。

可是,努力了这么久,这么长的时间,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努力,为什么而活。

这多可笑?

慕容红琴缓缓地眨巴了下眼睛。电梯的门正在关上。光亮的金属门板上面,倒映出她的样子来。由于整个金属的门板并不可能像镜子一样平整,所以里面的慕容红琴也是扭曲的样子。

等到她的脸,终于在门上完整地成形,慕容红琴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往电梯的按钮上,又摁了一下,走进了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