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沉静的夜里。

她的脸上出现如水一般温柔的笑意:“好,我们约会!”空寂的街心花园。

喷泉不断地向外喷涌着透明的水花,喷泉的周围,是一片美丽的花圃,各种花香轻吐芬芳,随风飘撒。

空气中有着一股奇妙的甜,淡淡地,若有若无地挑动着人心。

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伊星辰却始终不说话,墨玉一般的黑发北风轻轻地吹拂着。

辛辰站在一边,尽量忽略这有些尴尬的接触,她看着他的额头,那里似乎没有了曾经发生过车祸的痕迹。

“你的伤,都好了吗?”她轻声问。

“已经没有问题了。”他终于抬头看她,眉宇间一片温柔的神色,却有着些微的不自然,“我不太清楚约会都要做些什么?因为从来没有约会过。”她楞住了,看到他那比夜空还要幽黑的眼眸,忽然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挑眉,“我们是来约会的,那么就应该来做一些约会所必须做的事情,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他四处打量着街心公园里的环境。忽然,他的眼眸一亮:“我们玩那个吧!”

他的手指向一边。

沐馨转过头去,她看到了紫色的转椅,脸色微微一变,她回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小声地说道:“真的要玩吗?”

“当然。”他已经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沐馨已经被他带到了转椅的上面,说道,“坐好了,我来转!”

“不……”沐馨的声音还没有出口,转椅已经在他的手中飞速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沐馨的头发很快地飞扬起来。

风在她的耳边呼呼地响着。

沐馨的头脑顿时混沌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大脑里和身体一样旋转起来,她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濂绅……”

转椅停了下来,濂绅已经发现了她面色的难看,他惊讶地看者摇摇欲坠的她,扶住了她有些虚软的身体。

“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头有些晕。”莘臣扶住自己的额头,忍住胸口的恶心,竭力笑道,“我可能是不适合坐摇晃的东西,所以……”

“你的身体不好吗?”濂绅敏锐地看出了她的虚弱。

“没有,我很好!”

她回答得很快。

濂绅微微地一怔。

她的声音中有着故作坚强的脆弱,那声音,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着固执的心痛。

他忽然站起身,走近她,当他看清楚她眼底的落寞时,英气的眉宇禁不住讶异地皱起,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的肩膀竟然单薄得像张纸一样,还有她的脸颊,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瘦的?

“你出了什么事?”他低声问道,紧张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他内心太多的关切。

她轻轻地摇头,如花瓣一般的嘴唇绽放出一抹柔和的微笑:“没有,我……真的很好。”

街心花园对面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些急促的响动,仿佛有许多人拥向这边,濂绅的脸色顿时一变,来不及再问什么,他拉住了她的手,转头跑向了响动传来的反方向。

“跟我走!”

他拉住沐馨的手,在夜风里飞快地跑着,飞快地跑出街心花园,两个身影很快地融入夜的沉静之中。

花园里,喷泉依旧向外喷涌着透明的水花,在夜的微凉中,水花灿烂地飞溅着。

他们跑上了另一条街道。

濂绅的脚步因为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停下来,他回过头,顿时间惊讶得皱起眉头。

夏沐馨的面色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雪白,她捂住自己的嘴唇,竭力压抑那止不住的咳嗽声,濂绅的手中还握着她的手,那手,冰凉得让人心悸。

“夏沐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她难受地弯下身体,看到她的嘴唇颤抖着,看到她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汗珠。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胃有些不舒服。”她闭上眼睛,掩饰着自己的痛苦,雪白的面孔努力地挤出一丝丝微笑,“只要让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没有关系的。”

他看得出她很痛。

他伸出手,轻轻地拥住了她单薄的身体,于是,他身上的温暖便一点点地传递给她,把她包围。

很温暖的感觉,沐馨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轻飘飘的,就像是在温暖的云上漂浮,头部的抽痛一点点地减轻。

“现在,胃是不是不痛了?”他轻声地说着,言语中有着小小的得意。

“恩……”

街道上安静无声,夜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

路灯静静地照耀着站在街道上的两个人。

“我……是逃出来的。”没有了刚才的尖锐和犀利,濂绅安静地有点自嘲地笑着,“婷得到了家族的指示,这些日子,我都是被看管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尹尚秋的帮助,所以,我逃出来了!”

他转头看着沐馨:“我逃出来见你,因为你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再浪费了,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却忍不住自己的尖刻,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三个月,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是吗?”

看到沐馨轻轻地点头,濂绅微微地笑了,帅气的面庞上有着孩子般满足的笑容,更加用里地握住了沐馨的手。

“现在,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了。”

“这时候,应该还有末班车吧?!”她忽然说道。

濂绅有些不爽地看着她,这个时候,说什么末班车啊?这家伙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去我们曾经的家的末班车。”沐馨看出了他的不满,微笑着说道,“我们回去吧!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的缘分是从那里开始的呀。”

她的眼中有着隐隐的期待与向往。

这个时候,会有末班车。天边是一片淡淡的青色,晨星还未逝去。

天刚蒙蒙亮。巴士在田野的尽头,在一个公交车站牌下停住,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大型巴士很快就开走了。

濂绅微笑着给沐馨整理了一下她披在身上的外套,说道:“冷不冷?”

