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似乎安静下来了,凉风吹袭的夜晚,却带着腥甜的血腥味,洋溢在空气中,带着让人害怕的恐怖。

不知名的恐惧渗透在空气中,随着呼吸游走在身体的各个部分。

无论是之前遭遇到的多么惨烈遭遇还是自己父亲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鲜血。虽然也不可避免地见过各种打斗时的血腥场面,也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样子,但是都没有此时捂着琴雨不断流血的颈脖来的真实。

“琴雨!”白伊只能无措地喊着这个少女的名字,她看到不远处已经躺在地上的年轻剑士,从心底里蔓延出绝望。

鲜血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走,带着这个少女年轻的生命,而自己却是无能无力,那种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的感觉折磨着这个少女脆弱的心脏。

但是戎装的男子显然并没有白伊这么多的感慨,他一生中杀过无数的人,无论是老幼,还是健硕的,甚至是比自己更强大的,他都杀过。所以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应该是那些人们口中传说的云罗书卷。

那个记载着无数神化的书卷,传说中记载着成为圣族的秘法。

看着即将到手的白衣少女,似乎看到了那一卷冒着圣神光芒的书卷,似乎看到了自己不一样的未来。

这个男子的心底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脸上是一种像是基督虔诚的信仰使徒般的癫狂激动,像是终于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上帝般疯狂。

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溅到脸颊上的血迹,对于自己亲手杀死的一条鲜活的生命毫不在意。他在乎只是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女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白伊的悲伤显然并没有感染到这个戎装的男子,南宫唯毫不留情地出手扣住少女的手腕,奋力将蹲在地上捂住琴雨伤口的少女提起。

哭泣的一塌糊涂的少女被人猛然拉起,模糊的视线里看着是一脸狂热诡异的戎装男子。她猛烈的甩开这个男子的钳制,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抛下这个受了伤奄奄一息的少女,哪怕是最后一刻自己也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至少让她走的时候觉得不是很孤单。

“放开我!”白伊挣脱了几次都不能挣脱开男子的钳制,她想也不想地厉喝出声。其实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南宫唯几次差点被她甩开手。

对于少女强烈的反抗,戎装的男子微微不悦地蹙眉,一个反手刀将这个倔强反抗的少女打晕,然后毫不怜惜的将少女抗在肩膀上。回头对着场地中依旧牵制住冰释血的白衣男子颔首示意,然后足交轻点发力,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浓重的夜色将他们的身形完全遮掩住了,年轻的剑士和黑衣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离去而无能为力。

看到南宫唯已经得手,安圣杰也不再恋战,他几个转身从和冰释血的打斗中脱身,带着放肆而无忌的笑立在不远处看着脸色阴沉的黑衣男子。

而冰释血只是冷冷地回望他,阴沉而幽暗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冰释血,后会有期。”白衣男子心情不错,难得双手抱拳作了一揖,白衣顺乎飘忽在空气中,接着传来他远远的声音,“海若,我们走。”

远处传来的男子带笑的得意声音,让人有种咬牙切齿的冲动。和飞天舞纠缠的红发男子听到声音,立即收起兵器,不再恋战,只是神情冷漠地看了眼被他激怒的红衣女子。转身也没入男子消失的墨黑空际,几个起落就成为目不可及的一点。

冰释血当即立断,足交发力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军座!”飞天舞急急的喊了一声,酥软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波光流转的眼眸看着没有停顿的黑衣男子成为视线中的一个黑点,当下也一狠心,咬牙跟着追了出去。

年轻的剑士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听着周围变化的情况,然后听到所有人远去的脚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着急,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庭院中已经人去镂空,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年轻剑士,他努力转动着头颅,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微弱呼吸的鹅黄色裙装的少女,鲜红的颜色已经把她淡雅的衣衫浸染。衾梓寒的心一紧,想着要是白伊最后也是这样的境遇,心里就是突然爆发出一种强劲的力量,是一种让自己陌生又害怕的力量。

不过衾梓寒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动了。只是全身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过了许久,衾梓寒似乎终于找了一丝自己的力气,他缓缓的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让自己的肢体开始灵活起来,让那些有些停滞的血液重新流动。

此时已经到了半夜,入夏的夜晚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支配能力,年轻的剑士几乎是爬到鹅黄色裙装的少女身侧。他跪倒在地上,几乎不敢看着躺在地方流血不止的少女,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将她抱起来。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年轻的剑士终于缓慢地伸出双手从少女腋下穿过,将她抱起,他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个过猛的动作会伤害到这个已经奄奄一息、脆弱不堪的少女。

即使他们在两个时辰前,还在偏厅中激烈地争执,即使知道了这个少女杀害了自己敬重视为父亲的师傅。但就在刚刚,看到她为了白伊这样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此时衾梓寒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

怀中的少女脸色已经惨白,随着她沉重而吃力的呼吸,还有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缓缓的沁出。

“琴雨!”年轻的剑士哑着嗓子低低地开口,他刚喊完这个少女的名字就哽咽了,他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因为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而无力的、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衾梓寒不明白了,白伊死的话,琴雨不是应该最开心的,也是她最愿意见到的场面呀?为什么在刚才南宫唯出手的时候,她会不顾自己而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呵呵。”少女悲怆的大笑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凄凉和绝望以及深深的癫狂。她一笑,口中无数的血唾沫就冒出了出来,像是涓涓的流水,带着让人胆颤惊心的颜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傻?”年轻剑士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少女还有些温度的头,眼中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悲伤。

“对不起,梓寒师兄,我们不是故意,我真的不想杀宫主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当时就那么做了!”少女的眼神有些空茫,她看着漆黑的夜色喃喃地如同忏悔般说道,咽喉上的伤口让她说话很是吃力也不是很连贯,但是她依旧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了。

“在宫主死后的日日夜夜中,我都不能安心的入睡,我一直在梦中看着宫主那种惨白吓人的脸,在我眼前飘荡,一直折磨着我,让我不能安宁。”少女惨白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抓着男子下垂的衣摆,破碎不连贯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暗哑,“梓寒师兄,你明白吗?那种杀人之后的罪恶感,有的时候我恨不得就这样死了。”

“我……”剑士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战栗和颤抖,他在拼命抑制自己想痛哭的行为。

“梓寒师兄,你不能原谅也是正常的。这样的事换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原谅和明白的。”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琴雨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露出能理解的微笑,只是她的微笑中带着某种幸福的光亮,同时暗哑破碎的声音也染上了一种奇异的语调,“我这一生还是有幸福的,我只是希望,衾梓寒师兄能记住,琴雨已经是你的人,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说道这件事,琴雨的眼中流露出一种炫目的幸福,她的瞳孔开始有些扩散,但是意识还是在自己的大脑中。

“我的人?”琴雨的话让这个年轻的剑士一阵头晕目眩,他不自觉地疑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印象?难道是自己意识沉睡的那段时间?

年轻的剑士真的有些凌乱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记忆出现,还是这么劲爆的情况,轰炸的他毫无招架的能力。

似乎是衾梓寒这样过于冷淡的表情,甚至在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剑士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让琴雨有些气愤。

她猛烈地吸口气,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随着她这样剧烈的动作,又有更多的鲜血从咽喉的伤口和嘴里沁出来。

但是琴雨显然全然不在意,她有些涣散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劲装的剑士,有种似乎要看近他灵魂深处的阴沉犀利,她的挂着血迹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我替代白伊死去了,那就是连你也不能忘记我。我刚才赫然明白,并不是白伊死了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