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舒烈求一回到局里,立即命令小王,根据昨天追踪的结果,迅速找到那位肇事的卡车司机。待小王刚一离开,他想了想,便进了局政保科的办公室。

房局长果然在那儿等着。

“我知道你一准会来。”老局长见面就说。

“找到病房去了,肯定有急事哟。”舒烈求朝那位方才一同从医院回局的政保科干警指了指,打趣道,“要不,真那么急着去医院看我啊。”

房局长朝舒烈求举起了一个小网兜,“路过食品店,替你卖了两包点心。先吃点填填肚子,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没进餐呢。”

“噢……等会再吃吧。”舒烈求接过小网兜,“眼下还不饿。”

“好吧,你先说。”房局长舒烈求竖起了一个指头,“一个钟头,我可是在老婆面前担保让你休息的。要不,又该说我不按医嘱办事罗!”

“噢?他呢——”苏铁朝那位政保干警努了努嘴。

“两码事。”房局长没作正面回答。

“我可是去找局长汇报工作的。”那位同事转了转眼珠儿,幽默地说:“别以为真是替你这位刑侦大队长烧香呢。”

舒烈求理解地笑了笑,“好吧,一个钟头就一个钟头,反正你也没法用绳子捆着我。”

房局长立即言归正传,“燕玟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烈求将发生在燕玟身上的输液反应详述了一遍。

“特护是谁?”

“祖莉。”舒烈求答道,“就是那两个报案人之一。据许科长告诉我:这还是个很不错的护士呢。这次,就是他点名让祖莉去担任燕玟的特护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事故,将我们的工作计划全打乱了。”

“噢……”房局长频频点头,“那位祖莉自己怎么说?”

“下班后,他们院长将她叫去狠刮了一顿。当着我的面,她只是哭。我劝说了几句,她才慢慢安静下来,告诉我,她感到对不起燕玟,这才疏忽大意,造成了医疗事故。”

“嗯,真巧,偏在这节骨眼上……”房局长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说,这案子还复杂着呢。”舒烈求敲了敲面前的办公桌,“要不,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他含蓄地住了话,将目光轮番扫向房局长和政保干警。

“他头脑清醒得很。”想到这里,房局长更放心了。为了不分散舒烈求的精力,他始终保持秘密,没告诉他自己在此案侦破中还充当着另一个指挥员的角色。

“燕玟病情没大变化吧?”舒烈求担心地问。从昨晚到现在,又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而在这十几个小时内,燕玟随时有死亡的可能。这不得不令他焦虑。

“高烧持续不退,今早已下了病危通知。”房局长也流露出明显的担心,“据我所知,一般的输液反应没这么严重。”

是呀,一切这么巧,又这么严重!严重得足以影响破案工作的进行……舒烈求陷进沉思中了。

“快11点了……”房局长朝舒烈求亮了亮手表。

“别催,还早着哩。”舒烈求也跟着看了看手表,“好吧,还简单汇报几个问题。”舒烈求有意识摆出一副认真汇报的神情,免得局长再下“逐客令”。

“据了解,在发案那段时间内,柳奋然没去过防空洞……”

“这情况可靠吗?”房局长问。

“这就很难说罗。”舒烈求皱了皱眉头,“但我们也不能忽视这个结论。”

房局长与政保侦干警交换了一下目光后,都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舒烈求继续说,“按照我们的分析,倘若第二位‘怪影’——即盗金者确是柳奋然的话,我看,那另一位盗墓者很难说就是柳奋然呢。”

“也许,那另一个盗墓者纯属子虚乌有昵?”房局长有意朝舒烈求抛去一个反诘,“难道我们不可以这样设想,盗墓者仅游众凌一人,那个模糊的指纹是否还能作别的解释呢?”

“还有什么可能?”

“比如说,因为指纹模糊,而造成鉴定上的失误?还有你们在勘查古墓时,那位考古专家不小心碰上女尸而留下的呢?”

“不,不可!”舒烈求胸有成竹地反驳,“从整个案件分析,我也总有这个感觉,那个从未谋面的可疑罪犯是存在的。至于理由嘛……”舒烈求咧嘴苦笑了一下,居然叹了口气。

“怎么,现在还不想说?”

“考虑还不成熟。”

“好!第三次黄牌警告——!”房局长又亮起了手表。

“好,我走。舒烈求遗憾地起了身。本来,他想跟房局长聊聊刘秋茵,可老领导偏不让他提这个话题。房局长曾对自已说过,当初刘秋茵来中州执行任务,就是他负责协助刘秋茵的。没想到,刘秋茵一到中州,就被“夜来香”暗杀荒郊。为此,房局长一直觉得有愧于舒烈求,平耐很少跟他提起刘秋茵。近日因为面貌酷似刘秋茵的余褚绗的出现,使舒烈求益发勾起了对亡妻的怀念。同时,对于这两个面目、声音、体态酷似无二,而姓名、身世却截然不同的女人,他总想找人一吐为快,谈谈这一切,毕竟房局长曾经亲眼见过当年的刘秋茵啊!