沐馨摇摇头,她清澈的眼眸轻轻地眨动着,恬淡地笑着,濂绅的手一直拉着她的手,两人在长长的田垄上静静地走着。

漫无边际的田野上空,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薰衣草从近至远仿佛连接着天地,紫灿灿的一片,在美丽的白雾中显得十分鲜明。

“好漂亮……”沐馨笑着说道,她秀气的眉间有着淡淡的倦意,坐了一夜的巴士,所以,大脑感觉晕晕的。

“累了吧?”濂绅看出她的疲倦,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他轻声地说道,“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她疲倦地低语,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却还是支撑着说道,“我才不累。”

看着她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濂绅轻轻地笑着:“你这个倔强的女孩。”

他俯下身,把她转向自己的身后,手往后一揽,她便软软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背起了她。

在背起她的一瞬间,他才感觉到,她,怎么可以这么轻,轻得他几乎不用力气就可以将她背起来。

“沐馨……”

“恩……”趴在他的背上,她昏昏沉沉的,几乎要进入疲倦的梦境。

“你怎么这么瘦?”

“我……有吗?”

“以后要好好地吃饭啊!还经常胃疼是不是?”他背着她在小路上一步步地走着,感受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我会好好地陪着你的。”他安静地笑着,“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好好地吃饭,那样,你就不会胃疼了。”

美丽的白雾渐渐地消逝。

小路上,他们的影子慢慢地变得清晰,慢慢地融如金紫薰衣草的世界里,就像是两道白色的光芒,在金紫的世界里,渐渐透明。

夏沐馨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褪去了。

原来她竟然睡了一整天。

“醒了吗?”伊星辰走进房间的时候,看着沐馨坐在床上,恬静的面孔上有着晴朗的神气,他微笑着,“看来你精神恢复得不错!”

“睡了一整天,怎么会不好?”沐馨走下床,头脑忽然一阵眩晕,差点倒在地上,被星辰走上前伸手扶住,她已经笑出声来,“我真的是睡糊涂了,肚子好饿哦,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有啊!”

他得意一笑,“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下楼吧!”

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白粥,清淡的小菜。

沐馨用勺子盛了一勺粥,送到嘴边,喝了下去,脸上现出满足的笑意:“很好吃哦。”

“那就多吃一点。”濂绅夹起一筷子青菜到她的碗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粥还是阿姨曾经教给我的,那时候,你有一次生病,我也煮过这样的粥给你吃,当时你也说很好吃。”

“这么说,这是妈妈的手艺了!”沐馨笑道,“那要多吃一点才行,妈妈当时就是很偏心,只是教你却不教我,等到你走了……”

她的声音顿住了。

明澈澄净的眼眸中闪动着淡淡的光芒,低下头,她喝下一口粥:“真的很好吃。”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濂绅故意引开话题,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在大厅里环视一周,突然之间,兴致盎然地说道,“沐馨,我们打扫房间吧!”

“打扫房间?”沐馨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疑惑地说道,“现在可是夜里啊!”

“有什么关系!”濂绅的手指戳向她的额头,说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我就不信你晚上还可以睡得着!”

“似乎可以……”她一副懒懒的样子。

当——

筷子敲上她的额头,她忍痛地捂住额头,抬头看着濂绅,控诉般地说道:“你怎么可以拿筷子打我?”

“以前叔叔不就是这么教训你的吗?你这个懒虫!”濂绅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拂过,回头对着沐馨扬扬手指说道,“看到了吗?全都是灰尘,这里有多久没有打扫了啊?在这样的房间里,你怎么待得下去?!”

沐馨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只是擦掉那些灰尘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行!”濂绅站在大厅的中央,把整个房间环视一周,看上去是在考虑着什么,“桌子和柜子要重新擦一遍,所以的玻璃也要重新擦,还有所以的被子、被单、窗帘都要重新洗过才行……”

他每说一句,沐馨的头都要不堪重负地向下低一点。

天哪,他怎么会找出这么多的活儿来。

“吃完了吗?”濂绅看出了她磨磨蹭蹭的目的,一脸惬意的微笑,“你最好快点,我们可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啊!”

跑不掉了。

她泄气地放下碗筷,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做到明天早上也做不完啊!”

“那好吧!”他说。

沐馨的眼前终于一亮,以为他终于想通了。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就到明天早上吧!”

