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山易主各奔东西

五哥从马山的兄弟——赖赖那里拿了一包软玉溪给他,马山慷慨的递给五哥一根,二人隔着两重厚重的大铁门,吞云吐雾,天南地北的吹起来。

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感觉不看不知道,看守所真奇妙。一向嚣张惯了的五哥,此时却对着这个身高体重怎么看都成正比的死胖子毕恭毕敬,平日里那股嚣张跋扈的姿态,完全不见了踪影。

魏忠贤极不自然的坐在头铺的位置上,看着他二人如此熟络,不由烦躁起来,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危机,开始为自己的代班位置担心。

其实五哥在外面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他之所以可以在看守所呼风唤雨,完全就是靠着有一个有钱的老爸。

他因为故意伤害进来之后,他亲爹为这个不孝子跑断了腿,花疯了钱,终于鉴定了一个轻伤害,判了一年半,留在看守所当起了小劳改。

我进去的时候,五哥的刑期还有半年,每天心情舒畅,哼着小歌给下面的劳动号房发任务收获。

一根烟完毕,五哥被吴管叫去捶背,马山晃着五个月多的大肚子来到了二铺的位置,唾沫横飞的开始讲起他在外面时候的光荣事迹。

时光匆匆,一晃一下午过去了,我们在马山添油加醋的牛逼中,终于对他的身份和案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同时也释怀了五哥为何对他如此恭敬,且他自己来到看守所之后有恃无恐的原因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虽然老子进来了,但是我外面的关系一抓一大把,现在正到处跑着,为他取保候审呢,用不了几天就又可以回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喝酒作乐了。

我们都佩服他的能耐,都信以为真的以为,他过不了几天肯定能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绝对的一逼!

于是我们纷纷让他给自己的家人朋友带信,要东西的要东西,报平安的报平安,就连魏忠贤也不例外。

“虽然吴管和老子说木得什么吊事,但是老子知道这回跑不了咯,既然马哥这么够意思,出去之后去XXX小区,找我那个盘膝,让她给老子多打点钱过来吧。”魏忠贤摇头叹息,他还算有自知之明,因为一年之后,他就被判了七年,送往了已经改成监狱的第二少管所。

我因为老家在山东,知道马山不可能到那边去,又不想把家里人的电话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所以没让他代劳。

晚上睡觉的时候,由于又多了一个人,本来就很挤的铺板上,再也挤不下人。没办法之下,我和瘦猴儿只好找了一些破纸壳子铺在地上,在魏忠贤的指示下,打起了地铺。

六月初的南京,还不算最热,晚上打地铺,盖被子,温度刚刚好,比他娘的铺板上还舒服。

魏忠贤依旧固守着头铺的位置,马山则彻底占据了小河南的二铺,只是苦了九指,和一些新人挤在一起。

日复一日,我进来后的第五天,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看守所的提审。

依旧是抓我的派出所的那些人,沙哑警察带着一个女警察来找我了解案情。这些事情我在派出所都说了N遍了,他们还不厌其烦的找我,其实就是走一遍程序。问题还是那些问题,我的回答还是那些回答,没有一丝新意。

等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老头被送进我们号房,与此同时牛头马面二位小鬼也被送下了下面的劳动号房。算上新来的老头,我们号房又恢复了八人的格局。

老头姓王,长的又瘦又黑,五十来岁左右,身上纹了一个过肩龙,看上去气派的很,只不过放在他枯瘦如柴的身上,却更像是一条凶猛的四脚蛇。

新人进来,按照规矩是要过堂的,因为我和马山的特殊原因,这个号房已经有五六天没有新人过堂了,犯人们看到老头都一个个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面说过,马山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我们号房的格局。这句话并不是说他占据了二铺的位置,而是他以二铺的位置,架空了魏忠贤这个头铺的代班,让他名存实亡,成了傀儡皇帝。

魏忠贤对此有苦说不出,马山的关系已经打到了看守所里,之所以没有把他撤掉,完全是给他留了一个面子。

小河南失去了魏忠贤庇佑,三铺的位置也终于不保,在他卸下镣铐的当天,就被马山给撸下来,换回了九指。

九指成了马山的心腹,魏忠贤和小河南却苦命相连,大权移交他手。

好在马山为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做的还不算过分,对魏忠贤平日里也还不错,至少还保证了他头铺时的待遇,并没有亏待他。小河南却彻底沦落成了我们新人一组,被烧鸡和泡面遗忘了。

