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拆房子啊!”刚进门的左寒晴被突兀震得耳膜发疼,也没听清什么内容就回了句。他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有些狼狈地蹿进屋子。

“怎么都聚这啊?”绿眸的男子带着探究的神色询问,但两个有些脾气上来的人都没开腔。

左寒晴自讨了没趣,只能灰溜溜地摸了下鼻子,一脸的尴尬。突然他像是被针扎到似的跳了起来,“白伊呢?那丫头跑哪去了?”

冰释血回了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他转过身,一点衣橱边的角落,“她大约在那一片!”

左寒晴有瞬间的呆愣,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的怪异和扭曲,生生破坏了那张美感十足的相貌。不一会,他也像冰释血之前缓缓的踱步,来回不下十趟。

白伊望着从身侧擦过的异色眸发男子,焦急的蹙眉,冰释血虽指的不是她具体的方位,但却是那诡异男子打坐的地方。既然知道他们所在,为何还不动手,这样走来走去量房间的踱步,有什么意思?

“遁形之术?”好一会儿,顿住脚步的左寒晴惊呼,让冰释血终于微微侧目、赞赏性地点了点头,一袭白衣的男子选择沉默、阴沉地站在一边。

左寒晴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的扭曲,冰释血从来是一副冷冷的、唯我独尊的欠揍表情,这表情搁他脸上倒也确实是理所当然。他从来不会赞赏某个人,就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最多认同性地表示一下,但更多的时候是鄙视、嘲讽、不屑……

他这样赞赏性对自己点头,让左寒晴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多了些走钢丝时的胆战心惊。他几乎下意识的向门口退去。

冰释血突然邪魅地笑了,说实话他笑得并不是很自然,却出奇的好看。漆黑的眼眸像是天空高挂的炎阳,虽暖意满盛,却刺得人睁不开眼。冰释血有时就像天空的太阳,虽不喜欢他,但也离不开他,多么怪异却又令人头疼的关系。

左寒晴只呆愣了一秒,下一分钟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奔出去。不过这一秒对冰释血而言已经够了,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左寒晴的肩头,左寒晴跨出的第二步就这样生生地顿住了。

他做贼心虚地转过头对冰释血谄媚的笑着,那表情像是在说:“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破了这结界。”冰释血像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那样不痛不痒。

左寒晴哀叹了一句,有些感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自己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出空幽谷就是错误的,甚至说结识这个大魔头——冰释血,才是所有错误的根源。

白伊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心中的紧张、害怕顿时减少。她转动着眼珠,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在角落里安静打坐的男子。即使冰释血一指的方位就是他,也不见他脸上有丝毫慌乱的神情,如同平静的镜湖面,连丝丝涟漪也不曾泛起。

男子穿着件花纹繁琐、色彩艳丽的僧袍,精致的五官让他的脸乍看上去雌雄莫辩,他闭着眼,专心致志地念着口中的咒语,嫣红的嘴唇流动着诱人的色泽,白皙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尤其是眉心的那刻妖艳的红痣,像血液般妖娆鲜艳。对周围的一切他充耳不闻。

男子艳媚的容颜,让白伊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惊艳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男子的同时,心里哀呼自己怎么长得那么丑,心里的自卑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左寒晴袖口微动,口中的咒语倾泻而出,结界被刮磨着发出看不见的火星屑子。看着结界越来越薄,白伊终于从自卑中挣脱,摩擦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男子睁开一只眼睛,一只湛蓝如海的眼睛,而此刻的白伊只是兴奋地看着那即将破裂的结界壁,根本没有注意男子。

男子的眼珠灵活地转动一圈,像是窥探似的掠过每个人的脸,接着复闭上。男子加快梵念的速度,一道蓝光闪过,结界恢复如初,牢固更甚之前。

左寒晴蹙起了眉,额头已渗出了汗珠,身上的衣物也已浸湿,他有些体力不支,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冰释血眼明手疾地扶住他。

