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燕挺直脊背,跪在冰冷的大殿上。光滑的石板此刻就像是上面洒满了细小的针,每一丝都有着透骨的疼。她低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前面的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她需要一个固定的点来稳定自己,要不然她会一头栽倒在地上。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相信。虽然是幽冥救下的皇上,可是难保皇上不会以为这是一出她自导自演的离间计。
想要借此离间皇上和皇后之间的感情。只是……皇上和皇后之间真的有真情吗?如果真的有,皇后一开始何苦还会与她为盟?甚至隐约还有些拉拢的意思。若说没有感情,那么为什么皇上不干脆信了她的话,直接借此机会让皇后永不能翻身?这难道不是一个扳倒皇后的好机会吗?
如果皇上不相信她所说的,那她就不止是谋逆,更是欺君!难逃一死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生不如死!思及此,陈紫燕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和着之前黏在身上的冷汗,黏腻的让人头皮发痒。
至于证据?哈哈!在这里,证据就是个笑话,是讲给别人听的,是用来证明皇上的决断是正确的工具,证据,向来和事实无关。陈紫燕从来没想过能用证据什么的扳倒皇后,这些证据能够证明她是无辜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要的是皇上质疑的心,是皇上不相信的感觉,只要皇上开始怀疑皇后,那么,不管有没有这些证据,皇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在这深宫之中,有几个人真的是干净的?要是皇上想要下手,那么,证据神马的,通通都些浮云。
可是,皇上真的对皇后无情吗,真的会对皇后下手吗?最易变人情,最难测人心,要是普通人,陈紫燕还有个六七分的把握能够说服,能够揣摩争正确人的心思,不过,这可是当今圣上啊!妄图揣测圣上心意,无异于与虎谋皮。陈紫函只能轻咬舌尖,借着微弱的痛觉让自己清醒,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没错,皇上的心意哪里是那么好揣摩的?现在,听说了这么一个惊天奇案的皇上,正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陈紫燕,眼眸里一片平静,好像被刺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好像听说了皇后是幕后主使的人也并不是他。
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的陈紫燕开始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数数,想要熬过这个难熬的时候。就在陈紫燕数到两千四百一时三的时候,皇上终于开口了,“起来吧,别一直跪着,仔细伤了身子。”
虽然这话句句是在关心陈紫燕,可是,语气却清冷的可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陈紫燕恭敬的一拜,这才强挺着站起身来。心里不停的诅咒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倒霉皇帝。虽然她不停的腹诽着,可是面上却不敢袒露分毫。
皇上允她站起来,而不是继续跪着,就算是默许了她的说辞了,相信了她的说法,虽然不能确定皇上会不会因为此事查办皇后,可是,心中对皇后的信任算是一点没有了,甚至应该还生了许多嫌隙出来。
而她和皇后的盟友关系,或者说,表面上的盟友关系,从她站起来的这一刻开始,就从她这里,单方面宣布破裂了,所以今后她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面色深沉,不辨喜怒的男人。至于皇后什么时候宣布她们的盟友关系破裂,就看皇后娘娘她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这个消息了。陈紫燕暗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站起来的视角就是比跪在地上开阔。陈紫燕甚至能从地砖上看到反射的,外面太阳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她知道,以后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皇上依旧不言语,看着逞强站直的陈紫燕,这个女人,还真的有点意思,跪了那么久,这个时候还是强迫自己站得笔直,也不向他讨饶。不过这心思只一闪而过,他转念就想到了皇后,他的好皇后。
他是相信陈紫燕的证据的。发生意外的那刻,陈紫燕的表现他一清二楚,他有信心,陈紫燕没有要害他的心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陈紫燕咬出来的人是皇后。如果这件事任由其发展的话,别说皇后的头衔不保,她的命,甚至她家族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疑问。
行刺皇上,妄图谋逆,欺君罔上,陷害妃嫔。这一条条一桩桩,哪个不是杀头的大罪?
