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S.D南海之帝，曰鸿

硝烟飘到遥远的尽头，战场被风沙掩埋，生灵在厮杀中消逝，神的时代在沉默里终结。
我看见了旧的文明消散，看见了新的文明崛起。
没有信仰的年代，生存是他们唯一的长鸣号角。
而我，将会是世间唯一的神。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
1.
烛九阴血红的双目闪烁着疯狂的杀意，直逼帝江而去，而帝江，则像是被愤怒和绝望驱使的野兽，不顾一切地释放着剩余的力量，试图将一切拖入毁灭的深渊。
吴理苍白若纸的面色微凛，吐出一滴舌尖血。
手掌合诀，手势极快。
“青龙左阵，白虎右阵，朱雀前阵，玄武后阵，游兵二十四，阴阳三十二，正起，八阵之法，肃清！”
巨大的气流冲涌声骤然炸开，仿若几道冲击之力，轰然而上。
吴理只觉得胸腔猛地一颤，喉头一甜，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整片衣襟。
“呕！”
“二哥 ！”
“轰——！”
一时间，天地间风云变色，雷声隆隆。
阵法之内，狂暴的能量席卷而出，周围的山石草木皆化作齑粉，就连风声，都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强大的反震力下，吴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本应和烛九阴一样陨落的帝江居然还残留着一口气，直直地往吴理那边冲去。
“都是因为你！”近乎绝望的困兽般怒吼和尖叫。
吴理眼前已经模糊了。
这次，他是真正没有办法了。
合上眼，一道金光闪过。
一瞬间，帝江就此灰飞烟灭。
黑色长发飞扬，熟悉的身影，古檀的淡淡味道。
突出的，那双已经恢复成银灰色的眼眸。
眼波流转，瞳目间的黑色幽深得仿佛是要将人吸进去，目光流连，银色晕圈散发出微微光泽。
以及，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的，温柔爱意。
吴理的血色浸透了吴望聿的衣衫，也染红了刚复新生的他的双手和眼睛。
抱着那个几乎轻得毫无重量的人，吴望聿声音极轻，颤抖。
“小理？”
低哑的声音艰涩，锯断。
“哥哥？”
眸底漆黑一片，吴望聿死死地压抑着快要濒临失控的风暴，漆黑中渗着丝丝血红。
手里不断地向吴理枯竭的身体传输力量，但看着吴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吴望聿慌了。
怎么会，没有用？！
突然闷哼一声，喉咙深处冒出一股腥甜。
胸口隐隐闷痛，他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下。
他该反应过来的，他早该反应过来的！
从小理将那几团力量融入他体内前，他就该反应过来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弱，为什么他要这么迟钝，为什么他失去这些记忆！
他该死。
他不配保护小理。
不配喜欢。
不配爱。
看着即将崩溃的吴望聿，吴灰灰连忙上前提醒。
“聿哥！”
吴望聿没有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里。
吴灰灰无法，只得又匆忙喊道：“聿哥！”
“聿哥你再这样拖拖拉拉着，二哥就快死了！”
这一句话瞬间将吴望聿的思绪给拉回现实。
“对，对，快！快灰灰！快去医院！”
吴望聿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颤抖，几乎要将喉咙撕裂。
他的双手紧紧抱着吴理，就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这个爱他爱了几百年的温柔男子。
吴灰灰抗扶着吴翠翠，一下子又犯了难。
刚刚嘴皮子说倒是说得麻溜，可是去医院总得有交通工具，要是凭空出现在医院，就算不死，那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他着急忙慌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打破了他的思绪，转头看去，居然是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邢昊和方明。
邢昊见他们如此惨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放缓语气道：“快上车，医院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方明坐在驾驶位，忙道：“对对对，快上车聿老板，小少爷，吴老板和吴小姐这么严重的伤可不能拖啊！”
吴灰灰感激道：“谢谢你们！”然后便转头看吴望聿，但身后却早没了人影。
再往面前一看，吴望聿不知何时早已坐上了车。
来不及多想，吴灰灰也抱着吴翠翠连忙坐进去，方明见状，一改平时话多的性格，全程专心开着车，车速几乎快拉到最大迈。
邢昊见他都快开飞了，提醒道：“方明，注意车速，等下被拦下花的时间更久，得不偿失。”
方明这时也堪堪反应过来，立马将速度提到平时允许的最大迈。
“嘿嘿，这不是太着急，关心则乱吗？”
邢昊摇摇头，通过后视镜，看着车座后面格外安静的四人，尤其是吴望聿，与吴理深埋相贴，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几秒后，又迅速移开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吴理，果然是个信守诚意的，商人。

