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A.D商陆子熟,杜鹃不哭
青衣抱玉觞,独向苍天哭。天有无情时,历乱双鹅扑。杜鹃啼不休,商陆子难熟。
——选自《生查子.其四》
1.
D市三中——
淡蓝色的教学楼矗立在校园中央,与周围的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外墙的白色瓷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丽,散发着一种宁静与和谐的气息。
一个低垂着眉眼的瘦小少年穿过走廊,径直走进高一(十)班的教室,周围的同学看到他后都自发地疏远开,直到他在座位放下自己的书包,都没人和他打招呼。
看着被涂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侮辱性话语的桌子,余琀默默地拿出书本,耳边传来其他同学交谈的声音:
“哎哎哎,你们知道吗,新闻上的最新通报内容?”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女生小声道,“就是码头大仓那起谋杀案!据说死的是一个贩毒集团的头头呢!”
“对对对,当时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哪个对家寻仇来着,结果发现不是。”
说到这儿,一个男生逐渐压低了嗓音:“那当然,你们是没见过那个头头死得多凄惨。”
“我二叔,就在那个码头上班,在第二天清点仓库货的时候看到了第一案发现场,啧啧啧,那惨状,那模样。”
“你们见过谁家寻仇的会直接把人绑在椅子上又是割舌头,又是拔指甲盖,还给人一块一块地削肉下来?”
“啊?!”这番话听得几个同学大惊失色,只是文字描述就让人浮想联翩篇,忍不住有种反胃的冲动。
“而且据说......”男生左看右看,掩着嘴巴悄声说道,“那个人死前还吸食了大量的白面,现场也没有其他第二人的可疑痕迹......”
突然,窗外腾起一大群飞鸟,扑腾扑腾地从窗前掠过,霎时惊散在蔚蓝天际间。刺眼的白光自上而下地投射在余琀身上,逆光给他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黑影,细细一看,他的嘴角似乎还有微微上扬的趋势,右手指间,一道黑色纹路悄然而生。
商陆,第几天了?
第五天。
男人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很好。
余琀轻笑。
今晚准备好东西,送我那亲爱的舅舅一份大礼。
遵命。
2.
D市警局里——
方明和大D正整理着所有有关这次码头大仓杀人案的资料,虽然只有那么薄薄的一沓。
“花队。”方明头疼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完全没有头绪啊,先不说受害人这个团伙很隐蔽,就连案发现场都没发现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这根本就没办法往下查啊!”
花原叼着棒棒糖,皱眉:“什么都没有?”
“对啊。”方明说着就把手里的那沓纸递了过去,“除了那包装过白面的塑料袋,其他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儿,方明不禁挠了挠头:“这种情况我们似乎遇到过一次,不过是哪一次来着......”
片刻后,大D突然大叫起来,差点给两人吓得心脏骤停:“我想起来了!”
方明话不多说,直接一坨子给他锤到天灵盖:“你说就说,叫这么大声搞毛啊!”
大D委委屈屈捂着头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
方明瞬间无语,花原将棒棒糖取下,嚼巴嚼巴后把棍扔掉,问道:“你刚刚说你想起来了,你想起什么了?”
听到这儿,大D立马道:“哦对对对,你们看,大姐头。”
“这个案件是不是和我们上一次遇到的那个人皮案件有点像啊?”
大D的一番话顿时让方明猛然一惊,花原一愣,似乎,是有一点相似之处。
“但是我们仍然没有任何可以切入调查的切入点,上次的案子至少是有迹可循。”花原冷静的话又让刚萌发出希望的两人瞬间焉了下去。
“不,也许有一个。”
房间门被推开,是邢昊。
花原问道:“什么?”
邢昊将手上的一张纸拍在桌上,赫然是之前孙秀和十三号铺的那份购买合同。
“这里,可以作为切入点。”
花原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头:“邢队,你这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是啊队长,虽然大D说这次的案件似乎和上一次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但是直接这样果断地进行下一步,万一方向错误了岂不是浪费时间?”方明也有些疑惑。
“如果我说有关这个铺子的事情不止上一次呢?”
“什么?!”房间里的几人听此,惊愕地看着邢昊。
邢昊见状,又将怀里折叠的一张泛黄信纸掏了出来:“这是褚明方才给我的。”
“是三年前‘破枭’行动里一名缉毒警察遗留的家书。”
“但是因为信里没有提及家人姓氏,住址,加上那次行动几乎是全军覆没,所以这封信到现在也没能送出去,关于这名警察的家人也没有办法找到。”
听到这儿,花原又问道:“那你这和去十三号铺又有什么联系?”
