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大束金紫的薰衣草出现在她的眼前,紫色的花瓣擦过她的鼻间,她惊讶地抬起明澈澄净的眼睛,对上一双如黑宝石一般幽黑明亮的眼眸,晴朗如夜空,明亮得就像有无数颗星星在他的眼中闪烁。

“给你的奖励!”祁濂绅把花束放在她的手里,俊美的面庞上有着炫目的微笑,凝视着眼前的沐馨。

沐馨接过了那一束薰衣草,柔嫩的花枝在她尖翘的下巴下轻轻地缚过,她晶莹的面孔上有着如天使一般温暖快乐的笑容,黑发如瀑布一般顺着他的肩头披下,她的身后,是一片耀眼的白色。

濂绅忽然感到一阵恍惚,那抹白色竟然在她的身后舞动,白色渐渐透明,就像是天使的翅膀,晶莹剔透。

她微笑的样子,她甜美静谧的样子,都仿佛是一个落如凡间的天使,然而,如果是天使,就应该是会离开的。

濂绅忽然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他帅气的面孔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好像他拥住了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一样。

沐馨惊讶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的手在她的身后轻轻地一扯,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朦胧。

她的手一松,紫灿灿的薰衣草落在了地上。

雪白耀眼的白色被单将他们两人包围住,窗帘之中,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温暖的阳光照了进去,四周一片白色的光芒,炫目至极。

在白色的包围之下,他的嘴唇,轻轻地温柔地覆盖住她略有些冰凉的嘴唇,怜惜的情愫在他的心中如涟漪一般渐渐地漾开来。

轻柔的吻,吻去了她四年来心中所有的孤单和惊恐,那失去至亲的伤痛似乎也在慢慢地愈合。阳光在一瞬间灿烂而耀眼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夜很深的时候,星辰竟从朦朦胧胧的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了。

口里稍微有些干,星辰索性站起身,到楼下的客厅里去喝水,在经过沐馨的房间的时候,他尽量放轻脚步,不想惊动这个时候一定在熟睡的她。

月光从窗里洒进来,客厅的地面上,有着一层耀眼的银辉。濂绅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上水,送到嘴边喝下一口,他的目光随意地看向窗外,然后,突然变得有些惊讶的目光在窗外的某一点上定住。

窗外的院子里,坐在白色藤椅上的那个瘦弱的影子,不就是沐馨吗?

这个时候,她怎么也起来了?

濂绅走近窗前,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月光像一层淡淡的轻纱笼住她的身体,她背对着他,纤细的手指似乎很用力地压住自己头上太阳穴的位置,羸弱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她似乎是在哭。

濂绅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走了出去,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坐在椅子上的沐馨,她本能地回过头来。

濂绅清晰地看到了从她面孔上流下的清澈泪水,还有她有些发紫的嘴唇,以及紧紧按住自己太阳穴的手指。

“你怎么了?”

濂绅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得令人心悸,还有她的手心里,竟有着细细的冷汗。

他诧异地睁大眼睛:“沐馨……”

“我的头有些痛……”沐馨看着星琛担心的样子,勉强地笑出来,“好像有点发烧。”

濂绅的手立刻按上她的额头,感受到了她额头上的温度,确实有一些低烧。

“你在发烧,我带你进去吃些药。”

“我刚刚已经吃过药了。”

沐馨摇头,不愿意让濂绅带她进屋去,她仰头看着濂绅微笑着说道:“濂绅,我们去薰衣草田里看星星吧!”

“一定是烧糊涂了。”濂绅的手再一次探到了她的头上,“现在大家都在睡觉,你还去看星星?你在发烧呢。”

“你带我去了我就不会发烧了。”沐馨央求着,“带我去好不好,我现在根本无法入睡啊!”

濂绅的眉头轻轻地蹙起:“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头很痛啊!

“因为白天睡太多了啊!”沐馨拉住了濂绅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拜托你了,濂绅……”

“好吧!但是如果感觉到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

祁濂绅把厚厚的外套披在了沐馨的身上,用手扶住她免得被脚下不是很平坦的路给绊倒,沐馨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濂绅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抱住了。在寂静的夜里,他们走到了那片薰衣草田。

“薰衣草好像都快要开完了。”沐馨的目光被花田上所剩无几的美丽所吸引,静静地说道,“等到薰衣草凋谢的时候,说不定我也要离开了。”

濂绅抱紧了她:“薰衣草明年还可以开,你哪儿也别想去。”

沐馨转过头,看着濂绅微微负气的面孔,她轻轻地一笑,手指向前方。

“那儿有一只蝴蝶,帮我抓住好吗?”

