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琳依然靠在墙角一动未动,似乎刚才没发生任何事,这短短的几百秒,象是时光的空白。
渐渐地,她的神经慢慢恢复起来,她意识到:自己遭遇了过去只有从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事情。没想到这样一个文明的国度竟会真有这样的事。想想真是后怕,她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思绪变得敏感。她确定,这人与卢正毅的死人关系,至少知道内情。想到卢正毅,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有脑海里。是那般的亲切。在记忆中,卢正毅没和自己生过气,一切都是顺着她。所以才觉得他太过谄媚、太过奉承了,因而就看不上他。而今,他的声音、他的举止、他的笑容,统统成了一幅好好画卷,在木婉琳的脑海里象过电影般一幕幕掠过。
直到腿麻酥酥的,电影才变模糊起来。木婉琳站起身,那象过电流般的麻木感让她知道,在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木婉琳打电话给李志伟,约他过一个小时在宾馆酒吧见面,有事要和他谈。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就响起。木婉琳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想接电话的手又缩了回来。电话铃声在房间里不住地响着。木婉琳咬了咬嘴唇,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小木婉琳,你是小木婉琳吗?”那声音既陌生仿佛又很熟悉,象就在身边又仿佛很远很远。但这声音却让木婉琳相当兴奋。她哽咽着说:“爸爸,是爸爸吗?”“是的,是的,我是你爸爸。我在你昨晚拉小提琴的地方等你。”不等木婉琳再说什么,电话里已是一片嘟嘟声。
木婉琳感觉象做梦一般,什么事都发生在今天。但只要能立刻见到爸爸,做梦也好,梦游也罢,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披上件外套就出了宾馆。
远远看见拉小提琴的地方还围着许多人。木婉琳心想:外国人怎么就那般悠闲,整天没事,完全根据个人喜好办事,多开心……怪不得中国人都往这跑呢。
在她快要走近的时候,一个身穿牛仔装,头戴牛仔帽的高个白皮肤男人,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迎着她走来。到她跟前,对她侧弯下腰,木婉琳知道,这肯定是种友好的迎接方式。她微笑着还了一个东方式的半蹲小姐礼。男人高兴得又蹦又跳。那曲子变得特别的欢快,不想快乐的人也会忘掉烦恼。
木婉琳进入人群里,她那娇小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吞没了,在高大的外国人中间,再也看不到半点木婉琳的身影。在人群中间,木婉琳见到了自己的养父。夕日精神矍铄的父亲已老朽不成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父女俩抱头痛哭。哭够了,木婉琳问:“爸爸,你怎么变成这样?”老人叹了口气说:“小木婉琳,这是报应啊。先别说这些,刚才有没有人找过你?”木婉琳说:“是一个黑人,他威胁说要我交出卢正毅的什么软盘,好象是有关帐目方面的。”老人贴在木婉琳的耳边说:“他们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但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说出去咱们就都没命了。”木婉琳心里一惊,她确定:卢正毅临死前说的话是真的。木婉琳说:“跟我回宾馆吧。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老人一直是坐着的,等他颤微微地站起时,看起来瘦得象个麻杆,走路还有点拐。木婉琳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走出人群。身后传来悠扬而哀伤的送别曲,似在诉说离别之怨。
木婉琳说:“这些人还真不错。你和他们都熟识吗?”老人说:“多亏了这些街头艺人,要不我早不在人世了。昨天要不是看见你,我都不想活了。”木婉琳说:“爸爸,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再不许说那样泄气的话了。”老人笑了,是那样开心的笑,那般慈祥。这种久违的笑意让木婉琳感到格外的亲切,这可是梦一般的,久别重逢后发自内心的笑。
二人到宾馆,木婉琳在自己隔壁给父亲开了个房间。又订了两套西装和一套中餐。
