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缓缓地睁开明澈的眼睛。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渐渐地,湿润的雾气侵上她的双眸,眼眸中现出晶莹的泪花。

濂绅,对不起,我好像给不了你三个月的时间了。

晚上的时候,天晴了。

天空布满绚丽的夕阳,渲染着金紫色灿烂的光芒。

天地之间,似乎都被一种祥和的气息所填满。

沐馨推开庭院的门走了出来,她披着厚厚的衣裳,因为面颊的苍白而衬得那双眼睛更加的黑白分明。

站在夕阳奇幻美丽的色彩里,她的目光投向小路的另一边。

濂绅说要出去办事情,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专注地看着,眼中闪烁着期盼的神采,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中微微地颤动。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执著地看着前方,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声响,也没有感受到身后那熟悉的气息。

忽然间。

她的面颊像夕阳一般绽放出美丽的光芒。

祁濂绅出现在夕阳的尽头,当他看到她时,他璀璨如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他快步地朝她跑了过来,在第一时间扶住了她消瘦的肩头:“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呼吸新鲜的空气啊!”沐馨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有点委屈地说道,“在房间里,真的快闷死了。”

“还发烧吗?”

他的手探上她的额头,沐馨感受到一片清凉,很舒服的感觉,让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不烧了。”他喃喃自语。

“我们出去散步好吗?”

沐馨睁大璀璨的眼睛,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可怜地哀求道:“我们出去散步吧!这种空气呼吸起来真的好舒服,濂绅,好不好?我们去散步……”

看来她真的在房间里闷坏了。

濂绅的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好,我们去散步。”

他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看着她快乐的样子,说道:“你想到那里去?”

“我们去小山坡吧!”

“小山坡?”

“对啊!就是那个有一棵很大榕树的小山坡,小时候,濂绅经常跑到那里去,我还看到过濂绅在那里偷偷地哭呢。”

“有这件事吗?”濂绅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时候我经常跟在你的后面,有很多次,都看到你坐在那歌榕树上哭鼻子呢。”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偷偷地喜欢我啊!”

“胡说,我哪有……”

夕阳下。

他们的影子被一点点地拉长。

严承希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平坦的小路上,他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空洞落寞的神色。夜幕如同黑色的幔布笼罩着天际,星星如同美丽的钻石在天空中闪烁着华美的光芒,也许是因为经过一天雨水的清洗,所以今晚的星星变得格外的明亮。

山坡下的大榕树下。

沐馨坐在星辰的身边,她的头靠在星辰的肩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默默地说道:“这样子和你安静地守在一起,真好。”

星辰轻轻地搂住她,说道:“那好,我们就永远这样守在一起。忘记那三个月的约定。”

“不行啊……不遵守那个约定是不行的……”

她的声音有着如水一般的哀伤,月亮的银辉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温柔地洒落,她的皮肤,晶莹剔透得几乎透明。

“沐馨讨厌我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一定要有三个月的约定?”星辰的手指轻轻的捏紧她的肩膀,说道,“超过三个月不行吗?我们就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不行吗?”

靠在他的肩头,她的嘴唇如百合一般的苍白。

“因为我真的找不到办法……延续你口中的永远,你忘了吗?星辰,我说过,我的永远只有三个月,所以,我不能和你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她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的花瓣。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分手,然后你就回去找婷,再也不要记得我……”

“沐馨……”

“答应我。”沐馨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她的泪水缓缓地滴落在濂绅的肩头,“三个月之后你一定要忘记我,不可以再记得我,去找一个爱你的人,然后好好地爱她,我……无论在哪里,都会好好地祝福你的,我一定会好好地祝福你,真的……”

“三个月之后,你要去哪儿?”他的声音有着不由自主的僵硬。

“我……”沐馨安静地微笑,晶莹剔透得恍若天使,“我会去找我的爸爸,三个月之后,我就可以见到我的爸爸了,我会告诉爸爸,祁濂绅现在生活得很好,他已经不怪爸爸了,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的。”

夜风吹过树枝,树叶沙沙作响。

灿烂的星光洒满整个山坡,淡淡的柔光在草尖上恍若悄然降落的萤火虫,点点的光芒在草丛周围升起。

“那个阅览室……”沐馨低声说着,“你记得要去看啊!那里,有我给濂绅留的东西,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诉濂绅的,可是,却一直都没有那样的勇气。”

“是什么?”

“三个月之后,你记得要去看。”她喃喃低语,“你一定要去看啊!”

“恩,我去。”

“送我一件礼物好吗?”沐馨说道,“你好像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礼物,送我一件礼物吧!我很想要你的礼物。”

濂绅淡淡一笑,低头看着沐馨,温柔地说道:“你闭上眼睛。”

沐馨温顺地依言闭上眼睛,但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让她睁开眼睛的话语。

“你在做什么?”她闭着眼睛问道。

“在做给你的礼物。”

恍惚间,她感觉到濂绅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间,一片清凉的感觉:“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濂绅把她的手举到她的眼前,一个翠绿的戒指出现在他纤细的手指上——一个用草编的戒指。

濂绅微笑着说道:“因为没有带别的东西,只能送给你这个,喜欢吗?”

