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宣殿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景仁宫,里面的布局设置显得大气而华贵。目测一下占地面积,几乎是逸轩阁的两倍不止,可见这位如贵妃确实和其他妃嫔不是一个等级的。
跟着碧莲一路走过假山池沼,华轩风廊,绕过游园小径,花圃折桥,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碧莲冷冰冰的扔下一句:“在这里等着。”就推门走了进去,看样子应该是去向如贵妃禀报。
片刻后,雕花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碧莲走出来对她道:“进来,主子等着你呢,到了主子面前放聪明些,不该说的话别张口就来。”
司徒静知道她这是心虚,害怕她把她的那点破事在如贵妃面前抖出来。其实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种事情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去提起,这个如贵妃一看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一天两天她发现不了自己丫鬟私下的那点猫腻,难道时间长了她不会察觉?再说,这种事情在宫里也不鲜见,处理的方式因人而异,跟她实在没什么关系。
“多谢碧莲姐姐提点,奴婢记下了。”司徒静垂首恭恭敬敬的道。
屋内,如贵妃一手支着头倚靠在身旁的桌子上,柳眉凤眸,玉颜娇媚,满头青丝垂泻在耳畔,别有一番慵懒的美感。
司徒静只看了她一眼便收敛住目光,垂着头恭敬行礼:“奴婢初夕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如贵妃摆摆手,面容温和,“到了本宫这里不用拘谨,本宫找你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司徒静心说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碧莲怎么会态度那么强硬的拖着她过来,她景仁宫这么多人,就算无聊想找人絮叨絮叨,那也轮不上她。
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恭顺道:“多谢娘娘抬爱,奴婢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行了,本宫刚才说了到了景仁宫不必拘谨,本宫不喜欢虚与委蛇的这一套,你越是跟本宫客气,本宫就会当你眼里没有本宫。”如贵妃微微眯起凤眸,光华流转。
司徒静忙低头称是,心里却更加的不以为然。
如贵妃顿了顿,接过碧莲奉上的香茗轻抿了一口,慢悠悠的开口:“初夕,你的事情本宫听说了一些,父母双亡,背井离乡,为了给体弱的弟弟治病才进了宫门当宫女。这般的凄苦身世难得还这么有情有义,在这宫里实在是少见。本宫第一眼看到你就打心眼里喜欢,原本想把你讨了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照应照应,可你还念着荨妃的情义不愿意离开。无妨,本宫也不勉强你,听说荨妹妹自从入宫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成日愁容满面,有你在逸轩阁照顾着,本宫也放心。”
司徒静道:“照顾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如贵妃点点头,赞许道:“理应如此。”说着,指了指早就准备好放在桌上的一个朱漆托盘,对司徒静道,“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拿回去好生安顿你的弟弟。”
话音落下,用眼神示意碧莲把东西端过去给司徒静。那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四锭白花花的银子,一串珍珠项链,一块玉佩和其他几样看起来做工十分精细的小物件。这些东西的料子都极好,一般富贵人家也很少看到,更何况现在要赏赐给的是一个家境贫困的宫女,这简直是莫大的恩赐。
司徒静还没接到托盘就受到了碧莲怨恨的眼神,忙垂首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惶恐,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奴婢万万不能收。”
如贵妃似乎早就料到司徒静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不紧不慢道:“本宫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拿回来的道理?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赏给你的,而是本宫给你弟弟的一点心意,这样的小玩意本宫多的是,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给一些需要的人。”
司徒静依然不愿意接受,她心里知道,如贵妃这次找她来的目的是为了收买她,好让她以后为自己办事。可她根本就不想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到时候想脱身就难上加难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荨妃娘娘念我抚养幼弟辛苦,早就给过奴婢赏赐,奴婢的弟弟现在身体已经见好,奴婢每月的月钱足够养活他,实在不敢再让贵妃娘娘破费。”
如贵妃看司徒静的眼神变了变,心道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三番两次的拒绝她的好意,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知道荨妃到哪找了这么一个有米不进的丫头,倒挺有几分骨气。可惜,她跟错了人。
“听你的意思,荨妃娘娘待你好你就心安理得,本宫待你好你反而不自在,你是看本宫不顺眼么?”