濂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瞬间手已经敲上了她的头,“那是飞蛾啊!”

“是蝴蝶!”她坚信不疑。

濂绅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只能放开沐馨,认命地走近那只沐馨口中的蝴蝶,然而,哪知小飞蛾看来倒是十分灵巧的,在濂绅靠近的时候,翅膀一抖,忽悠悠地飞走了。

濂绅听到身后沐馨的笑声。

他回过头,看着沐馨,再一次不死心地说道:“还要吗?那真的是飞蛾啊!”

“在那里!”沐馨索性把刚刚那只“蝴蝶”降落的地方指给他看。

“蝴蝶”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薰衣草枝上,悠闲自在地扇动着白色的翅膀,濂绅轻手轻脚地下了花田,再一次逼近那只蝴蝶。

然而,他的手再一次落空。

“你真的好笨哦!”沐馨看着他失手,然后自己的眉宇间充满失望的神气,“连蝴蝶都抓不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祁濂绅这么笨。”

濂绅正想转过身去走到她的面前给她脑袋上敲几个栗暴,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他的眼前忽然升起一粒白色的光芒。

“萤火虫……”

沐馨快乐地叫出声来。

一只萤火虫从薰衣草田里飞出来,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

“原来这里有萤火虫啊!”

濂绅同样开心地笑出来,转身朝薰衣草田的更深处跑去,于是,无数的萤火虫被他惊起,飞到花田的上空,就像是无数升起的星星。

“我也要玩。”

头部的疼痛似乎消失了,沐馨也跑下了花田,灿烂的星星很快从她的身边升起,在她的周围闪耀着美丽的光芒。

濂绅走上来拉住她的手,薰衣草的清香留在了他们的指尖,共有的、特殊的清香。

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停留在沐馨的额头上,沐馨感觉到了,她快乐地一笑。

“萤火虫也知道我发烧了,你看,它正在给我试温度呢。”

濂绅的手轻轻地拂走了那只萤火虫,沐馨不满意地看他:“你做什么?”

濂绅理直气壮:“我是凝思的男朋友,试温度当然由我来啊!那只萤火虫啊!是在占你的便宜。”

“谬论……”

濂绅转过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沐馨的额头,就像是小孩子的顶架游戏,他的唇角上扬,好看的笑道:

“还是谬论吗?这样试温度才是最准的。”

“……”

“好像不发烧了呢。”

“真的吗?”

“绝对的,体温正常。”

油菜田里,持续不断地传出嬉戏玩耍时欢快的声音!早晨,暖暖的阳光照进这间小小的房间里。

沐馨终于安静地睡熟了。

然而,在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地擦过,好像很香的样子。

沐馨缓缓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明澈的眼眸中立刻充满了惊讶还有赞叹。

这是……一房间五彩斑斓的蝴蝶,很多很多的蝴蝶,在房间里飞舞着,震动的翅膀带来阵阵的花香。

香气融入了沐馨的鼻息之中。

沐馨从床上站起来,赤着脚走上地板,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了下来,她仰起头,看着在房间里飞舞的蝴蝶,那些缤纷的颜色,就像是美丽的梦境一般。手机传来美妙的音乐。

打开手机的时候,沐馨听到濂绅含笑的声音:“喜欢那些蝴蝶吗?”

“你在哪儿?”

“你打开窗户看看——”

沐馨疑惑地走到窗前,她的手轻轻地推开那扇窗,于是,房间里的蝴蝶就感受到了风的方向,从她的周围,飞了出去。

祁濂绅站在楼下的一小片绿色的草地上,他的手里拿着银白的手机,对着沐馨帅帅地挥手笑着。

“你是怎么捉到这么多蝴蝶的?”

“喜欢那些蝴蝶吗?”

“喜欢。”

“那捉蝴蝶的人呢?”沐馨看到了楼下他促狭的笑意。

她安静地捏紧了手中的电话,微笑着说道:“喜欢。”

手里拿着手机,她看到他俊秀的面孔上露出明亮的笑意,就像是阳光的照耀,温暖和煦,在淡淡一笑之间,他们之间,已经充满了默契。

这就是,所谓的美好生活吧!

那么就让时间带着这种美好,永远地延续下去吧!秋天如约而至。梧桐树下,一地金紫的落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他们走了有一个月了吧?”尹尚秋坐在办公室上,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是无意地说着,以为连日阴雨,所以这期间学校的工作很少,而学生会也就跟着轻松许多。

庚承希并没有答他的话。他半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尹尚秋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应该过得还不错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长时间电话也不打一个,星辰那个家伙,一定是忘记我们这帮朋友了。”

“……”“婷最近也安静了许多,其实如果不是人为制造的障碍,他们……说不定就不用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明白对方的心意。”

“……”

“承希,你不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一对儿吗?”