沐馨轻轻地点头:“我会一直珍藏着它的。”

她满足地抽回自己的手,靠在濂绅的肩头松了一口气:“我现在……觉得好幸福啊!”

“还记得你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吗?”

“恩……我说过什么了……”

“你说如果把自己心里的话喊出来,心情就会变得很轻松。”

沐馨微微地一笑:“那时候,你可是很嘲笑这种做法啊!”

濂绅的手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地一刮,笑着说道:“那现在,你听好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山坡下的薰衣草田。沐馨靠在树干上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唇边噙着如星光一般灿烂的微笑。祁濂绅把手合拢放在嘴边,对着山坡的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尽全力地大喊出声——

“祁濂绅爱夏沐馨!我爱你,夏沐馨,永远都不会变!”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在薰衣草田里回响着。

转过头,他走到沐馨的面前,俯下身看着她有些透明的面容,笑道:“你听到了吗?”

“恩……”她轻轻地点头,“我听到了,我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了……”

沐馨忽然头想前倾,靠在了濂绅的肩头上。

她的额头触到了濂绅的脖子,濂绅微微地蹙了蹙眉,他转身扶起沐馨,手已经覆盖上了她的额头。

她有些轻微的发烧。

“沐馨……”濂绅惊讶得看着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我发烧了吗?”沐馨低声呢喃,“可是,我没有感觉啊!”

“我带你回去。”

“不……我要留在这里。”她的眼眸微闭,有些执拗地说道,“我不要走,我怕走了就再有没有机会和你看星星了。”

“傻瓜,我们只是回去吃个药,很快就会回来。”轻轻地抱起她单薄的身体,星喊参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如果你愿意,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可以陪你来。”

沐馨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低低的,仿佛就要进入梦乡:“好啊!我们每天都来……每天都来这里……”

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如一个婴孩一样沉沉地睡熟,濂绅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认真地给她盖上毯子。

他的眼眸中盈满怜惜的光芒。

沐馨的手指上还戴着那枚草戒,她美丽的面庞上有着柔美的神气,嘴角轻轻地上扬,完全沉浸在梦中宁静的世界里。

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角,濂绅微笑着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沐馨,明天见!”清晨。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田野里有着昨日雨水的湿气,空气清新微凉。

刚刚晨跑完毕的祁濂绅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远远地,他看到了那幢白色的小楼,帅气的面孔上现出温暖的微笑。

这个时候,她应该醒了吧!很想马上见到她。

他的脚步在不由自主地加快,走过这条小路就可以见到她了。

“濂绅……”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天外,打乱了这一片宁静美好的世界。

脚步僵住。濂绅的眼眸倏地变冷,他回过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婷,还有婷身后的伊家随护。

婷缓缓地走近他,看着他的脸庞,她温柔地一笑:“濂绅,你瘦了好多。”

她的手伸出来,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脸颊。

但是……濂绅的头向旁边一侧,躲开了她的手。

婷的手悬在半空中,大大的眼眸中立刻浮起受伤的神色,看着濂绅淡漠的眼神,她难过地说道:“我就知道,只要你和她在一起,你就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濂绅冷冷地看着她身后的随护,说道:“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冷漠的声音让婷不得不把心硬起来,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这并不是我的命令,是家族的意思,他们要你马上飞回英国接受家族教育,而且,他们对你在这里做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你让他们很不高兴。”

“我不会回去的!”濂绅冷冷地答道,“如果他们觉得不高兴,就干脆不要让我做什么继承人好了,反正我对于那样的身份,也根本没有兴趣。”

“你为了那个女孩甘愿放弃伊家继承人的身份,濂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婷严肃地看着他,高傲的面孔上有着鄙夷的神色。

“那个女孩能给你什么,显赫的地位,还是数不清的财富,她什么也给不了你……”

“你给我闭嘴!”

婷的声音被无情地打断,濂绅的眼眸在瞬间变得冰山一样冷,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站在他面前的婷。他极力压抑内心的愤怒,逼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马上带着这些人,给我离开这里!”

没有等她回答,濂绅已经转身大步离开,快得似乎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濂绅。”婷看着他的背影,终于仿佛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今天,你必须和我回去!”

她的话音刚落,那几个随护已经拥了上来,拦住了濂绅的去路。

“滚开!”

“祁濂绅。”婷镇静地说道,“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今天你都必须和我走,因为,这是家族的命令!你知道那是无法违背的。”

濂绅背对着她,背脊僵直。

婷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是你打算放弃伊家继承人的地位,你也必须和我回去说清楚,说清楚之后,你祁濂绅再想做任何事,就与伊家无关。”

仿佛是被说中心结。

祁濂绅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婷,淡漠地说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是,我必须带一个人走!”嗡——

手机在桌子上不停地振动着,然而,这种振动,却无法让一个女孩从沉沉的梦中醒过来。

紧闭着眼眸,她的面色十分的难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下来,身体仿佛是被火燎烤一般的灼热。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热?