皇上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今天的事情朕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膝盖……让人好好伺候着。”
陈紫燕恭敬的福身,朗声到,“恭送皇上!”嘴里的血腥味越发的明显,让人隐隐做呕。
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是表示皇上并没有打算严惩皇后,不对,不算是严惩,应该是,不打算公正的审判皇后娘娘了。不过,皇上肯定是对皇后娘娘起疑心了。
证据虽然不能成为左右事情结果的关键,但却能成为动摇帝王心的关键。
陈紫燕自嘲的一笑,也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后在后宫纵横多年,根基肯定稳固,而她不过是风头正盛的新人,就是一时风光,她的能力肯定不及皇后娘娘。她也没打算能通过这个就一下子让皇后万劫不复。她说这些,不过就是求自保而已,如果不是把她逼到绝境,她也不想和皇后成为敌人,尤其是这么快就成为敌人。毕竟她还有很多地方要依靠皇后。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她也没有办法回头,为今之计,就是好好做好善后工作,就像皇上警告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不然倒霉的还会是她。不过还好,她的手上还有自己的“兵”,皇后想要算计她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陈紫燕自嘲的勾起嘴角,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这么精于算计,工于心计,甚至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了?看来后宫真真是一个锻炼人心性的地方。陈紫燕扶着桌子,膝盖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生生的要从她的身上剥离出来。她还是倔强的望向太阳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有着皇上的背影。她用不吃力的那只手伸到虚空里,仿佛还能触摸到皇上身上些微的温度。
皇上,应该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吧。
想到皇后娘娘,陈紫燕浑身一激灵。她现在就像走在悬崖边缘,稍微踏错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有心情伤春怀秋。她连忙叫来小兰,给她打热水,热敷已经淤青的膝盖,同时低声吩咐小兰,要她把这件事情的“尾巴”处理干净。并让她找来幽冥,陈紫燕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手里到底有着多少实力。
她有一种大战来临的紧迫感,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战斗的激情。
皇上确实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虽然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皇后娘娘毕竟在他的身边陪伴了他这么久,从他失势到得势,从他年轻气盛到现在老谋深算,他身边的谋臣武将换了不知几轮,只有皇后,只有皇后一直都在。因着这份感情,他已经很纵容皇后,一些错事他就全当没看见,一些能瞒过去的,他便默许瞒过去。
可是,这次皇后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这是不是说明他对皇后容忍过头了,让她不知道什么是底线了!
皇后的暗探告诉皇后,皇上从陈紫燕处出来,就直奔她这里。皇后娘娘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久,自然是玲珑的心思七窍的孔,马上就明白过来,陈紫燕这是找皇上告状去了。她虽然心下气极,可是眼看着皇上就要驾到,所以也没有时间和陈紫燕计较。忙命人准备。
准备什么?当然是两手准备!
皇上直接到她这里,并不证明皇上就是信她的,只能证明皇上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分两种,一种是,当这个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皇上过来,只是隐晦的敲打一下她,让她收敛一点。又或者是,皇上已经想要处置她,只是不想家丑外扬,才直接到她这里,另寻个错处,把她拿了。
不过,皇后风情万种的用自己的护甲扶了扶头上的凤钗,这个尊贵的身份,她应该是不能丢,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能够在她的寝宫里废后。
皇后娘娘无比得意的站起来,走到前厅,不管是哪种情况,陈紫燕那个小贱人的目的都不可能达成了。陈紫燕不就是想看她身败名裂,被五马分尸吗?可是,她可是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哪里会落得阶下囚的地步?
现在她只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和皇上好好的打哑谜就行了,至于失掉的皇上的信任?哼哼,她可从来不认为皇上对她真的有什么信任可言,如果是真的信任她,把她当作自己的枕边人,那现在皇上起码应该龙颜震怒,而不是这样平静无波的来到她这里。皇上,这明明就是无时无刻的不把她也算计进去。
皇后娘娘自嘲的笑笑,果然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连夫妻之间都机关算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于是她带着面具似的端庄的笑,施施然的走到大门旁边,打算恭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