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医院保卫科内,呈现出一派少见的热闹。保卫科的干部们都集中在室内等着开会。会议由党委书记老吴带病主持,房局长列席参加。
近几天,各种有关刘方的“谣言”像顺风的火一样,在院内到处蔓延开来,将要逮捕柳奋然的小道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不胫而走。听了这样的消息,有人高兴,有人反对,但大多数人还是担忧。几乎每个院内职工对柳奋然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会低头认罪、招供吗?
“假若这整个分析错了,柳奋然并没有作案呢?人们会不会又说是这是借机打击“民兵英雄”呢?
“他偷黄金有什么用?”
“弄得不好,事情会越搞越糟哟!”
会前,许多人都提出种种质疑和担忧——绝大部分是来自群众的舆论。
听了这种神非正式的发言,吴书记看看表,九点整了,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大家的各种议论,宣布开会。
“会议很简短,只说几个问题。”吴书记朝到会者扫了一眼说,“第一,请大家向群众做做解释工作,没有立即逮捕柳奋然的事儿,公安局的领导在这儿——”他指了指到会的房局长。房局长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老吴又接着说下去,“第二,还是一项群众工作,请保卫干部们多向群众做宣传法制的工作。免得有人借故再度掀起宗派,干扰各项正常工作,包括对燕玟的治疗工作。第三,由许辉和余褚绗同志负责组织一部分民兵和骨干力量一成员要严格挑选,应付万一出现的复杂局面,继续保护古墓,同时配合做好挖掘古墓的现场保卫工作。好!散会。”仅仅几分钟,老吴就结束了这次特别会议。
待到与会者都陆续离开办公室,党委书记才陪着房局长,慢慢向院内的另一栋房舍走去。
中州医院有两栋专供单身职工居住的宿舍:一栋男舍被人笑称“牛郎楼”,而与之遥遥相对、立在山坡上的女舍却被称为“广寒宫”。
最近,这两栋楼内,又添了新来的房客,老羊在柳奋然的隔壁秘密住了下来。而对面视线可及的一间房内,窗外当阳处始终晾着条洁白的毛巾,成了刑警甄寅的临时栖身处。近几日,老羊接替了施光明的岗位质。与甄寅交替着在病房和宿舍出现,除对燕玟之外,谁也不知道他俩另有监视任务。实际上,他们已经熬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
先前,柳奋然约摸十二点钟才回到宿舍,两、三分钟后,便熄了灯,紧接着老羊的耳内传来了一阵阵粗如雷鸣的鼾声……
突然,老羊象发现奇迹似的,他紧贴墙壁,侧耳细听——鼾声停止了。
隔壁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脚步轻移声,“好,毒蛇果真出洞了。”老羊想着,顿时振作精神,依窗站定,警惕地注视着暗处。
窗外,紧靠山坡下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往右,至医院前门,朝左行,可迂回到后院的荒草坪。老羊看着,立即向坡上的小楼发出了信号。对面白色的毛巾迅速收了进去。
不一会,隔壁房内的脚步声骤然消失。一团黑影在窗前迅速闪过,沿左侧小道弓腰溜去。老羊将高大的身躯稍作移动,避过那黑影的视线,顷刻后,他弓下身躯,步履轻捷地跟在柳奋然身后追去……
守在对门甄寅房内的舒烈求和施光明见了信号后,迅速拔出手枪,大睁双眼,等着柳奋然下一步行动。正在这时,只见一条黑影从后窗闪出,又迅速被暗夜吞没了。舒烈求和施光明还不等老羊从后窗跳出来跟踪柳奋然,两人便已经飞身下楼,上了小路,朝柳奋然消失的小路猛追过去。按分析推理,柳奋然的行动一定与“怪影”有关。只要死死咬住柳奋然,一定能找到那怪影的踪迹。
他们一路追踪,刚行不多远,突然一个踉跄,走在前面的舒烈求被脚下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跛,差点摔倒在地。他忙低头细看,地上竟横卧一人。二人大吃一惊,忙俯下身,将卧在地上的那人迅速翻了个边。与此同时,舒烈求捻亮小手电,往那地上躺的人照了下,可真没想到,倒在地上的竟是大个子老羊
“啊——!”二人大吃一惊。
时间紧迫,耽搁下去,柳奋然可能跑得更远。一旦让他脱离了被监视的视线,后果将不堪设想。“怪影”是谁,至今还是个深不可测的谜。倘若不是自己分析的那位怀疑对象,失掉了这个机会,那位从未露面的“怪影”将仍旧是一个谜。想到这里,舒烈求急了,眼下只能兵分两路。于是,他来不及再作更多的考虑,立即低声吩咐施光明,“你迅速送老羊去急诊室,我去追踪。”