舒烈求从政保科办公室出来,沿着那栋灰色大楼绕了个圈,又悄悄回到了刑侦大队。刚进屋,小王兴冲冲地进来了。一见苏铁,马上高兴地说,“队长,肇事的汽车查到了,是市民兵指挥部的。司机是柳奋然的一个把兄弟,互相的关系很深。”

“人呢?”舒烈求很冷静地问。仿佛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似的。

“没说的,手到擒来。”小王轻松地说,“那家伙也知道我昨天跟着他,一去,他就吓慌了。”

“先把他送预审科!”

“好,我这就去通知。”

舒烈求立即挂电话给许辉,答复说不在家。放下话筒,他觉得伤口在隐隐作痛,胃内的饥饿感也在向他袭来。他咬了咬牙,艰难地从网兜内取出方局长给的蛋糕和麦乳精。

舒烈求冲了一杯麦乳精,就着蛋糕,大口地吃起来。顺便将两颗“去痛片”全吞进了腹内。不一会,“去痛片”和蛋糕、麦乳精全起了作用。于是,他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又开始画着只有自已才明白的“设计图”来。

“古墓、黄金、文物、盗窃、杀人,然后是侦破、缉拿凶犯……这案件的整个链条看来似乎是扣得紧紧的,好像找不到任何脱落的环节。接着,侦玻对象有了新的转移,柳奋然——这个显赫一时的“民兵英雄”竟成了本案的重要目标。对于他的干扰和自己的遇险,还有在燕玟身上突然出现的‘医疗事故’,这些,好像也都能找到合理的答案。哦……”

不对!舒烈求从这条环节中好象悟到了什么。他将思绪死死拴在这节链条上苦苦思索开来。柳奋然用“飞车”撞自己的动机难道真正是为了解脱燕玟的困境吗?这个理由似平太简单了些。撞伤甚或撞死了自己这位刑侦大队长,燕玟也仍然是瓮中之鳖。这简单极了的道理难道柳奋然都不知道吗?那么,柳奋然撞车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是为了挽救他自己吗?当然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舒烈求从来不承认自己个人在破案中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和力量。哦,还燕玟敏遭到的医疗事故。在这个关键时刻,偏出现了这个看来并不奇怪的“输液反应”。是偶然的巧合,还是精心预谋的后果……

舒烈求将这一切都苦思了许久。侦破过程中出现的一连串新的谜语又全部浮上了他的脑海……死尸身上那令模糊的指纹,从女尸口中窃去的究竟是什么?这一位作案人又是谁?柳奋然确实没去过防空洞盗墓吗?还有……还有什么……

舒烈求终于从这一系列纷繁复杂的事件中使自己更坚信了那个先前跟房局长说过的结论来,在这桩案件中,除了那两个有形的“怪影”外,还有一个更神秘的、从未公开露面的怪影在暗中活动作案。甚至正用一双罪恶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这个看不见的“疑影”才是更凶恶。更隐蔽的罪犯。那么,他是谁昵?

舒烈求此刻的思绪,已经不单单停留在这一桩凶杀盗窃案中了。就像几把连环锁似地一环套一环,他将许多谜语都晕在一起,仔细推敲着……正想着,急骤的电话铃声将他从沉思中蓦地惊醒。电话是传达室打来的,告诉他来了几个客人。

“会是谁呢?”舒烈求捂着话筒想了想,突然,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对于来客是谁,他已猜着了八成。

“请告诉他们,就说我伤重在宿舍休息。”舒烈求尽力压低声音,“告诉他们去宿舍的路,从前门走。请注意。”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从前门走。好,就这样。”

舒烈求赶紧放下话筒,从后门抄小路回到了局外的宿舍区。

还不到三分钟,杂乱的脚步声夹着叽喳声渐近房门。

“砰!砰砰!”有节奏的敲门声,清脆而年轻的女声,舒烈求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门没闩,请进——”舒烈求声音低沉而颇显费力。

一群人蜂拥入内。舒烈求一看,正是猜测中的对象,南湖医院的来客许辉、余褚绗、祖莉和晁正珐一对儿,连一直病休在家的院党委书记老吴也来了。不用说,那清脆的女声正是从祖莉那张小嘴里发出的。今天该她休假,特护的任务交给了内科的护士长。出了那个倒霉的医疗事故后,她被院长刮得哭湿了一条小手绢。自舒烈求与她谈过话后,她的情绪才好多了。

“嗬,真是想不到的稀客啊……”舒烈求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

“啊,舒大队长……”人群的视线全转向了舒烈求,几乎都在审视他受伤的程度。

“你们真会找啊。”舒烈求斜靠着床说。

“我们去医院看你,医生说你出院回家休息啦。”祖莉抢先答道,“我们这才找到局里,从局里又来到你这儿。”

“老舒,伤得重不重啊?”余褚绗关切地问。

“嗯……”舒烈求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朝人群淡淡地掠了一眼,“不重也不算轻,一只怕这腰会影响行动,弄不好,真得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月啦。”他指着腰部叹息着,“唉,没办法,真是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