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A.D傲慢与偏爱

纵使有衔光以照万物，列缺施鞭而启途的通天之力，但仍然行走在寒冷偏狭的幽冥之中。
龙，本该就是傲慢的。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1.
周围的一切像是静止了。
吴望聿嘴皮子颤动着，但却又发不出声音。茫然无措得像只迷路小羊的模样，让吴理看得心脏抽抽的疼。
“大鱼......”
吴望聿牢牢抓着吴理的手，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显出一丝脆弱的感觉。
抬眼，入目一片猩红。
吴理呆住了。
吴望聿开口了。
“告诉我，小理。”
“所有的一切。”
吴理看着在自己面前，情绪第一次外露得如此厉害的吴望聿。嘴巴张开又闭合，闭合又张开，反反复复，似乎不知从何开始讲来。
一旁的烛九阴则是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柱长香，打个响指，一缕轻烟瞬时从香头冒起。
只见他凭空而坐，伸出一根食指，低声邪笑道：“一炷香。”
“一炷香真相时间，我的儿子。”
语气肆意，态度嚣张。
躺在结界的吴翠翠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吓得方明以为她的伤情加重。
结果是她暗自在心里骂着烛九阴，气得心火上涌，导致她呛咳连连。
这死老登子，要不是我动不了，我，我非得掐死他！
而吴理对外界的事情显然置若罔闻。
沉默片刻后，他长叹口气，缓缓道：“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

2.
故事的开头也很老套。
百年前，明媚热烈的少女对清冷俊美的青年一见钟情，一往情深。
——
今天是昆仑山百年一次的昆仑盛会。
境界幽深，云雾缭绕，花团锦簇。
坐落于云巅之上的神秘山峰上，一棵千年老树扎根于瀑布泉流之下，纵横交错的枝丫，盘绕着峭壁怪石而上。
觥筹交错的无聊宴会上，身着火红华丽衣裙的明媚少女从殿外轻跑而来。
清脆的环佩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不止。
“阿爹！”
银铃般的笑声自门口传来，门帘被一双纤长白皙的玉手撩起，红衣似火，佩环叮当，发髻高束，圆润碧透的明月珰坠于发间，一支扶桑花簪轻绾几缕黑发于侧。柳叶眉，丹凤眼，左眼眼角下点有艳丽的红妆，一颦一笑尽显绝色之姿，倾城之色。
在座宾客皆是一愣。
好美的姑娘！
座上人显然很是满意大家的表现，笑呵呵地接过自家女儿，慈祥问道：“怎么啦小尼热？”
少女不满地撅起嘴，撒娇道：“你说过要来看我今年的祭祀舞的，为何到现在还没去？”
巫尔贲顿时拍了拍自己脑袋，自责道：“是阿爹不好，忘记了今日我们大巫女的重要日子，阿爹自罚三杯，好不好？”
谁知少女一听，马上不乐意了。
“不好不好！你这么爱喝酒，那叫自罚三杯吗？那分明是自奖三杯！”
巫尔贲被少女的古灵精怪逗得胡子上翘，合不拢嘴，问道：“那你说说，想让阿爹做什么呢？”
少女转了转眼睛，站在自家父亲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娇憨道：“两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看。”巫尔贲来了兴致。
“第一嘛，当然是必须现在马上立刻和我去大巫台，看我表演！”
巫尔贲听后想也没想，直接道：“这肯定的，还有呢？”
“还有嘛......”少女神秘一笑，灿烂美丽，“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我再和阿爹说！”
巫尔贲忍俊不禁，一边摇摇头，一边无奈抖着手指道：“哈哈哈哈哈，你啊，和你阿娘一样，古灵精怪得很！”
但是少女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直接拉着巫尔贲的手，将他往外拉。
一边拉一边念着：“哎呀哎呀，阿爹快点啦，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巫尔贲脸上也没有任何被当众冒犯的不悦，只是连连纵容应声道：“好好好，阿爹这就跟你去。”
随后又向还留在宴上的众宾客朗声道：“诸位贵宾，今日盛宴也是我们昆仑百年的祭祀盛会，小女巫穆尼热作为本代大巫女，将在午时三刻于大巫台为族祈福求安，此乃本族大事，故此，我等只暂且离开，招待不周之处，望多包涵。”
一时间，众人连连表示无妨，先处理族内大事为重。
而巫尔贲也随之放下心来，跟着自己女儿匆忙离开。
谁知，就在踏出门的那一刻，红衣少女却突然回过头。
脸上的笑容骄傲又美丽。
“欢迎诸位来捧场哦！”
“要是能再送我一朵火红的芍药那就更好啦！”
会！心！一！击！
只见过送美人花的，哪见过美人主动要花的！
如此明艳，如此动人。
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而后的一切，便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少女在大会上的一曲祭祀舞惊艳了众人。
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舞步翩飞，如同漫山燃烧着的芍药花，热烈而璀璨。
而伴随着她那抹红色被人记住的，同时还有她的名字。
巫穆尼热。
粲然而热烈的女孩。

