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行芜那越来越冰冷的神色，夏正明只得惴惴说道。虽然芜姐儿血脉上是他的女儿，并且还在私下里叫他父亲，但夏正明明白，她如今已经是天朝的长公主了。
名入玉碟，封了金册宝印，便是名副其实的天朝长公主，这位份儿可不是孙氏这二品诰命能够相比的，更何况夏行芜如今还顶了皇命在身，要替皇帝楚恒上暗龙山去祭祀天地鬼神，岂是以前的夏行芜所能够相比的？
所以，若是夏行芜执意要对孙氏下手，他夏正明恐怕也只能巴巴地看着罢了。
“呵呵，父亲大人，女儿能够对夫人做什么呢？难道女儿还要去怪罪这当家主母么？”夏行芜看着夏正明那慌乱的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只将桌儿上的清茶端起来呷了一口，咽了下去，仿若在喝谁的血一般。
“芜姐儿，孙雅琴虽然做事儿有点偏激，但到底是你四弟，二妹儿，五妹儿的生身母亲，在这府中多年了，也未曾犯过什么大错，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还请女儿看在为父这把老面子上，能够放她一马。”
夏正明抖了抖袖子，看着夏行芜很是诚恳的说道。
但奈何，他却是已经忘了，当日二月十七，夏行芜大婚的时候儿被孙氏毒死，孙氏非但没有悲伤，却是立刻让二妹儿夏行贞顶替了她嫁入了离王府邸。
那个时候儿，夏正明根本就没有为芜姐儿多说过一句话，如今夏行芜封了这长公主，身负皇命到了这祁安侯府中，便是要对她好言相待，甚至求情了么？可当日夏行芜落魄身死的时候，除了雪绘和苏姨娘，谁还管过她的死活？
那正堂灵柩前，莫不是只有苏姨娘和雪绘，宋嬷嬷的身影，都是没有丁点儿血缘关系的人，而她夏行芜的生身父亲，还有祖母，却是站在府门那里接受众人的拜贺。
当真儿是讽刺至极！
这样的生死大仇，她夏行芜岂能全然忘怀，对孙氏放下了仇恨？更何况，如今孙氏只怕是将她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父亲说的是，但现下女儿说到底也是那皇室中人，临来时候儿父皇已经告诉女儿了，若是在这府中有人欺负了女儿，断不能轻易放过，毕竟女儿代表的是皇家颜面。”看着夏正明一脸乞求的看着自己，夏行芜喝了一口茶水，眸色不明的说道。
“而且，这雪莲和雪雁毕竟是女儿身边儿的下人，卖身契也是在女儿这里，并不在夫人手上，就连宋嬷嬷等人，也是女儿将卖身契赎了出来，现下在女儿这里放着，如今夫人却是对她们打杀在身，这不是打女儿的脸么？”
夏行芜说完，看着夏正明没有言语，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这个大仇她是一定要报复的，不管是谁来说情阻拦，都不行！
“芜姐儿，你这是要用皇家帽子来扣压为父吗？难道你忘记了，当日在府上，你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儿，为父是如何维护你的，雅琴又是如何待你的？”夏正明闻言，不由大怒说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夫人女儿顶撞过了，虽然看到夏行芜封了长公主回来，但是他心底里还是将芜姐儿当做以往的那个听话的女儿。所以，夏正明陡然被夏行芜顶撞，当下便生气说道。
“是么？父亲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当日在这府上，女儿身死在那西偏厢中，亡姐尸骨未寒，庶妹便代替亡姐出嫁，还有那以往的种种，若不是苏姨娘倾力相护，只怕是女儿早已不在这人间了几百回了吧？”
夏行芜倒是也不害怕，只怒目和夏正明对视着，“当日女儿未曾进宫前就说过，苏姨娘从小将女儿抚养长大，待女儿如同生身母亲一样，若是母亲在地下有知，看到父亲大人竟然这么偏袒孙氏，恐怕也不会瞑目的！”
听到夏行芜提起了母亲，夏正明立刻便仿若那泄了气的皮球儿般瘫倒在了椅子上，夏行芜早已经发现了，只要提起自个儿的母亲，夏正明便会面有愧色，对自个儿态度也软和下来。
这些年来，孙氏虽然每每抓了夏行芜的错处去夏正明面前告状，但只要夏行芜哭闹的时候儿提起来自个儿的母亲，夏正明都会最终扶着胡子和夏行芜服软。
过去未曾细想，但现下看来，夏正明很可能当年是负了自个儿的母亲萧氏！
“唉……”
长叹一声，夏正明看向了那端坐在那里的夏行芜，只见她一身儿正红绣着金线的百蝶穿凤长裙，头上只斜斜的攒了一个海棠并蒂金丝儿簪子，长长的流苏垂在她的眉心，一颗硕大的猫眼石不偏不倚的安在了那发髻中间。
她面容含怒，娇红动人，但是就是这样的面容，让夏正明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娇媚美丽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的面容永远都是温柔谦逊的，而眼前夏行芜的面容，却是嚣张跋扈的。
“芜姐儿，你这是执意不肯放过雅琴了么？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为父只求你，看在为父已经年老的份上，饶过她一次吧。”夏正明带着哀求的神色，看向了夏行芜。
看着自个儿父亲那年老的面容，夏行芜心里也抖了一抖。但是当她想到那庄子上生死不明的苏姨娘，还有当日那让人寒心的事情，夏行芜不由得又狠下了心肠。
“父亲，女儿说过，女儿并不想和任何人作对。这些年女儿是怎么过来的，父亲大人也是看在了眼里，心里跟明镜儿一样。更何况，父亲大人只怕是比女儿更加明白，就算是女儿不去招惹夫人，她们也会将女儿当做最大的阻碍。”
说到这里，看着夏正明那瞬间苍老下去的脸庞，夏行芜将和荷包中的宝印拿在了手里，“若是父亲大人再过阻拦，只怕女儿就要不孝了。为了咱们相府的名声儿，还望父亲大人能够三思。”
“这是，金册宝印，如朕亲临？”夏正明呆愣的看着夏行芜手里的那方宝印，浑身都在颤抖着，接着，他颓然地起身，对着那宝印深深的拜了下去。
“罢了，芜姐儿，当初也是为父和夫人对不起你，如今若是你要将这债给讨回来，为父不再说任何阻拦的话语，只是万望芜姐儿看在往日父女之情上，对那雅琴网开一面！”
看着深深弯腰下去的夏正明，夏行芜眼里抹上了一抹悲伤的神色。
父亲大人，到如今，您还是顾念着您的那位夫人，顾念着您和她的夫妻之情。那么我呢，我这个您亲出的嫡长女，又该置身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