“不敢,奴婢不敢,贵妃娘娘言重了。”司徒静暗暗叫苦,看来今天要想出景仁宫的大门没那么容易了。也怪她没考虑周详,忽略掉了这一种可能,突然被拉了过来,完全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如贵妃真的小心眼因此记恨上自己,随便找个什么罪名给自己按上,也够她脱层皮的。可,如果真的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以后少不得要看她脸色行事,一边是荨妃一边是她,两边都要顾及的同时,还要想办法接近周迟铭,她岂不是要心力交瘁。
“我家主子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哪来那么多废话?”碧莲虽然眼红司徒静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赏赐,但是见对方这么不识好歹,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家主子进宫以后赏识过谁?你平白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就该好好珍惜,要是真把主子惹生气了,有你好果子吃!”
“莲儿,不得失礼。”如贵妃佯怒斥责了碧莲一句,不过面上却丝毫没有要动怒的意思,显然这对主仆一唱一和是在演戏。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司徒静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奴婢叩谢贵妃娘娘的恩德。”
既然东西收下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如贵妃又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本宫听说荨妃妹妹一直呆在屋里不怎么出来走动,人也越发的消沉,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司徒静如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这阵子才被李嬷嬷派来伺候荨妃娘娘的,和娘娘相处的时间不多,对其中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依奴婢看来,娘娘倒不像是自哀自怨,而是性子清冷了些,喜欢安静罢了。”
“原来如此。”如贵妃笑着继续道,“不过,一个人一直闷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长此下去难免会与人疏离,对身心健康也不太好。你应该多劝劝荨妃妹妹,让她多出来走动走动。”
“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奴婢也曾苦劝过荨妃娘娘,不过娘娘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奴婢的话,奴婢也没办法。”
“难得你这么为荨妃妹妹着想,本宫很是欣慰。你的话她不听,本宫的话应该能听进去几句,你回去就替本宫传个话,就说本宫过几天带几个姐妹去逸轩阁看看她。”
司徒静暗道,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荨妃最怕招惹麻烦,所以窝在逸轩阁足不出户,但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消停,自己折腾不够,还要连带着别人一起折腾。所谓的两个女人一台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她不禁为荨妃的处境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如贵妃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她。
不管怎么说,这个麻烦是她招惹来的,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想必荨妃娘娘得知贵妃娘娘要来,定会十分高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那就有劳你了。”如贵妃矜持的笑着点点头,顿了顿又想起来道,“本宫还听说荨妃妹妹未出阁前弹了一手好琴,进宫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张七弦琴,怎么进了宫以后就没听她弹过了?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让她没了抚琴的兴致?”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司徒静隐隐有些害怕,如贵妃既然连这种事情都打探到了,那么知道荨妃和苏齐的事情恐怕只是迟早的问题。后宫里面最忌讳的就是妃嫔私下和皇帝以外的男子有奸情,如果真因为这个犯在她的手上,荨妃和苏齐只怕都会万劫不复。
“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你这个丫鬟到底是怎么当的?”碧莲忍不住在旁边插嘴。大概是因为是从顾容府里跟着进宫来的关系,她在如贵妃面前也不怎么收敛,虽然不过是个贴身的丫鬟,派头却是半个主子。
司徒静作惶恐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不怪你,你先起来,是本宫问得太唐突了。”如贵妃语气温和,“按理来说,这是荨妃妹妹私人的问题,本宫不该过问。”
司徒静从善如流道:“贵妃娘娘也是关心荨妃娘娘,奴婢但凡知道些什么内情都不会有所隐瞒。”
“你能理解本宫的苦心就好。”如贵妃笑着点点头,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该问的话都问得差不多了,于是对司徒静道,“本宫没和荨妃妹妹打声招呼就把你请了过来,荨妃妹妹若是长时间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你今天还是先回去,日后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本宫。”
司徒静行跪拜礼叩谢,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屈膝下跪,膝盖都快磨出茧子了,这宫里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怀揣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司徒静面上却丝毫没有喜色,事情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朝着她预想之外的方向发展了,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边走边皱眉沉思,碧莲却从后面追上来,清喝了一句:“张初夕,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