3.
宴会进行到一半，巫穆尼热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那群老头子可真无聊，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巫穆尼热一手啃着桃子，一手叉着腰往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走去。
“阿爹也是，让他多请几位好看的小郎君他也不愿，真是的......”
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大口桃子，还没等咽下，她便又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哼，等我有时间，我一定亲自去......”
突然，巫穆尼热停下了脚步，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也骨碌碌地掉落在地上。
她蓦然睁大了双眼。
那桃子也慢慢地滚到不远处一双玄色靴子旁。
此时三月，正值昆仑桃花满山野，绽放得热烈，灼灼迷人眼。
清冷俊美的青年，如同昆仑山巅的冰雪，冷冽而高洁。
与浑身气质全然相反的赤色眼眸深邃，金光晕染，仿佛能吸纳万物，却又总是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不可触及。
暗金色的盔甲上还沾着零星血迹，高束的发髻有些凌乱。
可是......
他真的好好看呀！
巫穆尼热嘴里未咽下的桃汁都快冒出来了，不远处的青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少女炙热的视线。
回过头。
寒冰与烈火碰撞。
一眼万年。

4.
巫穆尼热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青年。
忘记了掉落的桃子，忘记了说话，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那双赤色眸子仿佛充满神秘的魔力，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她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巫穆尼热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几步上前，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青年，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明媚如阳光，融化一切冰冷。
“你...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里泉水般淌然。
“我叫巫穆尼热。”
烛九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桃花林，波澜不惊。
巫穆尼热更奇怪了，又靠近了他几分，上下打量着，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
“你是个小哑巴？”
听此，青年有了反应，慢慢转过头，看着色彩明艳的少女。
张扬的生命。
这是他见到少女的第一想法，随后便又望向远处。
和这林子倒是交相辉映。
但巫穆尼热显然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活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凑到他身边，不停问道：
“哎哎小郎君，你还真是小哑巴吗？但我看你这样也不像啊......”
“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却不会说话，多可惜啊......要不，我帮你说话吧！”
青年额头隐隐一跳。
帮人，说话？
巫穆尼仍然自顾自地说道：“而且很简单啊，你把我娶回家，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什么事情我来替你说话，你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在一边当个吉娃娃就好啦！”
说罢，巫穆尼热抬起头，眼冒星光，兴奋道：“你说，我这个提议是不是很好！”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昆仑山巅，映照着桃花灼灼，也映照着巫穆尼热那红扑扑的脸颊。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要将那清冷青年所有的风华都收入眼底。
在她除了期待，还是期待的眼神中，青年终于抬起眼眸。
冷漠的面容上，首次出现了无语的裂痕。
“滚。”
滚.
滚...
滚......
一时间，空气仿佛静止了。
巫穆尼热听着青年那声如回音般荡漾耳边的单音，呆滞了。
“欸？”

那年昆仑山的桃花满山野，热烈，灼灼迷人眼。他一袭白衣仿若天神，似是醉意太浓，我隐约看见他就在纷飞的帷幕下，温柔的笑了。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巫穆尼热》
作者有话要：
修修修修修，修改大修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