天快亮的时候,沐馨终于靠在软软的沙发上睡着了。

房间里的所以一切都已经被擦过,焕然一新,根本就不像几年没有住过的房子,连窗户都被认认真真地擦过了。

濂绅拿起一条毯子盖在了沐馨的身上,他的动作轻轻的,似乎是怕惊醒了她。

她睡得很熟,白皙的面孔在明亮的灯光下有着柔和的光芒,但是,她秀气的眉宇却轻轻地蹙起,仿佛有着扯不断的愁绪。

他的心中忽然有着淡淡的失落,在他错过她的四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眉梢,怎么会有着这样的轻愁。

不由自主地,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眉间,想要抚平那蹙起的眉宇。

但是,她忽然微微一动,晶莹的泪珠竟在一刹那从眼角滚落,沿着苍白的面颊上滚落,她在睡梦中痛苦地喃喃自语:“爸爸……妈妈……我好孤单……爸爸……”

濂绅看着她落泪,心中有着莫名的痛楚。

他握住了她的手。

霂锡扳过她的双肩,使她正对自己。然后左手握住她的肩膀,右手托住她的后脑。望着孝萱饱含深情的大眼睛,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嘴唇。

孝萱一开始有点吃惊地瞪大双眼,但是慢慢地,她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吻着他。辗转着,吸吮着,两个人的嘴唇紧紧地吻着,他的嘴唇灼热滚烫,她的嘴唇清甜柔软,像是吸铁石般深深地吸引着彼此。两人拥抱得越紧,越是不愿离开,仿佛是要把彼此吻进自己的生命里。

画面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唯美而又浪漫。

爱,就是看不见的时候苦苦地思念,爱,就是看见的时候却傻傻地沉默,爱,就是爱你眼中温柔的目光,爱你嘴角浅浅的笑容。

我的所有心事,所有的想法和念头,一切一切,过去,现在,将来,只归结为一个声音,一个语调,如果它响起,那么它只能是——我爱你!

沐馨,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和你一样,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我们,本就是因为要相恋所以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沐馨,我喜欢你。

“凌小姐,车已经准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伊家的书房里,伺机恭敬地对凌说着,凌站起身,快步地朝着外面走去,她的神经对冷尖锐,甚至于是忿忿不平的。

江管家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急匆匆的凌,说道:“凌小姐,展少爷和严少爷来了。”

“就说我现在没有空,让他们改天再来!”凌快速地推门下楼,江管家的声音从她的身后飘了出来。

“凌小姐,他们已经在楼下了!”“去找濂绅吗?”尹尚秋看着走下楼的婷,了然地说道,“不考虑一下吗?”

“没什么可考虑的。”婷并没有停下脚步,冷静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当然要去把濂绅找回来,伊家的少爷,怎么可以留在那种乡野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的。”尹尚秋优哉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嫉妒心在作祟,你也应该知道沐馨和他在一起吧!”

婷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尹尚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去找濂绅了。他不会回来的!你去了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尹尚秋——”愤恨的声音。

尹尚秋的声音平静如常:“我希望你给他们时间,他们需要的只是三个月而已,你也应该知道濂绅的脾气,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的。”

“你是来当说客的!”婷冷冰冰地说着,转向一边的承希,“承希,他现在和夏沐馨在一起,难道你就不觉得愤怒吗?我倒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把他们找回来。”

严承希抬头看了看盛气凌人的婷,他一脸平静无波:“我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

如此平静的语言。

婷呆怔地看着严承希,竟然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点点烦乱的痕迹来。

尹尚秋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婷,无论你心里有多么的气愤,可是,现在,你只能放手!”

婷的嘴唇轻轻地颤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觉得不甘心吗?”尹尚秋安静地说道,“即使觉得不甘心,你也必须忍下去,我保证,只要三个月,濂绅就会回来,那时候,你就可以带着他离开这里,也许……”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眼波微动,似有深沉的思绪埋藏在其中:“用不了三个月,祁濂绅……就可以回来了!”

晴朗的上午。

带着薰衣草香甜的微风在这间小小的庭院里吹过,于是,白色的泡沫被吹上了天空,庭院里,又多了洗衣粉的馨香。

沐馨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少洗衣粉,无数的白色泡沫像是一大簇白色的棉花糖,在她的眼前飞起,飞向蓝蓝的天空。

她抬起头,看着泡沫飞离的方向,阳光让她微微地眯上了眼睛。

好刺眼啊!

一只大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耳边传来祁濂绅故作深沉的声音:“沐馨,你又在玩!”

啊!被发现了。

沐馨吐了吐舌头,忙低下头去搓盆中的白色被单,心中还在止不住地抱怨,怎么会有这么多,她的胳膊都酸死了。

真的洗了好多啊!

那些白色的被单和白色纱制的窗帘在阳光下闪烁着透明的水光,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沐馨抬起头却找不到一直在负责晒衣服工作的濂绅。

空荡荡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他,跑到哪里去了?

沐馨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周围,那些洗好的白色被单遮挡了她的视线,她走过去,在白色的氛围里转来转去,可是,却始终找不到祁濂绅。

沐馨突然有一种慌乱的感觉,那种遍寻不着的感觉让她的心空荡荡地下坠,站在空寂的庭院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风悠悠地吹着,白色的被单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随着风摆动,沐馨乌黑的长发被吹起,拂过她晶莹剔透的面颊。

庭院里,只有细微的风声和她紧张的呼吸声。

阳光变得好温暖。

晒好的白色的被单上忽然出现一条淡淡的影子。

沐馨看过去,然而,当她看清的时候,她的唇边顿时扬起一抹轻盈的微笑,她飞快地跑过去,小手已经伸出来,拉开了那一片刺眼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