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S.D南海之帝，曰鸿

硝烟飘到遥远的尽头，战场被风沙掩埋，生灵在厮杀中消逝，神的时代在沉默里终结。
我看见了旧的文明消散，看见了新的文明崛起。
没有信仰的年代，生存是他们唯一的长鸣号角。
而我，将会是世间唯一的神。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1.
“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唯一的神！”
帝江的脸上充满了自傲和癫狂，而他这疯了般的发言更是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包括烛九阴和祝融等人。
不，不对！大人明明说的是那些人的血液和强烈欲望可以让我们获得改命的机会！从中获取不需要宿主也能存活的永生！
而句芒也慢慢皱起眉头。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不仅是突然出现的帝江，他就寄宿在余默的身体里，我们相处那么久都没发现。
而且连帝江说的那些，也从未听烛九阴提起过。
看着帝江满脸即将功成的喜悦，吴理目光凝沉地盯着他，直言道：“不可能。”
“现在已经不在是适宜‘神’存在的时代了。”
“你在痴心妄想！”
本以为这番话会把帝江打击到，可是过了良久，吴理非但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恼羞成怒，不甘的神色，反而是他噙着笑，无比平静地看着自己。
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
随后，帝江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睁开的眼睛，笑道：“大侍奉。”
“说这句话前，你不如先仔细看看我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你是否，似曾相识？”
听到这，吴理凝神，细细地看着那双从一开始就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眼睛。
十分漂亮的银灰色瞳目。
这是......
吴理猛地睁大双眼，眼里满是惊疑不定。
确实，这双眼睛的瞳色他不仅相识，而且非常熟悉。
这是直属于巫氏直系一脉才会继承的，有着神秘力量的银灰色巫瞳。
“认出来了？”
帝江笑得开怀肆意。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巫氏一族的血脉巫瞳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
打了个响指，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凭空出现在帝江手中。
里面的绿色液体轻轻摇晃着，在瓶子的映衬下发出丝丝亮光。
“百年前大巫女的离世，众人都只认为是她因生孩子耗费过多的精血，以至于寿命缩短。”
“可实际上又有谁知道，她的死因并非是寿限已至，而是因服用了一种名为‘绿萝’的药水才早早死去的呢？”
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消息让吴理缓不过神，他稀里糊涂地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巫女并非死于自然，而是被人下药害死的？”
帝江随意把手里瓶子一抛，得意道：“嗯哼，而且这种药，还是我我独家研制的哦！”
轰隆隆！
唰！
下午的天，雨说下就下，突然密集的云层，渐渐挡住了太阳。
此时，除去嘀嗒的雨落声，周遭一片寂静。
原本打得难舍难分的一众人，在听到帝江说的话后，直接收手。
吴翠翠和吴灰灰静静地拦在祝融和共工面前。
祝融看着他们，嘴里哧了一声，随即又将眼神放在不远处背对自己，已经沉默下来的烛九阴身上。
大人......
听到他如此说的吴理，瞬间明白了帝江想表达的完整意思。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去批判帝江，而是转过头，看着身后明显处在可怕沉默中的那个高大男人。
感觉到面前人与方才有所改变的狠厉气势，身体力量消耗严重的吴望聿也顺势后退几米外，脑子里消化着刚刚新收到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烛九阴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风暴之中。
那场风暴中心，就是他自己。
脑海里闪过几乎片段的零碎记忆，少女的明媚笑容，轻快笑声，无一不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最深处。
在那棵花树下，零落春风里。
阿烛。
只是轻轻一声，便足以让他世界里的狂风暴雨变得和煦。
“......尼热。”
喃喃，却又回归现实。
比一开始还要更凶猛的力量源源不断从烛九阴身上涌出。
抬头，赤金色的瞳目周边全是血丝。
手臂，额头，青筋似要迸裂。
嘴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和呐喊。
“帝江！”

