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位于云林的斗六市中心繁荣的黄金路段,这个十字路口除了车多及人多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她,原本长相平凡的她在人群中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但此刻她已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因为她已在这个让她看到希望的路口站了3个小时了。

“怎么可能呢?”她就是初下人间的天使,1088。“怎么都没有呢?”尽管已满头大汗了,她却丝毫不在意,她的心中此时只挂意着那好心扶老婆婆过马路的有为青年。

打从3个小时前,她在天国上看到一名青年扶老婆婆过马路后,她便向上帝信誓旦旦地保证人类还是有救的,为了证明,上帝准许了她下人间,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半个有为青年都没出现过。

“现在,该怎么办呢?”虽然目前的发展,令1088失落,但她并不放弃。

毕竟,整个人间那么大,现在她所看到的只是区区的一个路口,她相信其它的地方一定有她所寻找的。

她将手往空中挥了挥,早已伺机已久的计程车司机便纷纷开了过来,但可惜的是只有抢先到达的那辆才能争到这名顾客。

“小姐,侬要去哪里啦?”一名操着一口上海国语的中年男子开口。

“我…我不知道”她说。

中年男子从司机座转头看向后座,面带微笑说:“小姐,侬不要开偶的玩笑啦!”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她一脸正经的说。

中年男子盯着她看了一看,无奈的将头转回前方说:“好啦!小姐,不然我先开动,我一边开,你一边想,你想到要哪里下车再告诉我啦嘿。”

车子开着开着,已开离了市集进入了住宅区。一路上,1088都不语地望着窗外,天真的希望能看见她期待的。

“小姐,有一句话我是一直很想说的啦!侬听了不要生气。”中年男子说。

微笑地说:“没关系,你请说。”

“我是想要说那个韩剧呀不要看太多啦,适当的看看就好了啦!”

“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着司机。

“我没有看什么韩剧呀!”

中年男子忽然大喊:“没有!”一脸好似受到很大的刺激。

“我还以为,你是看太多的韩剧,在学人家女主角装失忆。”中年男子接着说。

“没有啦!我根本从来就没有看过韩剧呀。”她说。

这些年韩剧是十分的火红,不仅仅是剧中的订情物品,男女主角穿着的衣饰成为流行的新宠儿,甚至是剧中的情节都有人争相模彷,不过,尽管再火红,天使1088在天国是完全不可能看得到的。

中年男子又问:“啊小姐,侬有没有想到要去哪里了啊!”

她还是望着窗外,说:“没有耶,我想先这样到处看看。”一直没看到她期望的,心情显得有些失落。

“是这样子啊!”中年男子说。

望了眼表上显示的费用,中年男子随口说:“不过,这样到处看看车钱可不能便宜哦!”

“钱?”她终于把头转回来,面向了司机。

“哎呀!你不晓得的啊,现在汽油那么贵,车钱没道理不涨呀!”中年男子以为她是不满他涨了车钱。

“我没有钱耶。”她静静的说,满脸的无辜。

“什么!”中年男子紧急刹车,这下他是真的吓到了。“小姐,侬不要和偶开玩笑啦!”

“我没有开玩笑呀!”她说。

“没钱,你跟人家学叫什么计程车呀!”中年男子整个转过来,狠狠瞪着她。

她缓缓的说:“请别激动,你先听我解释,你就会明白的。”她有自信,这位司机先生一定会愿意继续载她的,只要他听完她的解释。

“其实,我是从天国来的,我是未成年的1088号天使,本来明天我就成年了,但上帝说你们人类已经没救了,他要放弃你们,而我,我为了我的梦想也为了你们全人类的存亡,我是特地到你们人间寻找那难得的爱,要证明给上帝看人类是有希望,可以救赎的…”她说。

“然后呢?”中年男子冷冷地说。

“我虽然没有钱,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我们一起拯救人类吧!”说完,她又露出了那灿烂的笑容。

“要救人类哦?”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转回前头。“好啊!偶知道现在该开去哪里了,警察局最适合侬的啦!”他将车门整个锁上深怕她逃掉,便开始往警局驶去。

明显地,中年男子并不相信她,他只希望到警局后,能联络到她的家人来付车钱,他可不想做白工。“真的是出门不幸,第一笔生还遇见个疯子。”他心想。

的心里其实也明白了,他并不相信她,但她坚信到了警局后,员警会相信她的,也许还会自愿帮助她,这样想,1088的心头也就跟着轻松了多。

一辆出租车在位于大学路旁的警局前停了下来,“警察先生,侬快点来啦。”中年男子摇下了车窗。

对着警局内大喊,那一口上海话令人感到十分熟悉。

此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倒楣的计程车司机,也是1088曾经天真以为能获得的同伴。

“什么事?”警局内所有警察皆往外望去,回答司机的是一位小腹微凸的警察伯伯阿土。

中年男子连忙回答:“有人给我坐霸王车啦!那偶给她载来了啦!”

