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A.D傲慢与偏爱

纵使有衔光以照万物，列缺施鞭而启途的通天之力，但仍然行走在寒冷偏狭的幽冥之中。
龙，本该就是傲慢的。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1.
“否则姑奶奶我可就直接坐你们头上了！”
显然这份警告是被邢昊给听进去了。
在头顶黑影出现的那一刻，他当即拉着还想抬头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的方明迅速闪到一边。
只见一道巨大的裂缝自半空撕开，两道身影率先从里跃下，轻巧落地，姿势优雅。
紧随其后的便是红裙少女和蓝衣少年，少女手上还抱着一位身形较她大了许多的女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落在地面，扬起微微尘土。
邢昊还比较镇定，毕竟这几位的能力他也是见怪不怪了。但是方明却一脸呆滞，果然不管怎么看，看几次，他依旧还是适应不了吴理等人的非人类力量。
“吴，吴老板，你们这是，改挖洞了？”
吴翠翠一听，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比兜，无语道：“什么挖洞？我看你脑子里长了个洞！”
“这叫空间法术，法术，懂吗？”
方明捂着头，一脸委屈：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能懂个毛啊！
而吴理则是牵着吴望聿，径直往邢昊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四周，点点头：“嗯，看来，你们当真是挖得不错。”
“方位，深浅，全都正确。”
邢昊听此，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不解问道：“所以吴老板你让我们挖这些坑，到底有什么用？”
但吴理只是微微一笑，手指轻点唇间道：“秘密。”
邢昊见他这样也不欲多问，提着铁锹往一旁走去。
等他走远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望聿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想布置阵法。”
肯定的语气。
吴理叹了口气，叉腰道：“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看了看周围的布势，吴望聿眉头皱得越发紧：“天阵十六，地阵十二，风无正形，云附于地，天地后冲，天地前冲，鸷鸟相搏，风为蛇幡，这是......”
“八阵图。”
突然，吴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眼前视野恢复正常时，入目的，是吴望聿那双澄澈但慌乱的深灰色眸子。
“小理。”
他听见吴望聿这样说。
“不要这样做。”
“很危险。”
吴理愣了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已经可以用苍白来形容的手，轻轻抚上冷峻男人的脸。
“放心大鱼。”
“没事的，我有分寸。”
做了这么多，谋划了这么久，我怎么可能会让来之不易的机会从手里划过？
再等等大鱼。
很快，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如我记忆里的那般。
傲然意气的少年郎君。
张扬肆意。

2.
“哗！”
“砰！”
一声巨响，大厦的玻璃窗被震得微微颤动，仿佛整栋建筑都在这一刹那为之颤栗。
顶楼内，烛九阴的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双眸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祝融，强良等人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但句芒和共工显然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神色淡然。
烛九阴手一拍，又是一道强烈的气流波动，生生地将面前的茶几给轰得粉碎。
“所以，一天过去，你们连江鹊的人影都没抓到。”
“一个普通人，居然就从你们眼皮子底下直接消失了，你们好，好得很！”
说罢，脚底的大理石地板应声而裂。
祝融等人此刻不敢有丝毫辩解，因为他们知道此刻的烛九阴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如果再说些什么，也只会是惹得他更加恼怒。
过了约莫半晌，烛九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摊开一只手掌，一缕阴暗的雷火自掌心冒出。
“大人，这是......”祝融问道。
但烛九阴并未回应他，只是浑身散发出一种极为强悍霸道的气息，裹挟着那缕雷火，缓缓地向外延伸出去。
与此同时，远在郊区的江鹊突然感受到脖子一热。
急忙取下一看，竟然是那块黑色木牌又在开始散发奇怪的不正常热意。
江鹊求助地看向吴理：“吴老板，你看这......”
但吴理只是摆摆手，淡然道：“无碍，应当是那家伙看找不到你人，急了。”
“不用管他。”
“我还就担心他不敢来呢。”
微弱的气息，如同一条细线般，牵引着烛九阴的感知。
随着手上力量的加强，那股感知越来越清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找到了。”
烛九阴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下方的城市，密密麻麻的房子如同蝼蚁般倒映在他的眼里。而那些所谓繁华的布景，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可笑的欲望堆积。
“这些弱小无趣，且自以为是的人类，总是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不知他们本身才是整个世界的笑话，被法则随意玩弄于手掌之中。”
赤色眸子里，寒光熠熠。
“真是，令人遗憾。”

