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人就那么坐着想着,招待员进来给她换了好几次水,她也没说一句话。在平时,她非常客气,对别人的帮助,她总要谢谢的。可今天,她看着就象没看见一样。直到招待员提醒她:下班了,清扫会议室的勤杂工来了。木婉琳才木讷的抱起那堆图纸往外走。出门就看见清扫会议室的老大姐正站在门旁。她已经很老了,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满脸的皱纹,口红遮拦不了她那干瘪的嘴唇,肥大的工作服掩盖不了她那干瘪的身体。木婉琳每次看见她,都会觉得她比较可怜,给她以笑容。今天,木婉琳却觉得她是那么的难看,好象看她一眼都是多余的。那位老大姐每次也都对木婉琳报以笑意,今天,那朴实的笑却凝固在了脸上。而木婉琳却一直想着如何对待郝云天呢?把他放到一边不是办法,给他权力又不可靠,脑子里乱作一团。眼睛里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木婉琳把那堆图纸放到自己办公室的橱柜里,然后带上门出来。可一点儿也没有饿的感觉,更不想去食堂。她知道,那里现在肯定是人声嘈杂。她想回小木屋休息一会儿。
刚走到农家别墅那,对面一个人直冲她走来。木婉琳忙招呼说:“二嫂,你什么时候来的?”陈玉莹神情紧张地把木婉琳拉到一边说:“我是来找你的。昨天夜里,你哥喝多了,他跟我说,他要去国外。你公司有安排他出国吗?”木婉琳听她这一说,全明白了。问道:“他说带你们一起出国吗?”陈玉莹摇摇头。木婉琳似乎把郝云天全看透了。而越是看得透彻,就越觉得心寒。她安慰二嫂说:“没事,前段时间我跟他提过出国的事,但没定下来。”陈玉莹说:“我总觉得最近他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出了问题。”木婉琳说:“二嫂,别疑神疑鬼的瞎想了。我二哥对你还有说的吗,他在外面绝没有别的,这点我敢打包票。”木婉琳想用‘偷梁换柱’的方法转移她注意力。这招还真管用,陈玉莹肯定地说:“我相信他不会对不起我。”木婉琳接着说:“可能他太累了,也该歇歇了。我正想找他谈呢。现在他在家吗?”陈玉莹说:“我出来时,他不在,现在应该差不多回家了。”木婉琳拉着她说:“走,去你家。”俩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俩人到时,郝云天正吃饭。他见木婉琳跟着陈玉莹回来,先是一楞。但很快就招呼一起吃。木婉琳到他这一点儿也不客气,洗过手就拿碗吃饭。饭桌上,木婉琳对郝云天说:“二哥,我的亲生父母找到我了。”郝云天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瞅着木婉琳说:“什么时候的事?”“就这两天。”“那你见到他们了吗?”木婉琳摇头。二嫂问:“他们怎么找到你的?”“是吉黑省电视台一个寻亲栏目制作剧组找到我,只是还没确定。”郝云天说:“那你想去见他们吗?”木婉琳点头,用餐巾纸擦擦嘴说:“我想停下手里的工作,先找到我的父母。而且我要二哥陪我一起去见我父母。”郝云天没说什么,陈玉莹说:“那应该,要不我也去。”郝云天说:“小兵离不开你,你就别去了,有我就行了。”木婉琳说:“到任何时候,我有困难都有二哥在身边我就放心了。对了,二哥,我看公司早晚归你得了,我好清净些。”陈玉莹忙抢着说:“那可不行,你多年轻,你二哥一年比一年上岁数,他还要轻闲点呢。你可不能把担子全压在他一人身上。那样我也不同意。云天,你说是吧。”郝云天脸红了。忙回答说:“对,对,小木婉琳你俩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总行了吧。”二嫂夹了块红烧肉放到郝云天碗里说:“这才乖呢。”木婉琳看看郝云天,郝云天看看木婉琳,俩人哈哈大笑起来。陈玉莹说:“笑什么呀?”木婉琳说:“二哥多有福气呀,成了乖宝宝。”郝云天说:“你二嫂一直没忘记她的老本行。总象对待学生一样对待我,我都习惯了。”木婉琳羡慕地说:“二哥太有福气了,真让人嫉妒。”陈玉莹笑着说:“那以后二嫂也宠着你好了。”木婉琳马上双手端起饭碗,在二嫂跟前就那么举着。二嫂没明白她的意思。郝云天反应较快,他指指红烧肉说:“得有行动。”二嫂忙夹了块大红烧肉放到木婉琳的碗里。然后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从郝云天家里出来,木婉琳还是感觉心情沉重,似总有层层网罩着自己,难以释怀。一路走一路想,要是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是还是那个给公家办事的小职员,肯定就不会有如今这诸多烦恼了。越想越感觉害怕,当初因为金钱,卢正毅失去了年轻的生命。现在因为金钱,与自己有多年交情的哥哥要背叛自己。想想钱这东西算什么?对自己来说,那只是个数目问题。为什么因为它要失去亲情,失去自己爱吃的红烧肉呢?