喉咙干哑疼痛,她的身体在床上微微地颤动,仿佛是要从噩梦一般的痛苦中挣扎起来,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响着。

她的思维竟还是清晰的。

手费力地抬起,伸向了桌子上的手机,直到把冰凉的手机握在手里,她的眼眸才一点点地睁开,打开手机。

“沐馨,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恩……”

“婷找来了,她要我回英国,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去。”

“……”

“沐馨,我在公交车站牌下等你,你快点来,我在这里等你!”

额头是一片滚烫的温度,她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电话的另一端,却似乎换了一个人,婷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夏沐馨,你最好快一点,因为飞机是不等人的!如果你还想见到濂绅,就最好给我快点到!”

手机的一端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沐馨挣扎着从床上怕起来,但是,她甚至还没有站稳,身体已经虚软得栽倒下去,桌子上的东西因为她的突然倒下而被带到地上。

如果你还想见到濂绅,就最好给我快点到!

世界仿佛在旋转,身体的剧痛让她的面孔变得惨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绵长。

她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手触到门板的刹那,胸口忽然一阵血气翻涌,喉咙里一片腥甜。

噗——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在白色的门板上流下鲜红的痕迹,她努力抓住门板,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煞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随风颤抖。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她拉开了那扇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黑色加长林肯停在路边,伊家的随护站在车的周围,而婷和濂绅坐在车内。

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我去找她!”濂绅的一只手推开车门,急促说道“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青耽误了,我必须回去。”

砰——

刚刚推开的车门被守在外面的随护重新关上,濂绅眉头一皱,刚要发话,一边的婷已经先于他说道:“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了,我们不可能让你离开的,再等一会儿,她如果还不来,你就必须和我们走!”

“你这是在威胁我!”

“如果你愿意,就当成是威胁吧!”婷冷冰冰地说道,“家族的命令,你可以违抗,但我不可以。”

濂绅的目光转向车外,他看到了空荡荡的小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似乎在倾诉着什么,他的眼中出现担忧的神色。

沐馨,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

路不知在何时起竟变得曲曲折折。

阳光在她的头顶跳跃着,这使得她额头上的温度变得更加炙热。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心底竟是一片刺痛。

每走一步,身体都像散了架一样地疼痛,尤其剧烈色,是大脑的剧痛,如一枚枚细针深深地刺进她的大脑。

心痛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向前挪动。

一阵剧痛忽然之间猛然地贯穿她的大脑,吞噬了她所以的意识,在短暂的一刹那,她的眼前一片黑暗。眼睛,火辣辣得疼痛。在栽倒的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清新的味道,是薰衣草清雅的香气。

濂绅……

似乎是听到某种呼唤。

心头猛地一痛,似被重物撞击。濂绅的背脊忽然挺直坐起,眼中一片空旷的茫然。

似乎,有什么,在刚刚的一刹那,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只剩下心中一片麻木的疼痛。

沐馨……

车门被猛地推开。守在外面的随护震惊地看着濂绅从车里冲出来,他跑上了薰衣草田里的那条小路,跑得飞快。

婷跟在了他的后面,对着那些随护急促地喊道:“还发什么愣,快点把他追回来。”

风在他的耳边呼呼地响着,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美丽,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身下是一片面柔软的感觉,带着薰衣草的馨香。勉强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薰衣草的花枝温柔地在她身体的周围晃动。

她倒在薰衣草田里,黑如瀑布的长发上落满金紫的花瓣。泪水无力地滑过雪白的面颊,她已经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唇齿间,有着血的腥气。

对不起,濂绅,我好像没有力气走到你那边去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手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她的手指轻颤着打开手机,在还没有等到那边回答的时候,濂绅已经紧张地喊出声来。

“沐馨……你在哪儿?”

濂绅,我在你的身后,可是你却看不到我。

她缓缓地放下手机,因为,即使是模糊的视线,她也可以看到不远处,站在小路上,他修长的身影。

她的手微微地颤抖。

电话里传来他急促的声音。

“沐馨……”

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来,紧握住手中的手机,身体的剧痛已经让她无力再说出更多的话。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了……”

“你说什么?”

手在疼痛中不住到颤抖,她咬紧自己的嘴唇,直到嘴唇被咬破,沁出鲜红的血珠。

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滚落:“你走吧……不要再……等我了……”

“沐馨……”

眼前忽然一片伤逝的黑暗,意识在瞬间被夺去。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每一个离开的人都会变成一颗美丽的星星,他们会在夜空中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然后,用自己的光芒告诉他,无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幸福!”

伊星辰,等到那时我会祝福你的,让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