为此小河南整日里一边抠脚一边唉声叹气:“咦!这可咋整咧。”

马山最痛恨河南人,每次听到他这么感叹,往往都是一个大臭脚过去,直接给他踹到厕所里。

直到那时,我才终于明白九指让出三铺时嘴角的那一抹微笑代表着什么。

他用他的心计,战胜了魏忠贤,战胜了小河南,赢得了马山的信任。

新来的王姓老头进来之后很牛逼,牛的一逼。

虽然魏忠贤被架空,但是他还是名义上的头铺,来了新人之后,问基本情况和过堂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他来办。

魏忠贤把老王(暂且就这么叫他吧)叫过去,问了一下基本情况,然后就要给他过堂。

谁曾想老王也不是善茬子,当场就闹号反股,和魏忠贤大人在号房里打了起来。

作为魏忠贤的衷心走狗,小河南第一个窜上去,对着老王的肚子就是一脚,然后在我们集体镇压下,终于服软。

前面提过,魏忠贤在外面的时候吃喝嫖赌,样样不缺,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打架,还被打的鼻青脸肿。

魏公公一怒之下,开飞机、坐沙发、看电视、贴肉饼,四大刑罚给老王上了一遍,半个多小时下来,就要了他半条老命。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拼死按铃,叫来了干部。

吴管发现这等劣质行为之后,气愤的一逼吊遭,坚决要严惩不贷,于是我们集体戴镣做检讨。魏忠贤身为带班头铺,起到了带头作用,给与紧闭处理(站猪笼)三天,以示惩戒。

吴管怕我们再报复老王,给他调了一个号房,分到了隔壁的102。

禁闭室是一个一米高,一米宽的铁笼子,魏忠贤被铐在上面,站不得,蹲不得,躺不得,趴不得。每天都有小劳改负责给他送一顿饭,那滋味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我们整个看守所每天都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后来我们干部发扬治病救人的慈悲精神,觉得魏忠贤有悔过表现,一天之后把他弄回号房,带上镣铐,让他做了一份检讨,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由于我们号房集体戴镣,生活上难以自理,伟大的吴管大人再一次发扬了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精神,决定把罪行最轻的我的镣铐提前卸了,然后担负起伺候这几人衣食住行的责任。

我感恩戴德的谢过吴管,心想不就是伺候他们吃饭睡觉上厕所洗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戴着镣铐来回跑要好得多。

其实在老王闹号的时候,吴管对我们号房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了如指掌。他之所以没有及时出面组织,而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最后上演了一出看守所四大酷刑,老王受不了按铃报警的事情。

我认为有三点:第一,老王刚刚进来看守所就牛的一逼吊遭,不服从管理,吴管有必要好好的收拾他一顿。但是这个收拾他却不能自己亲自动手,于是只好借用魏忠贤之手。

第二:魏忠贤在号房嚣张惯了,仗着有干部撑腰,为非作歹,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对此吴管很不满意,却又碍于他是代班头铺,不好对他下手,否则号房肯定乱套,只好借助老王闹号这件事情,找他点毛病,让他认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

第三:吴管主要是要给我们,甚至整个一监区一个下马威,所谓杀鸡给猴看。有了魏忠贤和老王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这些新人谁还敢闹事?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待着,更加方便他管理。正所谓一箭三雕,吴管不可违不煞费苦心。

我伺候整个号房人的吃喝拉撒睡,整整三天,期间被派出所带出去指认现场一天,在解下镣铐的那一天,也正是我们这些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天的在押人员解散的一天。

马山被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送往了市刑看,魏忠贤与刑看擦肩而过,最后下到下面的劳动号房。

我们各奔东西,都被分到下面不同的劳动号房,除了小河南之外,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说到底也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狗日的小河南居然意外的留在101,当起了代班头铺,半个多月之后,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出去。等我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因为打架斗殴,被再一次送了进来。

我惶恐不安的抱着行李,跟随着吴管和五哥来到二监区——203号房。

看着陌生的号房,陌生的光头,陌生的面孔,那种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感,再一次袭上心头,不知道自己今后又会是怎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