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郁水说着拜了三拜,“请公主先恕小人大不敬之罪。”
“你但说无妨,我不会治你的罪。”
郁水点点头,向皇甫冷雪讲了二百年前的一场宫廷政变。
原来子衿国曾和北方的成国属于同一个国家,二百多年前,开国先祖和安宁公主共谋起兵,最终和成国南北两分天下,建立了子衿国。
后来皇上忌惮安宁公主功高盖主,想收回她的兵权,安宁公主为表忠心,横刀自刎以示清白。郁水的先祖当时是宫廷的御用画师,更是追随安宁公主多年的亲信,公主蒙冤失势,她为纪念公主,冒险入承天阁把画像偷了出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并命子孙后代不得再入宫当差,而这幅画像也成了郁家的传家之宝,流传到现在。
“如今我家一脉单传,到我这里已是家徒四壁,我入国都谋生,身无长物,这幅画像却随身带在身边,不敢稍有损坏。那一日却在府上见到公主,吃惊之情可想而知。”
皇甫冷雪点点头,想到那天郁水的表情确实奇怪,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说,我怎么会跟安宁公主如此相像?”
郁水叹了口气:“安宁公主是一代奇才,公主与她相貌相似,想必此中必有天意,不是小人能够揣测的。”
皇甫冷雪皱眉道:“这画像,能留下么?”
郁水摇了摇头,“莫说这是传家之宝,不可交付外人,单说当年安宁公主是因为有叛乱之嫌才被逼自尽,如今在国史上并不算是功臣,公主把这幅画像留在身边,就如同引火烧身,恐被他人抓住把柄。”
“那,那算了,你还是留着吧。不过,给我画像的事……”
“小人自认画技难以超越先祖,还请公主恕罪。”
郁水说着,又朝皇甫冷雪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皇甫冷雪也不好再说什么,思索着这画像和安宁公主的事,叫她退了出去。
画像的事皇甫冷雪告诉了云岚,云岚却没多吃惊,只说后人与祖先相仿也是常有的事,于是皇甫冷雪也把这事搁在了一边。
春天已过得八九,天气也渐渐热起来,皇甫冷雪常常困倦不已,云岚便道:“听说附近有一处泉水,何不引作池塘,天热时也好用来沐浴。”
皇甫冷雪想想不错,就叫人着手去办。
过了两日,郁水和冷秋来告辞,皇甫冷雪一时兴起,便道:“你们俩青梅竹马,不如在我府上成亲之后再走如何?”
两人自然是喜不自禁,公主主持婚礼那是多少人求不得的殊荣。正好这几天皇甫冷雪闲来无事,便操办起他们的婚礼来。
没想到不办不要紧,一置办起婚礼来,皇甫冷雪还真长了不少学问。
子衿国的婚礼效仿古法,据传是周朝古制,相当麻烦,而且这些过程皇甫冷雪一个也没有听说过。好在方言不改样样都懂,在一旁跟皇甫冷雪讲了许多其中的礼节。
先说“三书”和“六礼”。
所谓“三书”,就是聘书,礼书和迎亲书。
聘书就是订亲之书,婚事订下之后,一人一份。礼书是过礼之书,说白了就是礼物清单,上面详细列明了礼物种类和数量。迎亲书是结婚当日接新郎过门时用的迎娶之书。
然后是“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这些名字听的皇甫冷雪糊里糊涂,不过说白了内容其实也和现代的婚礼差不多。
纳采的意思就是求婚,女方家派媒人去男方家提亲。因为郁水和冷秋是从小指腹为婚,按理说已不需要媒人,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就由皇甫冷雪充当了媒人。
纳采的那一天,皇甫冷雪要带上一份礼物去冷秋那里,说来这礼物也奇怪,是一只活的大雁。
为什么是大雁呢,原来习俗中讲,大雁是候鸟,来去有时,从不失时节,所以用雁来象征男女双方信守不渝。又说大雁行止有序,从不逾越,所以用于嫁娶,象征长幼循序而行,不越序成婚。最重要的一点是大雁雌雄一配而终,象征忠贞和白头偕老。
幸好是春天,大雁还不算难找,顾长平跑到郊外树林里打了一只回来。听说第一只没射好,直接射死了,第二只才射中了翅膀,活着带了回来。那只死了大雁后来给皇甫冷雪炖着吃了,不过这是题外话,就不多说了。
如果男方同意了婚姻,接着就是问名,问男子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如果是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子的名字是不会轻易示人的,所以问名算是很重要的礼节,名字和生辰一旦交换,也就表示婚约定了下来。不过子衿国的男子并不那么封建,大家又都认识,所以问名也是走走过场。
问名之后就该纳吉。纳吉的意思是拿着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找一个神婆给占卜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皇甫冷雪自然不信这一套,那卜师看起来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皇甫冷雪私下里喊她神婆,惹得云岚柳白等人一阵窃笑。
