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别云庄

如霜听话地合衣躺上床去,见欧阳风云还坐在灯下想着心事,关切地说:“大哥,你也早点歇息,明天还要办事。”

欧阳风云答应一声,熄了灯,却是难以入眠,反反复复直到天亮。

农历八月初一。飞来镇龙溪河畔的别云庄。

今天是庄主云中鹤杨威举行封刀大典的日子,前来观礼的武林人士一大早就赶到了别云庄。庄内人影幢幢,熙来攘往,热闹异常。杨威虽然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可他在举手投足间亦不失刚健,尽显大侠风范。他精神矍铄地站在客厅门口,迎接武林同道。

秦岭威龙冯元竹紧走几步,抓住杨威的手,呵呵笑道:“杨兄,自从上次秦岭一别,已五年有余,你还是如此硬朗!”

“冯兄哪里话,你看我都老朽成这样了,还说啥硬不硬朗的。”杨威一边将冯元竹往客厅里让,一边笑声朗朗地说。

前脚刚跨进门槛,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调侃的笑声:“杨老哥,你怎么越老越不中用了?说封刀就封刀,真安得下心来,不管江湖事?”随着笑音,一个满脸黑须,裹着青布头巾的老者从大门外快步走进来,“我看算了吧,还是跟我黑旋风一道隔三岔五管管闲事,有空喝喝小酒,只怕比你什么隐退江湖惬意得多。”

杨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老友黑旋风余明,急忙迎了出去:“我说黑鬼,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管闲事?只怕照此下去,我的闲事都要别人管了。”

杨威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杨兄此话差矣。人言廉颇年过八旬尚能领兵打仗,黄忠七旬有余还攻城掠地,杨兄年不过六十,何可言老?”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我看杨兄是想享享天伦之乐吧?”

又有一人朗声笑道:“这样好了,杨兄隐退后,干脆到黄山跟我们三兄弟喝喝茶下下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说着话,三个峨冠道袍仙风道骨的道士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杨威走过去,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三位道长既知我意,何必要大声嚷嚷,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呀?”说完,四人哈哈大笑着走进客厅。

原来,这三人就是在江湖上声望和武功都极高的黄山三老,此三人跟杨威是莫逆至交,交情甚厚,所以说话就比较随便一些。

巳时将至,杨威安排来宾坐定后,走到面色阴郁的儿子杨晟跟前低声说道:“晟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杨晟不时看看大门外,勉强笑道:“爹,没事。孩儿只是略感身体不适。”

“没事就好!”说罢,杨威走到天地君亲师牌位前,凝目注视着刀架上那把曾伴随自己叱咤江湖几十年的紫金大砍刀,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他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十八年前那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何以会有今天封刀之事?可错已铸成,悔之晚矣,他决定封刀之后就去找那个神秘剑客,求得一死,以求心灵的安宁。他等这一天已经整整十八年了,他也生不如死地活了十八年。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默默地对着紫金大砍刀作了三个揖,心里却念叨着:“大哥,我对不起你,过几天我就来陪你。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已经在为你报仇了,你如果地下有知,也该高兴。”接着,他长长松了口气,仿佛放下了背负几十年的包袱一样,转过身,对在座的武林同道朗声说道:“我云中鹤杨威行走江湖几十年,自愧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上对得起苍天,下不愧于厚土,今日封刀,只因年迈,不愿再涉足江湖恩怨。在座各位今日为我做个见证,我杨威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管江湖事。”

堂下五柳帮帮主刘步韵拐了拐旁边的阴阳头陀石英:“石兄,你说杨老侠客为何突然退隐江湖?”

阴阳头陀石英笑道:“依我看呀,也许真是厌倦了江湖,想颐享天年吧!”

铁扇公子赵无极听了,故作高深地摇着铁扇:“我看呀,杨老侠客退隐江湖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退隐江湖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阴阳头陀石英白了他一眼:“哎,我说赵二,你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就跟放屁一样,说了当没说。”

一个婢女端进一铜盆水来,杨威挽了挽衣袖,正准备将手伸进盆里,大门之外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杨老贼,你以为金盆洗手就能逃脱罪孽,免去一死了吗?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杨威浑身一震,挽衣袖的手僵住了,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腰佩宝剑,一身白衣的英俊少年立于门口。不用说,说话的人定是此人了。他虽然心里愤怒,到底见多识广,更不想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狂徒搅了今天的封刀大典。当下忍住怒火,朗声笑道:“老朽与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何许人?你话里的意思,倒叫老朽糊涂了?”

在座的人多数不认识欧阳风云,纷纷认为杨威行走江湖几十年,难免会得罪一些人,说不定这是他仇人的儿子,所以也并不觉得奇怪,都冷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秦岭威龙冯远竹几个在邛崃山见过欧阳风云的人却是震惊不已,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搅得武林不得安宁的神秘剑客果然是冲着杨威来的,看来今天又将有一场厮杀了。

杨晟站在父亲身旁,眉头紧皱,虽然欧阳风云答应过他,在事情没弄清之前,决不杀他父亲,可他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今天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欧阳风云紧走几步,往大厅中央一站,目光如电地紧盯着一脸疑惑的杨威:“你也不用装什么糊涂,想必还记得十八年前你的结拜大哥欧阳俊一家是怎么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