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A.D傲慢与偏爱

纵使有衔光以照万物，列缺施鞭而启途的通天之力，但仍然行走在寒冷偏狭的幽冥之中。
龙，本该就是傲慢的。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1.
感受到手下力量的强硬，蓐收微眯双眼，手腕一抬，巨斧再次挥下，瞬时，吴理的屏障隐隐有了破碎之势。
“不好！吴小理快坚持不住了！”吴翠翠眸中绿光涌动，两股力量的间隙碰撞程度清晰呈现在她的眼前。
吴望聿闻此，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冲上前去。
咔——
咔咔——
咔擦——
轰！
屏障碎裂，金光自半空向吴理直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时，无数藤蔓自四面八方而起，生生地将那金光直接相抵。
蓐收眼目一寒，余光向斜下方扫去。
红裙双髻的少女架着手势，裙摆翻飞，已经化作翠绿色的双眸里，闪烁着坚毅勇敢的光芒。
“呵，有勇气。”蓐收收起斧头，转头看向吴翠翠，手中金光凝聚，化作奔腾的长流直直地向吴翠翠打去，“可惜只有勇气，还不够。”
“三姐！”
吴灰灰见状，瞬时化作一条银灰色巨狼向她飞驰而去。
轰——！
嗷呜......
毛发纷飞，鲜血四溅。
痛苦，小声的呜咽，从巨狼口中传来。
吴翠翠一下子愣住了。
眼里的翠绿消失，她似乎也忘记了掌控植物的能力。
放大的瞳孔里，只有一条银灰色的巨狼倒下的身影。
“灰......灰......？”
“灰灰！”是吴理近乎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咚——！
巨狼彻底倒地，原本漂亮整洁的银灰色毛发瞬间便被鲜血濡湿，身下，殷红的血液很快就淌了一地。
吴翠翠轰然跪地，心底的恐惧和慌乱将她淹没在黑暗里。
“不...灰灰......”
“傻狼...不......我不叫你傻狼了，你快...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吴翠翠无措地看着巨狼的身体，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不要睡，不要睡灰灰...你不要睡...我再也不叫你傻狼了灰灰......”
“姐姐再也不叫你傻狼了......”
“醒过来啊......”
“灰灰……”
“弟弟......”

2.
嘀嗒。
泪水像是断线了一样，不停地滴落在吴灰灰已经黯然的毛发上。
这是吴翠翠第一次，感受到亲人可能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悲伤和恐慌。
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虽然平时总是叫他傻狼，虽然平时总是嫌弃他，但是......
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株黄色小花，那是她天天抱在怀里的那棵。
毫不犹豫地将它喂入吴灰灰的狼嘴里，那株花竟然奇异地直接化在成汁水流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的吴理和吴望聿瞬间也松了口气，翠翠把那个东西拿出来，那吴灰灰就一定没有性命之忧了。
只不过……
吴翠翠蹲下，双手放在吴灰灰巨大的身体下，然后起身。
巨大的狼身居然就直接被她抱了起来！
手中绿意乍现，巨狼的身子瞬间恢复到了寻常大小。吴翠翠随后便又将它抱着往身后走去。
一棵枯槁的大树晃动着枝丫，尽力地想要遮住吴灰灰的身体，但却仍是无用功。
将吴灰灰放下后，吴翠翠眼里绿光闪过，一抹抹绿意不断从树干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见它似是感激开心地摇摆着枝牙，吴翠翠平静道：“劳烦您，替我看护好他。”
大树晃了晃，然后枝叶疯长，直至将吴灰灰完全遮盖住。
而吴翠翠，也终于放下心，转过身，周围气流汹涌，无数落叶飞花顺着气流而起。
吴理见状，暗叫：不好。
当即就要起身去阻止吴翠翠，但被吴望聿拉住。
“你干什么大鱼！”吴理脸色苍白，神色焦急，“翠翠她这是想去和蓐收拼命！”
吴望聿摇摇头，示意他再看。
吴理不明觉厉地转过头，红裙少女站在气流涡旋中央，身影显得格外娇小，但眼神却足够的坚定。
“她性子犟，不愿你去。”吴望聿神色淡然，隐隐也可以看出几分担忧，“且也不想你去。”
“这是她想做的事。”
听着吴望聿的话，又看着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的吴翠翠，吴理最终还是默默地收回了脚，只是紧紧捏攥着黄符的右手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吴翠翠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生机都纳入体内。
不过一刻，体内法术随她的心意一动，那些落叶飞花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开始在空中舞动，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剑芒，直指前方的蓐收。
蓐收见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雕虫小技。”
说罢，便手持巨斧，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黑光冲向吴翠翠。
但吴翠翠丝毫不惧。
“哼！”
只见她她双手合十，无数莹光自指缝间迸裂开来。
那些原本飘散的落叶飞花突然凝聚成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藤蔓上布满了尖刺，每一根都蕴含着强烈的生机之力，仿佛能穿透一切坚硬之物。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交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斧与藤蔓的碰撞，激起一道道气浪，将周围的空气都震得扭曲起来。
吴望聿侧过身，将吴理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语气微松道：“不过她也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格外地强。”
“平日里藏拙了？”
吴理扒着他的肩膀，探头，温柔道：“是，又不是。”
吴望聿侧过头，手往外护了护，问道：“什么意思？”
看着吴翠翠居然和蓐收打得不分上下，吴理心里慢慢升腾起名为欣慰又紧张的情绪。
“这是一种发源自内心的力量。”
“它平时藏落于身体的某处，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便会让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强度。”
“具现但又无法捕捉。”
与此同时，吴翠翠手上蓄势，那是比之前更为纯粹的自然的力量。
“翠翠虽然平时嘴毒，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我们。”
“所以灰灰的受伤让她的情绪达到了爆发极点。”
脚下用力，往前蹬起，火红的身影如同一只奋不顾身的鸟儿，直勾勾地朝蓐收冲去。
“这是最纯粹的，对亲人的守护。”
“是姐姐对弟弟的心疼。”
“是爱。”