严承希忽然站起来,拿起一边的外套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

“去听不到你声音的地方。”承希冷冷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发现,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过奖了!其实我一直都这么婆婆妈妈!”尹尚秋毫不在意地笑着,“在某个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人面前,我无法不婆婆妈妈!”

“尹尚秋——”

“你的心还没有放开吧!”尹尚秋似乎没有看到他威胁的眼神,继续说道,“事实上,你比婷更加地不甘心,是吗?可是,你却无法把她带回来,你一直都没有原谅他们,是吗?”

“你给我住口!”承希忽然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深邃的眼眸中燃起两簇熊熊的火焰,他的手在用力。

“你不要总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这样让我很厌烦!”承希气愤的样子对于尹尚秋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尹尚秋依然一副镇静自如的样子,“有很多的事情你并不知道。”

承希冷冰冰地看着尹尚秋,浑身都是逼人的寒气。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尹尚秋的手轻轻地伸向一边,在桌子的里层,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放在桌子上:“至少,我知道这个……”

严承希的目光落在了一边的药瓶上,他不明所以地转向尹尚秋。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是沐馨的,是她不小心遗失的,然后,被我捡到。”

莫名地,他的心竟开始飞快地跳动,因为,尹尚秋眼中那一抹凝重已经给了他不好的预感,他直视着尹尚秋,手指却在不由自主地用力。

“你想说什么……”

“这瓶药,是癌症病人用来止痛的口服药物!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那一瞬间,承希呆怔地站在那里,不能思想也不能动,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癌症病人用来止痛的口服药物!

喉咙处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他松开尹尚秋的衣领,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眼中有着一刹那的茫然和无措。

“你说……什么……癌症病人……你……”

恍惚间,沐馨笑盈盈的双眸竟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吸进的空气依稀是痛的。

“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他,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他,那时候我还那么小,却那么快地喜欢一个人。”

“喜欢他却不能和他在一起,甚至于连对他说一声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我喜欢濂绅,很喜欢濂绅,可是,即使是喜欢,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即使是喜欢,我也不能告诉他,我只能让他知道,我希望他过得幸福,只是这样而已,其余的,我什么也不能做。到最后,婷不会伤害他,你也不会,真正伤害他的人是我,是我夏沐馨!”

“即使被你和婷愤恨也无所谓,因为,我不认为我喜欢濂绅是一个错误,未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感情,即使哪一天,濂绅厌烦了我,不再爱我,要我离开,我也……没有关系,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后悔!”

心中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疼得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沐馨,原来是这样的,这就是你应该给我的解释啊!

沐馨……咳咳咳……

温暖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咳嗽的声音,莘成呢捂住自己的嘴唇,只觉得腹部因为咳嗽的拉立而剧痛不已。

濂绅把一杯温水放在桌子旁,从药瓶里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送到她的嘴边,声音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不好?总是感冒发烧。”

“我也不知道。”沐馨吃下药片,掩饰性地笑道,“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很快就会好了。”

濂绅把毛毯给她盖好,沐馨苍白的面孔出现一抹安静的微笑,说道:“濂绅,我好想吃红豆饼,你去给我买红豆饼好不好?”

“红豆饼?”濂绅看到她认真的样子,点头说道,“好,我去给你买,你等我一下。”

沐馨微笑着点头,一直看着他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忽然按上太阳穴,剧痛让她皱起眉头,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额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痛苦的声音从她苍白的唇中呻吟出来。

好痛啊!

手摩挲颤抖着伸向一边的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她吞了下去,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这种痛苦,向下栽倒。

她的身体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倒下的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脑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身体已经虚软下去。

她的头挨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了眼睛。

模糊之中,她听到了楼下大门开动的声音。

祁濂绅回来了。

她还躺在地板上,努力地用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手费力地向上拉住床上厚厚的被子,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却没有有点点的力气。

门外,沐馨听到了他上楼梯的声音,他的脚步很快,很快就可以走进来了。

不能……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泪珠从她的眼中滴落,她还在用自己最后一丝丝的力气挣扎。

冰凉的泪珠落在她身下的地板上……

“红豆饼来了!”

濂绅推开房门进来的同时笑着说道:“真的没有想到,那位阿婆在这种雨天还会……”

濂绅的声音顿住了。

沐馨躺在床上,缩在厚厚的毛毯里,已经睡着了。

他放下手中的红豆饼,轻轻地走近她的床前,沐馨眼眸紧闭,眼睫毛在眼的下方形成一道很好看的阴影。

他淡淡地一笑,不再打扰她,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