2.
另一边，D市night酒吧——
酒吧的氛围依旧柔和迷离，舞池不断扭动着的男男女女依旧没有变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酒味，其中还夹杂着属于酒吧的淡淡熏木香。
酒吧内间，绿珠正躺在羊绒沙发上，摇着扇子，悠哉游哉地晃着脚，听着唱片，时不时地还会哼上几句。
嗒嗒嗒。
慌乱的脚步。
绿珠眼皮也没抬，慵懒问道：“什么事，这么慌里忙张的。”
匆匆来到房间的湘菱没有直接接话，而是快步过去，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绿珠脸色骤变。
“什么！”猛地起身，连扇子都直接落地上不管，绿珠满脸寒意，“你说的可是真的？”
湘菱脸上也是少见的肃意，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是灰灰发来的消息。”
绿珠仿佛还不敢相信那个消息的真实性，身形一晃，径直像是脱力般坐在沙发上。
脸色有些发白，红唇张张合合，哆嗦颤抖。
湘菱站在一旁，侧着脸，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良久，绿珠才整理好情绪，慢慢站起来，但右手依然紧捏着沙发背，尽量平静地说道：“走，准备好车，现在就去医院！”
湘菱垂首：“是。”
说罢，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丝毫没有平日里不慌不忙的样子。
看着她那少见的失态模样，绿珠心中长叹口气。
连湘菱都谎成这样，不敢想象，那人又得疯成什么模样。

3.
医院里，灯光昏暗，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吴望聿站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从吴理进急救室，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吴望聿感受得到自己身体现在传出的蓬勃生命力，也拥有了这数百年间，因烛九阴导致丢失的记忆。
但是，这些现在又有什么用？
发丝垂落，单手捂脸，吴望聿摇摇欲坠地蹲下，晶莹的泪水沿着手掌滑落。
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晕染出一小块湿了的痕迹。
因为吴翠翠的伤势不算重，所以观察一会儿后便被吴灰灰带去了住院部门那边办理住院手续。
而从隔壁住院部刚刚过来的吴灰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一向沉稳冷冽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没有走过去，吴灰灰将自己藏在墙壁转角后的阴影之下，手里拿着的那份，关于吴理的检测报告单，也被他悄悄地叠起藏在腰间。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然后，发出清晰的落地声。
滴答。
啪。
聿哥现在，可能并不适合看到这份报告。
吴灰灰这样想着。
叮！
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还没等门打开，吴望聿便急匆匆地冲了上去。
手术室打开，绿衣蓝帽，带着口罩的医生率先走出，看着眼前焦急紧张的男人，问道：“您是病人家属是吗？”
吴望聿连忙应道：“是的医生，我是他弟弟，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见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医生缓了缓语气，尽可能地安抚道：“您先别急，病人现在的情况还是十分稳定的，只是说，大脑部分有轻微脑震荡，肋骨处有两处折损，还有一些内伤，需要接下来长时间地静养就好，不用太过紧张。”
听完后，吴望聿眉头紧皱：“肋骨折损？那未来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起居？”
医生笑了笑，言语中就仿佛是有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这个您不用担心，您只需要给病人办好住院手续，康复方面会有我们医生来制定方案的。”
“放轻松，家人好的情绪，也是影响病人恢复的关键因素之一。”
正说着，身后就传来推床的声音，吴望聿顾不上什么冷静与否，连忙凑上去。
躲在墙后的吴灰灰也连忙小跑过来，看着病床上吴理那虚弱苍白的模样，心头紧绷绷的。
护士见他们傻站着围在走廊上，催促道：“哎哎，你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快送病人回病房啊！”
顿时两人才迅速反应过来，然后跟着护士将吴理送到隔壁住院部去。
耳边还不停地环绕着护士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看你们俩大小伙子的，这照顾人还是头一遭吧？我和你们说，年轻人啊，心思不够细腻，所以你们一定要记得，这病人，尤其是做了手术的病人，是不能够吃......”

散落的旗子漫无目地游荡在棋局之上，而我，就是那唯一的拨棋之人。
——《西街南巷十三号铺.吴理》
作者有话要说：
劈里啪啦，呼噜噜噜，不知不觉，又要到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