父亲洗漱出来,木婉琳说:“爸,快适适衣服看合不合适。”以前一直是妈妈为父亲准备衣服,如今换做给父亲准备,这不是头一次。所以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看着对镜试穿西装的父亲,面容虽显消瘦,但比刚才那个老者形象要强百倍。不知不觉中,眼泪又掉了下来。父亲穿戴好转过身,见她哭了,忙问:“怎么了?”木婉琳笑着抹了把眼泪,说:“我高兴的。”父亲上前亲和地搂住她,轻轻在她头上吻了一下。木婉琳在自己父亲怀里哭得更厉害了,老人也跟着落了泪。
父女俩哭够了,老人替木婉琳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小木婉琳,你爱哭的毛病一点儿没改。”木婉琳撒娇地说:“我那是随你,你也爱哭。”老人怜爱地说:“都成大姑娘了。这辈子我想都没敢想咱爷俩会在这个地方见面,老天对我们不薄啊。”木婉琳说:“爸爸,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老人开玩笑说:“小时候你是我的小‘跟屁虫’,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老‘跟屁虫’,这总行了吧。”爷俩由衷地笑了。亲情在这异国他乡的小房间里弥散,温馨而祥和。
老人吃饭的时候,木婉琳突然想起自己和李志伟在餐厅有约,看表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就对父亲说:“爸,你慢慢吃,我去见一个人,过会就回来。”老人停下对木婉琳说:“等等,小木婉琳,本来我想吃完饭和你细谈。但我总担心你,在这你千万要加小心。”木婉琳看着父亲的眼睛说:“爸爸,你知道卢正毅死了吗?”老人一楞,半晌才说:“我想到了,要不你不会来这。孩子,有些事我有时间详细告诉你。现在我只想和你说:卢正毅在这没走正道,你少和他开的那家公司里的人联络。”
木婉琳说:“爸,这些我都知道。”老人说:“没想到他们会在国内对卢正毅下手,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回国也不一定安全呢。”木婉琳忙问:“那他们现在会对我们下手吗?”老人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没找到帐目软盘,那是他们贩毒洗黑钱的罪证。”木婉琳说:“刚才有个黑人来要软盘,我想问李志伟那有没有。”老人不放心地说:“小木婉琳啊,一定要可靠,否则会送命的。”木婉琳点点头。
木婉琳把自己在国内的情形及来到国外的事都一一和父亲说了。老人告诉木婉琳:来到国外之后,自己边学习边打工,只是在空闲时间才有机会和卢正毅聚聚。卢正毅总是提起木婉琳的事,在一次喝醉酒之后,卢正毅说特别喜欢小木婉琳,并想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他后找的那个妻子当时也在场,她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不想靠打工赚钱,就做起了皮肉生意。为此,他们彻底分手。之后不久,她又开始吸毒,后来就倾家荡产。实在没有就暗地里向卢正毅借钱,并许诺:要是借钱给她,她就会让木婉琳嫁给卢正毅。当时卢正毅不知道我们早已分手,就听信了她的话。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卢正毅开始贩毒。等我知道真相后,什么都晚了。但在前不久,卢正毅回国前交给我一包东西,并叮嘱说:这是他的命根子,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交给外人。当时我也没怎么在意,但我知道在那条道上干的人早晚都得出事。卢正毅被害之后,那帮人找到你后母,要她交出卢正毅的东西。你后母为了要点毒品,硬说我与卢正毅交往深厚。他们就找到了我,要我交出卢正毅的东西。我说没有,他们就在我身上扎了一针,那是高强度的咖啡因。后来,经好心人送医院才保住了这条命。但却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出院后,我什么也没有了,工作的地方被那帮人威胁不敢再用我,住的地方也不能回。只好露宿街头,整日在街边流浪。那天突然看见你在那拉小提琴,自己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当时心里相当矛盾。你走后,我就哭了。那些同伴问我,我就大致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都说要帮我找到你,就开始查你的住址、联系方式。后来咱们才得以见面。说完,老人已是泪流满面。木婉琳拉着父亲的手说:“爸爸,这世上就剩咱俩个亲人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也绝不公开。我会让你安享晚年。”说完,扑进父亲怀里,抽泣起来。老人的眼泪扑嗒扑嗒掉在木婉琳的头发上,嘶哑着嗓音说:“不离开,再也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