2.
“嗯？在呢。”
瞧着濒临崩溃的烛九阴，帝江笑吟吟地应着。
“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只是没待他说完，裹挟着千钧之力的拳头便直接迎面而上。
极大的冲击力，瞬间爆发。
拳拳到肉的浑浊声响，光是听着都可以感觉到落在身上会有多疼。
“砰！”
帝江现在的宿体比烛九阴小了太多，最后竟是直接被打飞了好几米开外。
扬起的尘土散去，从里走来的，是双目赤光不停外涌的烛九阴。
再看他的手上，一滩血迹滴答滴答地落下。
“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害死她的......”烛九阴目眦欲裂，“是你！”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帝江缓缓撑起身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咳咳，别这么冲动，烛将军。”
“其实对于大巫女的逝去我也十分心痛，只不过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注重的是当下，不是吗？”
只是回应他的，又是烛九阴狠狠的一脚。
而且这次，似乎比刚刚那一拳还要更加凶猛。
“轰！”
帝江的身体被擦着地面踹出好一段距离，烛九阴居高临下地憎恨着他：
“为什么？”
低低喘咳几声，帝江居然还在笑。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成为神，真正且唯一的神！”
垂着头慢慢爬起，帝江深埋发间的脸上，癫狂的疯意显得格外令人惊骇。
“正如那大侍奉说的一样，现在并不是适宜‘神’所存在的时代，对于只是能量体的我们来说，新世界的法则一定会找机会，直接将我们抹杀。”
“就为了现在浑浊，恶臭，非黑即白的，丑陋世界。”
说着，他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透露出病态的兴奋和痴迷。
“所以我需要力量。”
“而大巫女，则是最佳的力量源泉。”
“神圣又源源不断的巫族力量，是为我成神大业里做出的做重要的一环，她应当感到荣幸。”
“但是仅仅是她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所以，我告诉了你，那所谓能够救人生骨的古籍方法。”
听着他的话，不远处的吴翠翠皱眉：“这家伙，可真够恶心的。”
吴灰灰表示赞同：“对！但是，突然觉得烛九阴那家伙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吴翠翠嗤笑，眼里没有丝毫同情：“他惨？被身边人欺骗是他自己愚蠢。”
“而且，如果不是他真的萌生出了那样的想法，他又怎会中计？”
“最重要的是，在整件事情中，真正惨的，是聿哥。”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吴望聿身上。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糊味。
吴灰灰嗅了嗅，东嗅嗅，西嗅嗅，最后把目标放在吴翠翠身上。
“三姐。”
“嗯？”
“你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着了......”
吴翠翠看了看袖子，疑惑回答道：“没有啊......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吴翠翠瞬间跳了起来，原来是她的上衣尾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
“灰灰！蠢狼！快！快给我灭了！”
一番手忙脚乱，共工见此，看着眼前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祝融，讽笑：“这是破防了？拿两个小孩儿撒气？”
祝融却一反暴躁的常态，冷哼道：“大人的人格和尊严不容任何人践踏。”
共工听后，只是嗤笑：“呵，愚昧的走狗。”
祝融不甘示弱回应：“你不也是吃里爬外的叛徒？”

3.
烛九阴没再继续说话，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
这时，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只见那个着一身暗金铠甲的俊美男人缓缓抬手，手指乍松，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从侧方冒出。
在烛九阴指头慢慢收紧时，一杆通体漆黑，有繁复金色纹路的长枪从漩涡里被缓慢拖拽出来。
枪身闪着寒光，磅礴的恐怖威压自此而散发出来。
甩出一个漂亮的花枪，烛九阴身形一动，当即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朝帝江冲去。
“居然用你的破魂枪了么？”
帝江喃喃自语着，也不慌张，双手往胸前结印一挡，金色光幕在他身前展开，几乎同一时间，烛九阴的长枪狠狠地刺在光幕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光幕剧烈颤抖，但终究没有破碎。
“看来你似乎真是怒极了。”帝江笑道。
烛九阴落地后，没过多停留，双手持枪，威风烈烈，招招致命。
他已经无法冷静了。
也许是在听到巫穆尼热死去真相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意识到被欺骗的那一瞬间。
烛九阴现在心中只有坚定不移的一个念头。
那就是把帝江挫骨扬灰。

4.
帝江身形一闪，瞬时出现在烛九阴身后，当即便蓄势一掌拍出。
烛九阴眼睛斜睨，反手将枪往后一挡，刺啦作响的黑色电流就从枪身直接传导到帝江身上。
酥麻后的痛意让帝江有些震惊，毕竟这一招，就算是在以前和烛九阴对打时他也没见过。
急速往后拖了几步，谁知那黑色电流竟像是有胶水般，紧紧地把帝江的手黏住了。
烛九阴顿时神色一厉，臂上用力，生生将那身后之人直接用枪一挑，往前接连两三个空翻跟头，给甩了出去。
帝江颤颤稳住身形，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暴怒中的男人，万千银丝瞬起，缠绕圈做一杆银色长枪，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两个力量不相上下的人，两杆毫不逊色于对方的长枪，相碰的一瞬间，颇有些毁天灭地的意味。
“轰——！”
尘土四扬，威力极大。
一块石头朝吴理那边意外弹去，不待吴理做出反应，吴望聿迅速移动，抱着他很快便往旁边闪开。
看着面色依旧冷冽的吴望聿，吴理扶着他的手，轻声问道：“大鱼，你难过吗？”
似乎明白了吴理在问什么。
摇摇头，吴望聿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深灰色的眸子里，只倒映有吴理一人的模样。
“如果是小理曾经说的心脏疼痛，胸闷气短的反应的话，未有过。”
“他们不值。”
听此，吴理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隐隐另有原因。
“那就好。”
那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遇到大鱼的第一天，我想对这个瘦小的孩子说勇敢地活下去，但是越到后面越接触，勇敢这个词，似乎再也无法从我嘴里轻易说出口。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