3.
轰！
两人的身影在虚空中交错，每一次的碰撞都激发出璀璨的光芒。
“小姑娘，有两把刷子。”蓐收手上一紧，圆目怒张，“但你似乎忘了，柔软易折的草木，又岂能与金石相抗！”
说罢，裹挟着纯粹力量的斧子当头劈下，声势浩瀚如高楼大厦瞬间倾倒般。
吴翠翠凭借着自身优势快速躲避开，纵身跃上残破的琉璃瓦屋顶，目光如火如炬。
“半吊子的能量体而已，不过跳梁小丑。”
红唇轻吐气息，空气开始缓慢地发生质变。
蓐收罕见地露出警惕的神色，将斧头置于胸前。
“这是......”
他话音未落，吴翠翠已经轻挥玉手，一股来自天地间的无形力量迅速汇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墨绿色的光芒闪烁，犹如万千星辰汇聚，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非真金石之质，还欲与草木而争荣？着实可笑。”
蓐收脸色一变，失策了！
他心下一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吴翠翠直面冲去。
没想到除了句芒外，居然还有人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自然之力！
吴翠翠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不躲闪，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来啊！我还怕了你不成！”
“今日就算是那个人来了，都逃不过被我打两拳的命运。”
“这就更别提你区区一个小能量体，老娘又有何惧！”
轰——！
两人瞬间交手在一起，巨大的能量碰撞声响彻云霄，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如光影般交错的身影，快如闪电般的力量交汇。
最后，蓐收高举利斧，吴翠翠也手捏绿光。
“死吧！”
伴随着一道男声大喝，铺天盖地的气势直接斗转开来，猛烈的冲击让在场几人忍不住掩面而藏。
好震撼的能量！
吴翠翠却也只是冷喝道：“笑话！就算死你大爷祖宗十八代，姑奶奶我也都不会死！”
砰——！
轰——！
尘雾扬起，剧烈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翠翠！”
吴理急了，连忙上前，吴望聿紧随其后。
只有邢昊和方明藏身在碎石之后，看着不像存于现实且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心里惶然不定。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一道娇小的身影慢慢呈现在众人眼前，是吴翠翠。
而她面前，还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黑影手上还提着一把斧头，是蓐收。
正待吴理准备掐诀出手时，蓦然一声巨响。
“噗通！”
蓐收重重摔倒在地，斧头与地面的接触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生命的气息迅速流逝。
盯着眼前的红裙少女，蓐收不甘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吴翠翠此刻也并不好受，强制使用超身体负荷的力量，让她自己也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反噬。
一抹鲜血缓缓自嘴角流下，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随意抹去，强压着喉头汹涌冒出的腥味，淡淡道：“但事实已成定局。”
“你输了。”
感受着消散的四肢力量，蓐收即使再不甘，再多的心思和想法也只能化作简易但悠长的一句：
“是啊，输了。”
随后他又看了看吴翠翠最后一眼，平淡，却发自内心地说道：“你虽力量不大，但很强。”
“这次是我们判断失误了。”
看着他渐渐消散的身体，吴翠翠终是扛不住，倒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天空，道：
“你也不赖，大叔。”
大，大叔？
蓐收眉头抽抽，表情一言难尽。
长叹口气，他无力道：“罢了，反正你们也应是时日无多。”
听到这儿，吴翠翠按捺下胸口翻涌的痛苦，勉强抬头道：“喂喂喂，你这大叔怎么这么恶毒？自己都快死了还要咒我们？”
“呵。”
仰望着乌云闷雷翻滚的天边，蓐收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目的终了的笑容。
忠诚且信任。
“这可不是诅咒。”
“他已经来了。”

在生命开始流逝的那一刻，被桎梏已久的灵魂，终于感知到了自由的迷茫。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蓐收》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风风火火赶出门兼职，然后又风风火火赶回来码字，我想变成风火轮，呼啦呼啦轮着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