3.
约莫又过了一两个小时，此时的太阳相较于正午显得更为毒辣。
不知是第几次从市区往回了，方明直接泄了气，摆烂般地躺在树荫下，生无可恋道：“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我就跑这么两趟，衣服都淌水。”
说罢，又转头向着站在烈阳下的吴理问道：“所以吴老板，你站在太阳底下不热吗？连一滴汗都没有！你们非人类还自带抗暑功能吗！”
吴理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随意道：“你都说我们是非人类了，那就不要用人类的思维来思考我们。”
突然顶上覆上一层阴影，抬头一看，是吴望聿撑着一把不知从何来的遮阳伞。
“否则，挺容易让你那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雪上加霜的。”吴理把目光转向他，语重心长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拉着吴望聿去了另一处树荫下。
他可以晒太阳，但是万万不能让自家大鱼也晒，万一晒干了，那不就成咸鱼了？
而一头雾水的方明则还没反应过来，细细回想着刚刚吴理说的那句话。
“不要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队长，这吴老板给我打什么哑谜呢？”方明回过头，求助着躲在树荫下喝着冰镇矿泉水的邢昊问道。
“咕嘟，咕嘟。”
邢昊灌下一口凉水，抹了抹嘴，瞥了方明一眼。
虽然很隐晦，但方明还是看出来了，隐在邢昊眼底的那抹嫌弃。
拍了拍他的肩膀，邢昊沉声道：“转不过来就别转，看得人心酸。”
“？”
方明更茫然了，看着擦肩而过的邢昊，忍不住道：“不是，我......”
这时，吴灰灰也从一旁走来，同样拍了拍他肩膀，同样叹着气。
“哎哎，小公子我......”
最后就连吴翠翠都怜悯地看着他，啧啧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大小伙子居然......啧啧啧。”
方明快碎掉了。
不是，怎么一人打哑谜，你们就所有人都给我开始打哑谜了！
但显然，吴理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他。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安静不语的江鹊，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
她就静静地呆在树荫下，手里紧握着那块仍在发热的黑色木牌，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关于那些奇怪的梦，还有吴老板之前同她说的那些毫无头绪，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一问吴老板，他也只是神秘地笑笑说快了，等那个人来了就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
江鹊紧了紧手掌，微湿的汗意让她感觉到有些粘腻。
她只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女教师罢了，这些天方夜谭的东西只会让她内心的恐惧滋生不断而已。
她并没有寻找真相的欲望，也没有得知真相的勇气。
想到这儿，于是她缓缓开口：“吴老板，我......”
但吴理似乎是知道了她想说什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小姐。”
“当人遇到无法抉择的事情时，他的内心往往会衍生出名为恐惧的心理，而这种心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去动摇他原本的选择，从而驱使他去做出第二种选择。”
“但这第二种选择其实也不能称之为选择，它有一个更为标准的称呼，叫做，悔。”
“你要知道，选择需要付出代价。”
“而后悔，更是一种无法偿还的代价。”
说着，他抬头，望着开始慢慢变化的天空，空气中蔓延的熟悉阴冷气息，让他开始忍不住眸色暗沉。
“但你也没时间后悔了。”
“他来了。”
只见他没头没尾地吐出这么句话后，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骤然狂风大作。
天际乌云汇聚，瞬间将原本蔚蓝的天幕遮得严严实实，投不出一丝光亮。
明明还是白昼，却提前步入了黑夜。
风卷残云，将街道两旁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四处一片狼藉。
街上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此时也纷纷停下脚步，看着突然诡变的天空，面上不解，惊慌，恐惧。
“怎么回事？这天怎么突然变了？”
“这乌云压顶的样子，该不会是要下雨？”
“就算是下雨，这未免也变得有些太...奇怪？”
“对啊...不，不对劲，这风不对劲，太冷了，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冷？”
“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了，好难受啊......”
D市瞬间乱成一团，众人纷纷忍不住往家里狂奔，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一并冻住。
江鹊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头顶那几乎压抑到极点的云层里，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眸光微闪，她又握紧了木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就是，他？
吴翠翠和吴灰灰全身肌肉绷紧，目光死死地盯着上方。上一次的吃瘪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烛九阴那个男人。
而邢昊和方明则是极有眼色地躲进吴望聿早早设下的结界里，他们非常清楚，即使现在他们出去，也只有拖后腿的份，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战斗。
看着故作玄虚的烛九阴，吴理一改之前的警惕，极为轻松地笑道：“哟，看样子你精神还不错嘛。”
闻此，天空也只是传来一声冷哼：
“哼，这句话应当送给你。”
听到这儿，吴理笑了，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吴望聿身上，道：“是吗？”
吴望聿眼神一凝，瞬时手上掐诀，冷冽沉声道：“落雷！”
轰隆隆——
兹啦——哗！
轰！
云层翻滚，仿佛沸腾的水雾，数道雷霆自其中劈下，直轰云层，将烛九阴几人的身形硬生生地逼出了面。
黑色发丝飘扬，身形高大，面容深邃，刀削般的脸庞俊美如天神。暗金色的修身长袍已然换做一袭铠甲，散发着冰冷锋利的气质。
赤色眸子与黑色瞳孔目光相接。
深邃与澄澈的碰撞，如同夜空里的黑洞与焰火。
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情愫悄然生长。
终又再次相聚。
烛九阴缓缓抬手，一道犀利的如针芒般锋利的不明物体就在一瞬间没入江鹊胸口处。
“呃！”
江鹊瞬时瞪大了双眼，倒下时，黑色的瞳孔里满是茫然不解。
为什么？
而烛九阴只是冷漠地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是看蝼蚁般的不屑。
“冒牌货始终是冒牌货。”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的开演。”

情由无中生有，一旦有了，便会万劫不复；一旦没了，那便是比深渊更可怕的地狱。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烛九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到此结束，我们第五卷再见啦！
第五卷是最后一卷，也是完结卷，希望我能把它整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