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芜在前面快步地走着,身后的雪绘小跑儿跟着上气不接下气,“大小姐,大小姐,你可慢着点儿,奴婢快跟不上了。”
“跟不上就罚你今晚不许吃饭。”行芜也不多言,依然快步走着。她现下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孙氏被父亲训斥一回怕是要大发余威,好发泄她那恼火的心情,行芜可不想无缘无故做了她的出气筒。
至于苏姨娘那里,父亲已经发话了,孙氏自然是不敢再去招惹她,想来今天父亲下朝之后,会有一出好戏可看,如果那孙氏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要如何迎接父亲的怒火了。
但若她不聪明……
行芜低下眸子,有淡淡的冰雪冷芒从眼里闪过。
苏姨娘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目送着夏正明上了那朱漆紫檀香车,方才慢慢直起了身子,她本是坊间出色的舞娘,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比那孙氏好上不少。孙红梅不过是仗着出身比自个儿好点,如若不然,她凭什么坐在那当家主母的位置上?
西偏厢里,苏姨娘抖落了一下身上被孙氏推倒在地沾染的灰尘,转眼儿就见行芜带着雪绘进来了。
“母亲,虽说是进了二月里,但这早起的风浸入骨子里,还是让人觉得寒津津的,这是女儿方才吩咐了小厨房里做的松茸鸡汤,虽没有母亲料理的好,但味道也还算可以,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芜姐儿,姨娘真是没白心疼你。”苏姨娘现下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这芜姐儿死了一次过来之后,当真儿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看着行芜手里捧着的鸡汤,苏姨娘将手上的石青团扇放下,慢慢的品了起来。
“是了,母亲今儿早起,这戏份进行的可还算满意?”行芜瞅着苏姨娘喝汤,随手捻起了桌儿上放着的冰糖粘核桃仁儿吃了起来。这苏姨娘素来对她的吃食上心,只要是她放在房里的,都是亲身确认过无事的。
“自然是极为满意的,老爷将夫人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吩咐长年将她关在了自个儿的院落里,虽说老爷没有发落她,也没有实在的处分,但到底还是给她脸子看了的。”
苏姨娘慢悠悠的喝汤,暖融融的松茸鸡汤进入肺腑,在肚子里打转儿,仿佛将这早上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那是极好的,等父亲上朝回来,母亲想必最应该知道,到底怎么说了吧。”行芜看着指尖那淡褐色的粘了冰糖的核桃仁儿,笑眯眯的放进了嘴里。
这苏姨娘是以前坊间最出色的舞娘,对于这戏份表演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放心,芜姐儿,姨娘办事,从来不会让你失望。”苏姨娘将松茸鸡汤喝完,放下那描金绘银的朱漆食盒和那全部都是银质的碗碟,方才拿了一方青绉纱帕子擦了唇,笑道。
“不过夫人那里,今日可是有好戏看了呢。”
孙氏今日被长年关在了自个儿的院落里,一天都没有被放出去。夏正明临走的时候吩咐过长年了,看守孙氏的都是一干他最信任的武士,虽说夏正明是丞相,但丞相也有着自个儿的力量。
孙氏最近太不老实了,先是害的芜姐儿死了一回,自作主张将夏行贞嫁给了离王当了侧妃,现下又撺掇着自个儿的五女儿也去心系离王,甚至想要用庶女的身份嫁给离王当正妃,真真儿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难道她孙氏能够一手遮天?
夏正明觉得必须要让孙氏知道,这当家主人到底是谁!虽然孙氏是这当家主母,但是大权还是得在他自个儿手里。
所以,孙氏今天就被他实打实的关了一天。
待到傍晚的时候,夏正明刚从朝堂上回来,便有那对孙氏忠心的因嬷嬷立刻上前禀报,“老爷,夫人今天气的根本就没吃饭,您快去看看她吧,老爷不能因为一个贱人就影响了夫人和您的夫妻情分啊。”
因嬷嬷本来是好意,在这相府中孙氏一手遮天,就算是最美丽的苏姨娘也很少能够真正的伺候相爷,所以在孙氏手下人眼里,这姨娘都是上不得台面儿的。
若不是当初相爷一时间酒后贪欢,要了苏姨娘的身子,也不会将她接入府中来了。自从夏正明死了前妻之后,续弦将这孙氏扶正当了当家主母,府中姨娘却是没有几人。
这苏姨娘更是因为最为美貌,很是得相爷的眼,所以孙氏也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急欲除之而后快。不过若非苏姨娘处处小心,又将芜姐儿养在了膝下,怕是早就不行了!
因此,在孙氏那里的人,都很是看不起苏姨娘,称呼贱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不过,这话听在夏正明耳中,却是很刺耳了。
“该死的老奴,这贱人可是你能够叫的吗?苏姨娘再怎么说也是我夏正明的姨娘,你竟然以贱人呼之,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丞相老爷!”夏正明说着,因为过于愤怒,本来较为白皙的面容上都有了涨红之色。
“长年,将这侮辱主子的老奴给我关到刑牢里去,没有我的意思不许放她出来!”
“是。”
长年带着武士分队,只是一挥手便将因嬷嬷给带了下去,因嬷嬷大惊失色,向着相爷哭喊却没有任何效果。本来想要为夫人求情,却不想竟然招来横祸,那相府刑牢乃是相爷专门设置,处罚这府中犯了大罪的人,没想到今日竟然将自己也给关了进去。
“母亲,父亲大怒,这个时候儿母亲可就要好好表现了呢。”远处,看着大怒将因嬷嬷给关进了刑牢的行芜,以袖掩唇微微一笑。这因嬷嬷竟然也有今日,果然算是她咎由自取。
前世自个儿还是那不懂事的夏行芜的时候,孙氏手下两个大嬷嬷可让自己吃足了苦头。一个是因嬷嬷,一个是李嬷嬷。李嬷嬷性子谨慎,寡言少语,想要料理她并不容易,这因嬷嬷却对孙氏更加忠心,但性子却也没有李嬷嬷那么仔细了。
这因嬷嬷只是想着为夫人求情,一时着急连贱人也能够说出口。这贱人两字在孙氏面前独自说说也就罢了,在相爷面前说,可不是这老奴自个儿找罪么。
不管苏姨娘身份如何,在孙氏那里的地位多么低下,至少她是父亲的姨娘,只这一点儿,便足够压死因嬷嬷辱没主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