听着中年司机的回答,1088真的感到很无奈,但她明白,她只能期望等一下警察能相信她,而现在她也只能沉默了。

“那你就把她带进来。”阿土不耐的说。

像这种芝麻小事,多年下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处理了多少件,原本他还觉得这样还蛮轻松的,但最近他已开始对这种现况感到十分厌烦。

“可是…”中年男子支支吾吾的说。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害怕锁一开了,1088就会趁机逃跑,但阿土的态度又令他有点说不出口,好似自己想太多了。

“怕啥!这是警局!”虽然中年男子话没说出口,但从他一直没动作的样子来看,阿土当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

“哦!”中年男子不甘愿的回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向后座说“侬最好不要给我安分点哦,我告诉你!”。

中年男子露出的恶狠狠的脸,保证是1088活到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可怕的脸,忽然间1088好像有了什么醒悟般,但那只是一种感觉,好像忽然明白了但却又不是很清楚是什么。

不容她多想,中年男子就已开口打扰了她,“喂,天使哦,下车了啦!”原来,中年司机已开了锁,此时已打开了她后座的车门。

进入警局,阿土一开口便问:“小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显然,他并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件小事上。

“我只有一个人”

“你没有兄弟姐妹或父母?”

“没有”

“结婚了吗?还是有男朋友啊”

“都没有”

“那你…”阿土正要开口问下一个问题时,中年司机已受不了了,大喊:“侬怎么可能会都没有呢?”

“警察先生,麻烦你用力一点问好不好,我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我绝对不可以白白载她啦!拜托啦!”

阿土把头转向中年司机:“你给我安静一点,再嗦你自己处理!”

中年司机委屈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有趣的一幕,全被警局内另一名年轻的警察看进眼里,当然,有着清新脱俗气质的1088早被他看进了眼底,令他不自觉的一直望着她们,原本他也只是因为无聊所以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坐霸王车的小姐,没想到她的气质会这么吸引他,开始问话了以后,她的声音更是令他心跳不已,完全忘了她是个坐霸王车的犯人。

“你家住在哪?”阿土被中断了的问话又开始了。

“我今天刚到这里,还没有找到栖身的地方。”

问到这,阿土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1088的回答令他感到很不满意。

冷不防,中年司机又插话进来了:“她有跟我讲她是什么天使啦,说是要来救人类的啦!”,阿土转头瞪着中年司机,他赶紧又把嘴巴给捂上。

“你应该有些话要跟我说吧!”阿土改盯着1088说。

“他说的是真的”1088说。

她不理会阿土正瞪大眼的望着她,虽然阿土的反应让她心里已有个底了,但她还是缓缓的向阿土解释:“我是从天国来的,我是未成年的1088号天使,本来明天我就成年了,但上帝说你们人类已经没救了,他要放弃你们,而我,我为了我的梦想也为了你们全人类的存亡,我特地到你们人间寻找爱,要证明给上帝看人类是有希望,是可以…”

“够了,你别说了。”阿土实在听不下去1088的解释,他感觉眼前的这女人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因为信仰一些邪教,而走火入魔了,就像那些到处张贴末日临近了的宗教信徒一样,他可是个相信无神论的人。

“我看现在也问不出什么,这样你今天先回去,我如果问出消息来会再通知你来的!”阿土向中年司机说。

“警察先生,你要不要叫个记者来,那把她刊在电视上,看有没有人认识她呀!”中年司机说。

“我需要你教我要怎么做吗?”阿土不悦的说。

“没有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中年司机连忙解释。“是她欠我的车钱的啦?”

阿土不耐的回答:“就先欠着,等找到认识她的人再说啊”

“那如果找不到认识她的人?她欠我的不就没人还了?”他真的是很担心拿不到钱。

阿土不悦的大喊:“那真的没办法,我就把她送精神病院。她欠你的,你就不要想了,看开一点啦!”

其实,他会这么样的大喊,一方面是因为不悦,另一方面是在打心理战,他要让1088紧张,让她自己乖乖的招认身分,把钱交出来,这样他才能省事许多。

“阿土前辈…”中年司机一走,年轻员警便赶紧走了过来。

“阿辉哦,啥事情?”他的名字是陈德辉,是刚从警校毕业的超级菜鸟警察。

“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刚刚看到前辈在做笔录,所以想说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你想帮忙…”阿土皱了皱眉。

他点了点头,十分坚定:“嗯”。

“随便你,不过她的嘴很硬,如果真的没办法也不要勉强啊”说完阿土便走了开去。

阿辉微笑地向1088走去,“你好,我是警员陈德辉。”说罢便伸出右手和1088握手。

“你…你好”他的举动显然有点吓到了1088。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问,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显然心情十分愉快。

“我叫1088”