其实郁水和冷秋的八字在家时是已经占卜好了的,但那神婆装神弄鬼地作了一遍法,得出的结果却是不合,气的皇甫冷雪差点没把桌子给她掀了,后来只好又卜了一遍,这才出了合的结果。
完了之后,还得媒人专门去一趟男方那里,把占卜的结果告知。虽说两人都是住在园子里,但来来回回地跑,天气也热,把皇甫冷雪累的够呛。云岚一直跟在身边寸步不离,皇甫冷雪不关心自己反而更心疼他,得了空就要问问游泳池建的怎么样。
告知占卜结果这一趟也得带着大雁,没办法,顾长平又赶紧去打了一只回来。
六礼已过其三,接下来是纳征,这个容易理解,其实就是下聘礼。
据方言不改说,古制的聘礼其实很简单,寻常人家不过是五两彩色丝,俗称“彩礼”,士大夫或是贵族就再加上一两件玉器也就行了。不过此时子衿国的风俗早已变了,聘礼也很讲究,颇有些谁给的多谁的排场就大的感觉。皇甫冷雪不禁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的一个帖子,说是某大城市结婚成本多么高,看来结婚无论古今,都得拿钱说事儿。
既然是在公主府里办婚事,聘礼自然不能寒酸,皇甫冷雪把这事交给方言不改去办,后来方言不改呈上礼单,上面林林总总列了很长,具体名字皇甫冷雪不大记得住,总之金银首饰一应俱全,诸如合欢,蒲苇一类象征百年好合的物事也有,礼单给男女双方看过,两人都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皇甫冷雪出了这么大手笔,心里也是得意的很,这还是当了公主以来帮人最大的忙,所谓助人为乐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还更要感谢自己命好,不穿到公主身上,哪拿得出这许多东西。
纳征连同请期一同进行,就是女方将定好的日期告知男方,照例还是带活的大雁,顾长平连忙又去打了一只,皇甫冷雪笑称再多打几次,他就练城神箭手了。
天气说热就热,春衣都换成薄薄的夏装还是汗冰镇酸梅汤津津的,古代没有雪糕冰淇淋,但暖儿做的冰镇酸梅汤还是不错的,每天中午皇甫冷雪都要喝了酸梅汤再睡午觉,云岚也会陪着一起,那时辰便是整个公主府最安静的时刻。
婚期定在三日后,依照古法在黄昏举行,真是名副其实的“昏礼”。皇甫冷雪不仅是媒人,还充当了送嫁的娘家人。新娘乘马去接,就算是亲迎之礼,新郎接过来以后接下来还有几项仪式。
第一项是沃盥,方言不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皇甫冷雪听得不明所以,云岚在纸上写下这两字她才稍微明白了些,想来大致就是洗漱的意思。
新人进得堂来,先洗手洗脸,然后相对而坐,称为“对席”,然后同吃一道菜,称为“同牢”,接着就是喝交杯酒,称为“合卺”。
到了交杯酒的环节,皇甫冷雪才是真长了见识,原来所谓的交杯酒不是两个人手臂勾在一起那样喝,而是只把酒杯换一换,更奇的是他们喝酒用的也不是酒杯,而是瓢。皇甫冷雪不禁大跌眼镜,交杯酒这么有意境的事,居然用的是瓢!
问了方言不改才知道,所谓“合卺”里的“卺”,就是一种匏瓜,把这个匏瓜剖成两个瓢,就是行“合卺”里时所用的器具,匏瓜的柄用红线相连,两人互换酒杯饮酒。一个匏瓜一分为二,二人再同饮一卺里的酒,象征合二为一,琴瑟和谐。
合卺之后就该送入洞房了,至于洞房里还有结发和撒帐的礼节,皇甫冷雪自然是看不见了,再然后小厮便熄了烛火出来,黑暗之中发生的事大家就都不得而知了,不过皇甫冷雪稍微猥琐地想一想也知道是什么。
“嘿嘿,人家入洞房了,咱们就别跟着了。”
云岚瞟了她一眼,道:“人家入洞房,你笑什么?”
“我,我笑了么?你们干嘛那样看我?快走吧,喝酒去!”
皇甫冷雪和三个男人聚在一个桌上,这次不怕喝醉了回不了家,于是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云岚喝到一半就停了杯,从来都是适可而止,没人见过他喝醉的样子。柳白陪皇甫冷雪喝到最后,直到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要去睡觉,他的脸色依旧如常。苏行乐喝的最多,在椅子上坐着都不大稳当,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暖儿,瞧苏行乐喝的那个样子,一会儿你把他送回去。”
“是。”
自从云岚升了侍子,皇甫冷雪就再没有在柳白这里睡过,就算喝醉了也是自觉地回云岚那去。柳白和苏行乐将皇甫冷雪送到门口,目送云岚扶着她离开。
苏行乐喃喃道:“公主如今不常在柳小郎这里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