“我去!”舒烈求话未落音,施光明一把拽住他,拔腿欲走。
“慢!”舒烈求突然唤住施光明,又低头唤了一声“老羊”,忙伸手去搀扶那正在扭的身躯。
原来地下睡的老羊苏醒了。他被舒烈求和施光明猛地一个翻身,再加上被寒冷的夜风一吹,也许还有一种潜意识的责任感在起着作用,他立即苏醒了。这时,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也来不及向舒烈求和施光明细叙方才的遭遇,只是用手朝身后那条若隐若现的山中小路指了一下,示意施光明转身往后去追。然后,他猛地拽住舒烈求,依旧朝柳奋然消失的方向猛地跑去。
经过这一番意外的波折,柳奋然早跑得没了踪影。前方黝黑的小路上,只隐约留下一片光树丫\\影子。
就在这一瞬间,舒烈求的脑海里很快闪过了一丝疑虑和强烈的不安,“是否将柳奋然分析得太简单了一些?”不过,一切都不容他再做过多或过久的分析。
他们沿小路继续追去。
除了那个直通后院的大山包外,这条傍山小路再无任何岔道。今天下午至黄昏,又下了约摸、三个小时的毛毛细雨。此时的山地,还有些湿漉漉的。他们亮起手电,在地下迅速寻觅着,用不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一行清晰的脚印。显然,这是刚留下不久的。他们一边在心里感谢下午那场可贵的细雨,一边循着脚印,继续往前追赶柳奋然。就这样七弯八拐地走完了这段近二里的山路。现在,他们又被带到了阴森森的太平间和尸体解剖室这栋平房前了。
雨后的夜晚,格外黑沉沉的。就连这一大栋孤零零的房舍,也被夜色抹成了锅灰般的乌黑。夜风、孤灯、暗影,还有尸解室内那些陈尸、骨骼……这一切,在这里组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恐怖世界。他们弯下腰,在周围仔细寻觅着……
那行清晰的脚印,在太平间的门前嘎然消失了。
“这家伙,难道又躲进了太平间?”老羊悄声说。
舒烈求用手电在门上扫了几个圈。一把生了锈的大锁挂在门上,太平间和尸解室都被锁得好好的。
走廊上的孤灯亮着,不死不活地射来一点惨淡的光亮。望着厚厚的铁门,舒烈求和老羊在暗中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谁都没有说话,各自在等着自己的大脑尽快做出决断……
“立即向房局长报告。”舒烈求命令老羊,“采取一切措施,控制所有交通要道,同时,派人带警犬来追踪!”说完,他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太平间的大门。
纷沓的脚步声骤然而至。随着脚步声拥来一团黑鸦鸦的人群。很快,人群就到了眼前。舒烈求和老羊忙回头一着,原来是气喘吁吁的许辉和余褚绗领着民兵赶来了。施光明不知什么时候遇上了他们,此刻也不声不响地混在人群里面。
施光明和舒烈求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没想,到受伤后的舒烈求这时候会在医院出现,许辉和余褚绗都露出意外和惊诧。
舒烈求回头望了望他们。
“老舒,人呢?”见舒烈求回头,许辉和喻余褚绗几乎同时急同。
舒烈求摇了摇头,朝二人送去一种似乎是懊丧的目光。
民兵们茫然地围在四周,好像对于今晚的任务,还根本没摸清意图。
舒烈求将目光移向山间小路扫了一眼,又回到许辉和余褚绗身上,“你们两支人马怎么全汇合了?”
“我正在院内巡逻,碰上余秘书跟这支人马,说是准备去山上看看。”许辉喘着粗气答道,“刚汇合,又碰上施光明,听他说柳奋然从那条小路跑了,我们便跟着追了过来。”
“嗯……”舒烈求仿佛在漫不经心地应着。此刻,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那个设想和推理,而且已经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好像破案的曙光已经在眼前出现。突然间,他警惕起来。
来不及了!民兵们拿着巡逻用的大电棒,一窝蜂从敞开的大门拥进了太平间和尸解室。当舒烈求猛地意识到自己分析的正确性时,根本来不及制止那些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的行动。他在心底里暗暗咒骂着自己片刻中的失策,只好跟在许辉身后,又进了太平间——这个充满死亡和恐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