“1088?”他将头从笔录本上抬起,疑惑的望着她。“你的名字好像和我们的都不太一样哦,这是你的真名吗?”她点了点头。

接着,阿辉作了和阿土一样的质问,但不只问的话一样,连1088的回答也一样,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阿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的是皱眉的神情,可见他现在真的是很烦恼,不过他真正烦恼的是他不知道他该如何帮助她,他不希望看她被送进精神病院,但他越是问她就越是觉得她的处境很危险。

“1088,你有小名吗?”他问,他觉得叫1088感觉太怪了。

“天国的一些同伴,会叫我白白。”她说。

“好,那我就叫你白白”他对她笑了笑,感觉像挖到了宝。

“白白,我想帮你,但你刚刚的回答都很难让我帮你,所以我有一个点子,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就能离开这了,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是我要你这么做的哦”他靠到她的耳边,刻意的压低声音说。

“你要帮我?你相信我,是吗?”1088瞪大了眼,期望的看着他。

阿辉只是对她笑了笑,并不回答,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但又怕说出口会令她难过。

“这是刚才我为你做的笔录,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在这签个名。”阿辉将笔录递给她。

“这是…为什么…”笔录上所写的和刚刚1088所回答的全然不同,这是阿辉为了她所“做”的笔录。

“嘘”他从口袋中掏出钞票,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大声的说:“这是刚刚在你身上搜到的100块车费,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也愿意付这笔车费了,那这案子就这样结束,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你先到警局隔壁的水吧里等我”阿辉小声的在1088的耳边说。

走后,阿辉便带着笔录及钞票找阿土前辈去。

挑了个最角落的位子,即使至今仍没有人相信她,她仍然不放弃这观察人类的机会,她将自己的记忆当作摄影机,记录着人类的任何行为,即便是多微不足道的小善事,她都不放过,只是目前她的记忆中却是人类丑陋的行为多过真善美的行为,这令她有些沮丧。

大概是因为不是假日的缘故,水吧的生意不是很好,一眼望去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有人自顾自的低头敲打手提电脑的按键,有人在翻阅着杂志,有人则是在发呆耗日。

“我想他们一定有问题,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只有几个像是跷课的高中女生在大谈是非八卦,水吧里只有一名服务员。

没有点任何一杯饮料,只是迳自在角落上坐在看着茶坊内的人,看着看着,她开始打量起那名水吧服务员,他的长相斯文,虽然并不帅气但给人的感觉很认真,个性大概是个安静的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像是利用课余来打工的大学生。

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又也许是碰巧,正在清洁吧台的他把头抬了起来,和1088的眼光碰了上,他礼貌性的给了她一个笑容,便向1088走来。

接收到他的笑容,她忽然有种轻松起来的感觉,她头一次觉得人类的笑容就像有魔力般,会令人心情愉悦起来“但为什么刚刚陈德辉警察的笑容,就没有给我这种感觉呢?”她心想。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他走到她的面前,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她要点饮料。

“嗯…我…”因为她并没有要点饮料,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阿时,给我和她来两杯拿铁。”开口的人是陈德辉,他向阿土前辈藉口要去巡逻便跑到了这里。

“好,请稍等一下。”服务生礼貌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原来他的名字叫作阿时。”望着他的背影,她心想。

此时,阿辉已坐到她的对面位子:“抱歉,你没有等很久吧,我可是交接完就马上赶过来的哦”

收回目光,说:“没有,刚刚真的很谢谢你帮我,你真是个大好人,不过,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

阿辉尴尬的笑了笑:“你所说的事,真的不是件普通的事,这你应该是明白的,就算是普通人也未必会相信,而我是一个任何事都必须以科学的角度来观察的警察,我当然更不可能轻易的相信那些上帝及神鬼之说,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既然你认为我说谎,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虽然1088早就知道他不相信,但现在亲耳听到还是令她感到失落。

“因为…”

忽然,一股香浓的香气吸引了她,她往香气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阿时已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来到了她们的桌前,而那股香气正是从他手中端的两杯拿铁传来。

“他是阿时,你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女的哦!”本来打算静静地将咖啡送来就要回吧台的阿时,听到阿辉对自己的介绍,不解的望了望他。

阿辉还是自顾自的说:“你不是还没找到适合的住所吗?”他说。

“是啊!”

“如果让你和阿时住一块,你愿意吗?”

“什么…”没料到阿辉会这么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一下,我…”显然被吓到的人不止白白一个。

不等阿时说完话“阿时,我等一下再去找你,可以吗?”

“那我先回吧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再跟我说。”纵然很想把事情了解清楚,但碍于还在工作只得先行离开了。

“我只是想帮你,你觉得如何呢?”他追问。

“嗯…我是没意见啦!但是阿时愿意吗?他好像…”

“你放心,阿时他也很愿意帮你的。”

“可是我没有钱哦!”刚经历了出租车事件的她,隐约了解到钱的重要性。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此时的他全身散发着只有菜鸟才会有的警察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