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A.D商陆子熟，杜鹃不哭

青衣抱玉觞，独向苍天哭。天有无情时，历乱双鹅扑。杜鹃啼不休，商陆子难熟。
——选自《生查子.其四》
1.
十三号铺内——
古木之下，红丝缠绕，银铃作响，褐色的木牌随风飘荡，不时地露出刻有奇异花纹的那一面。
吴理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感受着来自阳光的暖意，右侧的石桌上还摆着几碟点心和一壶茶水，萦萦热气慢慢消失在半空。
吴望聿则端坐在石凳上，眼神专注，不时地为他拉上滑落的薄毯。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吴理一个翻身，顺时把吴望聿给拉了下来。一个趔趄，为了不压到他，吴望聿连忙用手撑在吴理两侧，巨大的阴影覆盖上了吴理的大半身子。因为弯着腰的原因，他们的脸挨得很近，近得两人的呼吸都已经交融在一起，鼻尖的距离逐渐牵动起吴望聿心脏跳动的频率。
好香。
独属于吴理身上的清香慢慢勾进了吴望聿的心里，他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胸腔的跳动愈渐强烈，身体温度似乎也在上升，吴望聿很奇怪，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但疑惑的他依旧服从本心想法地伸出了手，轻轻落在吴理柔和的眉目间，陡然而生的微妙感觉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旋律，蓦然在他耳边炸开，两人之间慢慢升起了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氛，而他也没注意到吴理此刻微动的指尖。
吴望聿没有露出满足的神色，仍然疑惑着。
不对，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嗒嗒嗒——
快速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直接打破了两人此刻的粉红泡泡。
“吴小理——！”
声音戛然而止，吴翠翠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以为自己看错了，复而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那个样子。
只见吴望聿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看着来人，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小理在休息，小点声。”然后才自然地起身，重新坐到石凳上，为吴理更换着已经微凉的茶水。
吴翠翠看看躺着的吴理，又看看泡着茶的吴望聿，慢慢地挪啊挪，挪啊挪，直到挪到吴望聿身边，悄悄问道：“你这是，开窍了？”
“开窍？什么开窍”吴望聿不解，“七窍不是生来就开的吗？”
听到这个回答，吴翠翠瞬间无语，原本八卦的心一下子就熄了火。
敢情你们两是搁这儿玩养成呢！
没好气地坐在石凳上，吴翠翠翘起二郎腿道：“外面出大事儿了，他就算不醒也得醒。”
吴望聿刚想开口，身侧却传来青年温润带着睡意的声音：“呼......出什么事了？”
吴理眼里泛着没睡醒的泪花，打着呵欠，耳朵尖有些微红。
见他这副模样，吴望聿递上一杯泛着热气的茶水，吴理接过，直接一饮而尽，瞬间清醒了许多。
“你刚刚说出大事儿了，什么事？”
吴翠翠一边给自己倒着茶水，一边回道：“就是上次来十三号铺买走商陆的那个小子，现在把整个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听到这儿，吴理两眼放光，将手里杯子递给吴望聿：“哟，怎么个搅法？”话音刚落便直接向前院正厅移去，“走走走，出去看戏去。”
囫囵喝下一杯茶水的吴翠翠又急又骂：“死财奴，你急啥啊！等我说清楚啊！”说罢也是直接冲了出去，“再说那小子又没在你这块地儿搅！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原本热闹的后院一下子变得冷清，银铃作响，红丝飞扬，吴望聿捏着手里的茶杯，重新斟上茶水，转动边缘，对着留有余温的那处轻轻一抿。
嘴角微扬，寒冰融化，刚刚没有得到的满足在此刻盈满了他空荡的内心。
嗯，很香。