回到公司,方秘书就汇报说:“有关设计专家全部联系好。后天上午对图纸作全面的复核。”木婉琳把转椅转到了朝外的方向,半天没说话。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木婉琳说:“你马上去办三件事。一是把所有的设计专家全退掉,有关费用由公司出。第二件事,联系律师行,我要把西山那片工程全部转到郝云天的名下。还有,给我的司机杜师傅解决一套大点儿的房子。不用太豪华,实用型的。”方秀文瞪大眼睛问:“小木婉琳姐,第二件事我没听太明白。”木婉琳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把西山那片工程送给郝云天,马上去办,办好了我签字。”方秀文不禁伸了一下舌头。木婉琳用眼睛的余光瞥见了她那微小的动作。就问方秀文:“小方,在金钱与亲情面前你会取舍哪个?”方秀文说:“要是有责任心的人就会取亲情而弃金钱。要是不讲良心的人就不能以此相论了。”木婉琳看着她点点头说:“快去办吧。”方秀文出去了。
木婉琳心神不定的在椅子上坐着,眼睛无意间看到桌角边放着一个纸包。她好奇地打开一看,是自己那串银锁链。用指尖挑起,冲光仔细端详,它外表虽旧但式样还是蛮漂亮的,定定地盯着它入了神。心想:这东西跟着自己到了林家,要不是哥哥找,自己此生恐怕都不知晓这东西的溯源。人世间很多事可能都如此,只隔着一层窗纸就象隔着两重天一样,捅破了,会发现那边风景也很独特,也很吸引自己。
木婉琳生怕一松手会失掉一切,就把它戴在脖子上。戴好后却有丝丝的感伤:自己与亲生父母之间的纽带只靠这小小的银锁链联系。亲情的维系真就那么脆弱,真的有很多事情处于是与不是之间吗?面对现在的一切,木婉琳感觉自己好无力好无力。象一个失去活动能力的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越感伤就越难受。忽然想摆脱这种糟糕的心境,自然而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地方,那些能让她忘却这里的一切。
她拨通电话,可没人接。重拨,第二遍铃声响过好几次才接听。木婉琳说:“我是小木婉琳,你怎么不接电话?”杜师傅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话。平时有事都是方秘书给我打电话的。”木婉琳听了感觉是自己的不对,马上变换口气说:“是我冒昧,杜师傅,我们还去上次去的地方玩好吗?”杜师傅回答:“好,车就停在门口。”
木婉琳放下电话就出了门,刚带上门,却又返了回来。她想起自己身上没带多少钱,可办公室里也没现金。她以前出门都有方秀文在左右,所以付钱的事都不用她操心。但现在不同,上次就是杜师傅付的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破费了。自己玩一次,就可能玩掉他半月工资,也就是他家半月的生活费用。可自己绝不可以去财务室支钱,这是自己给自己立的规定。
她让值班秘书进来,问她身上有多少钱?值班秘书姓胡,是个文员,平时只负责打理文件。人长得清清秀秀,站在那有些拘谨。被木婉琳这一问弄糊涂了,不知道董事长是什么意思。木婉琳不好意思地笑说:“我现在身边没多少现金,卡又都在方秘书那。支票又不能用,临时急用想借一些。”小胡马上说:“噢,我包里现在有几百块,你要想用多一些,我能给你借到。”木婉琳说:“那好,我等你。有个两千左右就可以。”女孩出去了。
木婉琳拿过张纸,正写借条。还没写完,小胡就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沓钱,放到办公桌上说:“正好两千块现金。”木婉琳把现金数了数,然后在那张纸上把金额填好,并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借条给了她。小胡楞了一下,看过借条后笑着说:“董事长,没必要的。”木婉琳起身说:“这是我做人的原则。钱明天还你,我要是忘了,记得提醒我啊。”说完,木婉琳忙下楼。女孩儿站在那,满眼的佩服,一直目送她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