“休息会吧!再勉强支撑也没有任何意义。”知道他已经筋疲力尽,无力迎战,冰释血放软态度宽慰他。

左寒晴虚弱又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没什么。”冰释血无所谓的道,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戾凌疾却没有他这么轻松,“怎么办?连左寒晴也没折?”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又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冰释血没有接腔,他又像之前那样来来回回地转悠着。不过这次他明显是绕着结界的范围。他小心翼翼地衡量着、揣度着,在思考哪个位置是最合适的。

白伊随着他走来走去,心莫名的悬了起来,之前的兴奋又被淹没。

最后他挑了个离白伊稍远的位置就站定不动。白伊隔着结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冰释血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结界落在她身上,那样炽热又浓烈的眼神仿佛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白伊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跟第一次相见时茫然的心痛不同,那是感情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再被翻阅时,为主人公的遭遇感到痛心的无能为力,像是重生后,再见之前的人、事、物时会感慨,会想再爱他。

但现在不一样,这种感觉像是心被人捧着,离开了自己的胸膛却依然活着,为另一个人活着,那种感觉美好到不可言喻,觉得天地间、这世界中,只有他活着才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

那是师兄所不能带她的感觉,这个人跟师兄是不一样的,她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冰释血右手半握,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像弹奏丝弦乐器曲起,带着从容优雅。有股白色的气流在他手中渐渐汇聚,慢慢地,一把黑的透亮的剑隐隐绰绰。冰释血握着纹理复杂的剑柄,剑柄上缠绕着黑色的藤蔓,一圈一圈,向他手臂延展。最后,他整条手臂都被错综复杂、粗细不一的藤蔓生生围住。

白伊望着那诡异的一幕,惊得顿住了,直愣愣的看着那一袭黑衣的男子。冰释血倒没什么感觉,他神色平静,优雅地抬平手臂,试探性划出刀。他不敢用太强的力,怕伤到结界中的人。结界被划开了道口子,对视的两人之间的帘幕一下子被拉开,目光猝不及防的相遇,彼此的眼睛里只有对方。

两人对视着,一动不动。可不到三秒,那道口子像是人睁开的眼睛复又闭上。

视野里蓦然消失的脸让白伊有些害怕想地转过头,只是身躯还是不能动弹,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名着僧袍的男子,一瞬间,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似乎空气都凝滞住,每个人的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转化为凝重之色。

左寒晴几乎舌头打架,他结巴地喊道:“这……这……”戾凌疾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窒息的感觉在每个人之间萦绕,冰释血右手的墨滕剑似乎黑得更加亮泽,还伴随着细微的振动,像是沉睡的狮子被唤醒;也像是猎人发现一头大型、凶残、稀奇的猎物时的跃跃欲试,带着隐隐的嗜血。

白伊望着身旁的男子,想放声尖叫。无奈声音却被生生地卡在喉咙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只见男子竖起的领口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金色的光芒悄然爬出,带着未知的恐惧,一瞬间诡异莫辩,白伊的心也不自禁地提到了嗓门口。

同男子僧袍上一模一样的复杂花纹顺着男子细腻如凝脂的肌肤渐渐蔓延,像一株藤蔓抓住了可以依附的大树,之后仅仅缠绕,借助枝干拼命地向上爬。

不一会儿,男子的脸上全附着着繁琐的金色花纹,像晦涩难懂的梵文。一张脸金光闪闪,但在白伊看来,尤显得阴森恐怖。

冰释血的剑又一次挥下,但这次较上次那划开的口子明显小的多。冰释血就着那口子,把剑横过来卡着,像磨磨般一周转过来,破西瓜似乎。但他有些低估男子的实力了,他划到哪,划过的地方像伤口般迅速愈合,快得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圈下来,只有他的剑卡住的地方还留有一些小缝隙。

冰释血烦躁地蹙起眉,压下心底蔓延开来的吃惊。

结界里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男子妖媚到让人窒息的容颜让所有人一怔。

急急跑上去的戾凌疾却仿佛看到鬼魅般,吓得一个踉跄往后跌去,把刚好跟在他身后的左寒晴压倒了。

左寒晴刚耗尽体力,也不料戾凌疾来这招,更没什么准备,仓促之间被狠狠地压在地上,他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吼了出来:“戾—凌—疾!”

但戾凌疾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眼神空洞没焦距,口中念念碎碎地喊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说到最后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