邢昊眸色一深,低声道:“因为,在这封信内,这名警察就提及了‘若有一日,父与母不得再返,立往西街南巷十三号铺寻父母友人,娶父母遗物,安过一生。’。”
听罢,方明抓住了重点:“所以,这名缉毒警是和那个铺子有私交?”
邢昊点点头:“没错。”
“那当初他们缉毒部门那边没有去找过这什么十三号铺吗?”大D疑问道。
邢昊将信纸重新收起,贴身放在内里:“找过,但是没找到。”
花原眼神一凝:“什么意思?”
只见邢昊翘腿一坐,一手抽烟,一手打火:“就褚明所说,当时他们收到这封信后,把D市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暗自搜索了个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信里说的那间十三号铺。”
花原声调一低:“这铺子不存在?”
邢昊摇摇头:“显然不是。”敲着桌上的那张合同,叼着烟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不是吗?”
巨大的信息量让花原脑袋不禁有些胀痛,揉了揉额角,她的声音有些疲惫:“真是,让人伤脑筋。”
“所以这间铺子,我们必须要走一趟。”邢昊缓缓道,“这也是目前能够找到的唯一切入点。”
“而且说不定在那里还能够得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情报。”
说完,房间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几人轻轻的呼吸声。约莫过了一刻钟,方明打破了沉默。
“邢队。”
“嗯?”
“那按照那封信里,‘父与母不得再返’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信主人的父母已经全部都......”
邢昊抽着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像是默认了。
砰——
方明一拳锤在墙上,不知如何发泄心中上涌的情绪。
花原盯着桌面,也喃喃自语着:“同时也说明,这个收信人,已经是他们最后一任直系亲属了。”
“而且我记得,当时那次行动的参与人员里还有才刚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一代,这样子算的话......”
“收信人极有可能只是个几岁的孩子。”邢昊将烟碾熄在缸里,漆黑如墨的眼里一片怅然。
尽孝则不能尽忠,尽忠则无法尽孝;生儿育女却无法令其承欢膝下,责任和爱至死也无法传达。
这是他们这一行的无奈,更是那些缉毒警察一辈子的遗憾。
“走,准备准备,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十三号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好的。”
3.
D市医院——
夜幕降临,周围的安静和沉闷更加强烈,医院楼道上,泛着绿光的安全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冰冷阴森的气息。刺鼻的药味和消毒水味,无一不刺激着人的感知神经,仪器的灯光在黑暗病房中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一种不安的压抑。
周大海就躺在病床上,腿部的巨大疼痛不间断地折磨着他,细密的汗水不断从他头部流下,挣扎颤抖的脸部肌肉显得他整个人无比滑稽。
突然,窗边一阵微风吹来,白色的透明窗帘被轻轻卷起,恍惚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窗帘后面,还伴随着阴森诡异的声音:
“周大海,好久不见。”
本就没有睡着的周大海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看见窗边怪异的人影一下子变得惶恐不安:“你你你,你你你是谁!”说罢还用力地摁呼叫铃,但奇怪的是,这铃无论怎么按都按不下去,周大海更加慌乱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会按不动!”
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窗帘后的人影似乎心情很是美妙:“周大海,用十多条人命交换得到的钱,你用着还舒服吗?”
似乎没懂黑影话里的意思,周大海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呵。”黑影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周大海打了石膏的右腿一瞬间像是被扭麻花一样扭到了极限,还发出了清脆的骨裂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叫声瞬间回荡在安静的医院内,但是却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听见,也没吵醒一间病房的病人。
黑影十分享受他痛苦的哀嚎,笑道:“随便叫,就算你叫得再大声,今晚也不会有一个人听得到。”
感受着钻心般的痛苦,周大海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他瞬间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在绝对的恐惧下,周大海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起来恶心又可笑,“钱!美人!地位!我给你!我都给你!我把我所有的家当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冰冷的夜风吹来,周大海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打了个寒颤。
片刻后,透过朦胧的月光,他似乎看到黑影笑了,那个笑,很是瘆人。
又一个响指,一阵骨头碎裂声响起,周大海宛如猪嚎般的声音冲破天际,他的双手也被凭空扭曲成了麻花的形状。
而此刻,他也听到了此生让他最绝望的声音。
“不。”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你的命。”
自古忠孝不两全,鹧鸪啼岸,泣血,心愿偏安。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了,应该有宝贝猜到这次的主题是什么了吧?(探头)这一卷其实写得压力有点大,因为它的节奏和结构与整篇文想要表达的东西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剑走偏锋(瘫)......但是每一卷的立意我又不想只局限于常规的爱恨情仇,虽然这个文是一个偏幻想都市架空类的文,但是我依旧希望它能够传达出一些内在的东西(虽然我好像也没表现出什么内在,暴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