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傍晚时分,三部装有机关枪的车停在了郑家门口,个子不高﹐胖胖的唐逸君进入了郑家,她一见到苹如,就说:“郑小姐,你暴露了。”
苹如只是静默着。
她还能再说什么。
“丁默邨今天找过我,他说他想要重新认识认识你,要你明天去见他。”
丁默邨要见苹如,为什么不打电话,而是去找唐逸君。
苹如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看见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惊的天如,遂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我好好想想。”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七十六号了,苹如再次来到这里,像是比第一次来这里的心情还要沉重。
可这七十六号,于她而言,分明还是像昨天一样畅行无阻,不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苹如走进丁默邨的办公室时,丁默邨正在地上踱步,他像一只猎豹一般,烦躁地等待苹如的到来。
见苹如进来了,他抓起办公桌可乐旁边的检测报告单,质问:“你要毒死我。”
苹如从容不迫地看了看检验报告单,不出她所料,可乐里有二甲基亚硝胺。
因为可乐里的二甲基亚硝胺,的确是她加的。
只不过她加的方式不常见,她加的是喂食过二甲基亚硝胺的螳螂。
中统让她接近丁默邨,就是让他信任她之后,把他带到一个有特务埋伏的地方干掉。
可他生性太多疑,真要让他完全信任她,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就像那一次她提议和他一起出来逛,他拒绝了她提议的地方,带她到了他指定的地方。
很明显,他对她并不是很信任。
并且,因为父亲不肯出任伪职的缘故,他对父亲的人大下杀手,实在可恶。
苹如只想着赶快干掉他。
除了等到时机成熟对他实行枪击,其实还有很多方式。
比如,下毒。
看他平时喝饮料不离可乐,苹如决定从可乐下手。
直接在可乐里面放毒的话,一旦被查出来基本上会被认为是蓄意谋杀。
但如果是别的昆虫什么的给可乐里面带了毒物,就可以有机会辩解脱罪。
她记得汉勋以前说过,蟑螂放到可乐里面,过一段时间就会溶解。
如果是食过毒且只溶解了一半的蟑螂呢?
很容易脱罪。
苹如决定试一试。
从苹如跟在丁默邨身边工作的第一天起,苹如像丁默邨过去的秘书沈耕梅一样,每天都会在他的桌子上放可乐。
苹如以为,就算他疑心苹如会做手脚,也不会每天都拿可乐去检测吧。
可实际上对于苹如送过来的可乐,丁默邨一般都会趁苹如不在的间隙取了样给下属拿到七十六号的化验室主任姚任年检测,然后再喝。
昨天的可乐,是苹如第一瓶做手脚的可乐。
也是一瓶彰显出师不利的可乐。
苹如无辜地流着泪,连连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是吗?”丁默邨冷声一笑,“除了你,没人动过那瓶可乐。”
“桌上那瓶可乐就是我给你的那瓶吗?既然你说我做过手脚,那么,我就把它喝下去,以此证明我的清白。”
苹如随即去拿办公桌上那瓶可乐,拧开盖子,她忽然手一松,可乐瓶掉下去,尽数洒了一地。
那一部分未溶解的蟑螂,刚好被冲到丁默邨脚下,他愕然,蹲下去看,马上起身叫化验室主任姚任年过来。
姚任年用镊子夹起来放到玻片上,带去化验室,不久又回来,对丁默邨道:“是蟑螂残躯,食用过二甲基亚硝胺的蟑螂。”
苹如一直在旁边委屈地哭,丁默邨急着知道结果:“所以呢?”
姚任年看了看瓶盖上的生产日期,道:“结合生产日期,和蟑螂溶解程度所需要的时间,基本可以确定,是原厂家制作时出现的问题。”
清白得到证明,苹如哭得更委屈了。
丁默邨叫姚任年出去后,他走到苹如身旁,似乎有些内疚,但仍是问了问:“唐逸君说,你是中统的人。”
刚冤枉过苹如,换一个方面质问时,丁默邨的口气软了很多。
苹如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唐逸君她误会了,她知道我与中统有过往来,并且这一次又是中统那边建议她过来找我,她就误以为我是中统的人。其实,因为我爸爸妈妈的缘故,我认识很多党派的人。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日本共*产*党,日本反战派,近卫文麿派到上海的代表,日本中层官佐,我都有过交往接触。难道就可以说我也是属于这些组织的人吗?”
她双手环在丁默邨腰际,仰头泪眼望住他,声音喏喏的:“默邨,你不是曾经对上海特工进行过清理吗?你知道中统和军统的特殊联系方式。如果我真的是中统的人,恐怕我今天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不会有机会这样抱着你。”
丁默邨对上海特工进行清理时,一次内部反水,上海特工站几乎殆尽,不过也有少数人逃了的。
而那些逃掉的特工,他大多心里有数。
比如陈宝骅和嵇希宗,他们都是陈立夫的亲戚。
丁默邨一直想拉拢陈立夫,是以对陈宝骅和嵇希宗手下留情。
“抱歉。”丁默邨轻轻拥住苹如,只说了这两个字表达他的歉意。
温香软玉在怀,他意乱情迷,一吻印在苹如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子。
他还想吻她的唇。
苹如忽然捂住嘴,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你又抽烟。”
丁默邨抿了抿唇,道:“我有烟瘾,不抽会很难受。”
苹如委屈地低下头:“可是,我闻到烟味会吐……”
“我试着不去抽。”
苹如讶然地抬头看他,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别开头躲避苹如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