2.
火急火燎地赶到正厅，吴理耳朵尖的红色还未完全褪去，只是看到大厅的几人，他当即有些惊讶，挑眉道：“绿珠，阿兰？你们怎么来了？”
轻啜口茶，绿珠团扇掩面，轻笑道：“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吴理坐在椅子上，轻托脸侧，“只是让翠翠匆匆忙忙进来吵醒我，你们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在这同我喝茶吧？”
绿珠笑道：“当然不是。”随即话锋一转，凌厉的目光顿时落在吴理身上，“不过我听说最近你卖了一件东西出去。”
“然后呢？”
看着毫不掩饰的吴理，绿珠的眼神更加犀利：“是商陆吗？”
吴理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保温杯，扭开灌了一大口可乐，心情一下子得到了满足：“没错。”
嘭——
青花瓷龙纹小杯瞬间在绿珠手里化作齑粉，看得吴理心肝子一抽一抽的痛。
呜呜呜我的上等青花瓷龙纹小杯！
“吴小理。”绿珠强忍着怒气，“你知道你把商陆放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吴理把玩着手里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你明知道商陆对那群‘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你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出去！”
“再加上那么个小疯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整个D市都乱成什么样了？”
“你忘记你最初的初衷了吗？吴理！”
把玩着保温杯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感觉绿珠已经发泄得差不多后，吴理才笑盈盈地抬起头，问道：“说完了？”看绿珠不语，又接着说道，“那便换我说了。”
将杯子放在右手侧的木桌上，吴理笑道：“首先，我是个商人，商人没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关于商陆，它作为十三号铺的一件‘货物’，被售卖出去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并不能用‘放’这个字，不够严谨。”
‘其次，对于那些‘神’来说，商陆对他们目标的达成作用其实微乎其微，在他们眼里，可能十个商陆也比不上十个孩子带给他们的得益。’’
“最后。”吴理带着冰冷的漠意，眼中红光流转，直视着面前风情万种的女人道，“不是我忘记了初衷，而是你，绿珠，已经在渐渐被人类的情感同化了。”
将目光对准绿珠脖颈上的那条祖母绿项链，吴理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问道：“那我问问你，明明复活他的条件已经齐了，你为什么还没有下定决心复活他？”
绿珠连忙握紧项链，躲避开吴理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视线。
“不就是需要叠加十条生命催化复活进程吗？你的酒吧里那么多女孩。”不知何时，吴理已然到了绿珠身边，“曾经那个冷心冷清，心狠手辣的白骨夫人去哪了？”
看着步步紧逼绿珠的吴理，阿兰当即就想上前阻止他，却被吴翠翠给拦了下来。
“别动！如果你不想变成一堆零件的话。”
听着极具威胁性的话，阿兰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冒烟的头顶cpu足以看出她此刻着急的心情。
绿珠嗫嚅着嘴唇，将头转向另一边道：“这不关你的事。”
吴理听着她近乎无力的回答，抬头望着复杂错综的屋体结构，轻笑道：“我从未忘记我的初衷。”
“百年来，我的目的始终非常明确，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牺牲一切。”
“其他人在我眼里，比不上那个人分毫。反倒是你.......”话音一转，吴理垂下眼皮，晲着无措的女人，“居然会在在私情和大爱里犹豫不决，这倒是令我吃惊。”
大厅的气氛有些紧张沉闷，一时之间吴理和绿珠两人都没再说话，吴翠翠禁锢着阿兰，看着吴理不发一言，只有阿兰像什么都不懂似的，急得这边看看，那边望望，开口道：
“夫人，我就说你别来找吴老板管这些是不？那些人爱怎么霍霍就让他们霍霍去，一竿子吃饱了撑的人要斗就让他们斗去！死活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绿珠紧咬贝齿道：“阿兰你不懂......”
阿兰立刻驳了回去：“我怎么不懂！人类的本性，人类的欲望，从我诞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
“我是曾经的战争武器，夫人。”
阿兰的话清晰可闻，更是让绿珠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在收到商陆横行的消息那一刻，她突然生出莫名的怒气，好似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必须阻止！必须阻止吴理！否则一定会来不及的！
“不。”绿珠脑里未成形的一个想法逐渐清晰，“我不是为了那些人类。”将目光投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绿珠忽然有点恍惚。
吴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瘦了？
“吴小理，你是不是......”
吴翠翠瞬间意识到了绿珠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连忙拖着阿兰过去，直接捂住绿珠的嘴，打着哈哈道：“哎呀绿珠姐姐，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看我家小黄黄吗？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
“唔唔唔，唔唔！”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我想看了？绿珠挣扎着，但全然没有什么卵用。
最后的最后，吴理笑眯眯地挥着手帕，看着远去的，“姐妹情深”的三人，眼里升起一抹无奈的温柔。
唉，翠翠啊......

拉着阿兰和绿珠跑了很久，直到到了后院，吴翠翠终于才停了下来。
空荡的庭院，只剩下一把躺椅和石桌上早已没了热气的茶具，吴望聿也应当是走了。
看着面前红裙女孩的背影，阿兰喘着气，问道：“你，你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跑这么快做什么？”
绿珠虽然没有阿兰那么狼狈，但急促起伏的胸口明显可以看出她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她的问题，吴翠翠转过身，逆光的身位让其他两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下次，不要再在哥哥面前提这些了，夫人。”
“哥哥？”阿兰不解地看向绿珠。
绿珠见状，为她解了疑：“就是吴理，翠翠是他一手带大的。”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阿兰恍然大悟，但随即又问道，“但是你说不要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空气里因子凝结，少女的红裙翻飞，女人风衣猎猎，原本淡淡的清风越来越大，吹得红丝飞舞缠绕，银铃叮当声错乱不断。绿珠和阿兰不禁用胳膊挡住视线，微眯着眼，少女的表情冷静又可怕。
“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任何人置喙。”
“即使他要做的事情天诛地灭，天地不容，那也是我们吴家人自己的事。”
绿珠闻言，沉下脸，上前一步问道：“如果这件事会让他失去自己的命呢？你还会放任他去做吗？”
谁知吴翠翠仍不后退，语气冷静又自傲：“就像哥哥所说，‘吴氏族人，可为之事为之，不可为之事同样为之’，我们吴家人，随心所欲。”
一双秀眉越发紧皱，绿珠盯着眼前和吴理性子简直如出一辙的少女，牙关挤出一声嗤笑，当下立即挥袖而去。
“好一个随心所欲，我就等着看看，你们还能这样随心下去多久！”
说罢，空间波动，便和阿兰两人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
吴翠翠见此，也一下子松懈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失神地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在树后隐匿许久的吴望聿，渐渐加深的眸色，手里水壶的水也早已没了温度......


你之于我，是爱，是欲望，是一切。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吴理，他其实是个非常大的矛盾体，他能够活得像孩子一样，也能活得像冷酷的大人一样，他就像是生命的过客，对人世间的苦难心有怜悯，但是又对那些黑暗嗤之以鼻。总而言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他的心里都没有吴望聿重要，只要牢记一句话，吴理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吴望聿，他就是独属于吴望聿的疯子。
关于翠翠，也许是因为本体的原因，她会比较的活泼，具有朝气，像个小太阳，但是自小因为与吴理相依为命，她其实是比较偏袒吴理的，就像她会在别人面前维护他，叫他哥哥一样。她支持吴理的一切决定，不管这个决定对吴理本身，还是对其他人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她自始自终坚信的原则就是吴理本身。
最后 就是我们的大鱼，哈哈哈，目前大鱼的戏份还比较少，放心，这只是因为还没到我鱼哥出手的阶段，毕竟鱼哥冷清冷心百来年了，唯一关注的就只有我们吴小理，咳咳咳，所以懂了吧？（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