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十多年前,自然想到了卢正毅、赵宝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想着想着,鼻子不觉泛了酸,眼泪不争气地随着思念流了出来。她把头缩进大大的浴缸,想用水把眼泪及所有的念头淹没。
有的时候,越是想停止某些东西,却越停止不了。
十年了,这十年的光阴,竟把一个单纯得象白纸的小女孩打造成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女强人。自己在商海里打拼得象个陀螺,没有片刻的停歇。是方秀宇那份腼腆、那份羞涩,唤回了自己的本性。有种回到以前的欲望。可还没想到要如何改变自己,就已被水淹得透不过气来。
人的自然反应迫使她猛地从水中蹿出,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空气。等平稳下来,再回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想不起。直到完全清醒,才感觉回到现实中来。
从浴室出来,一股清新的茶香直扑鼻孔。木婉琳走过地方无数,却没闻过这么香的茶。她好奇地端起茶杯,就连茶杯都相当精致,特别吸引人眼球。再揭盖看里面,翠绿的茶叶舒缓地躺在白白的瓷杯中,那水似绿非绿,似白非白,清透得你不忍离开。还有那淡雅而诱人的香气,直沁人心脾。
把茶杯轻轻放到桌上,仔细端详起那茶杯。直觉告诉自己:这杯,这茶,绝非一般。茶如人,好到不忍动它。
等把心思收回来后发现,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了。于是,就给方秀宇打电话。接通之后,还没说两句,就听见敲门声。只听电话里与门外一致的声音说:“小木婉琳姐,开门。”木婉琳很惊诧。难道她一直没走?真心放下电话打开门。
方秀宇真的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手机。
木婉琳问:“你一直没走?”方秀宇轻轻地点点头。木婉琳不好意思地把她拉进屋说:“要是我睡上几个小时,你也要在门外等上几个小时吗?”方秀宇又轻轻地点点头。她那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斜挡着她白净的脸,显得异常的美。木婉琳说:“我来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方秀宇忙说:“没有,你千万别多想。只要你住得舒心就行了。”木婉琳看她似有些紧张,就端起茶杯称赞说:“这茶真好,光嗅茶味就让人神清气爽。”方秀宇说:“还可以,你喜欢的话,送你些好了。”木婉琳说:“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经这一闲聊,俩人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
等下楼吃饭时,木婉琳用手挽住了方秀宇的胳膊。方秀宇惊异地看了木婉琳一眼。木婉琳笑笑说:“怎么?嫌我老?”方秀宇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忙说:“不是,不是,咱俩看上去差不多。”别看木婉琳三十出头,但看上去真的比方秀宇大不了多少。
走在路上,看方秀宇那长长的披肩长发直让木婉琳心里痒痒。不禁羡慕地说:“你的头发真好看,我要能长象你这么长得用上好几年吧?”“你真想留长发?”“嗯。”“那好,今天我就让你实现梦想。”木婉琳摸摸自己的小寸头自言自语地说:“是该改变改变形象了。”
木婉琳请方秀宇去了家较高档的饭庄。可最后买单的还是方秀宇。
吃过晚饭,方秀宇把木婉琳领到一家大型的秀发中心。要求理性师给木婉琳接头象她那样的披肩长发。木婉琳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长出一头披肩长发。所以,整个接发过程,她都显得十分兴奋。当理发师宣布全部完成时,木婉琳摸摸瀑布般的长发,再看看镜子里那个人,真有些不敢相认。
走出秀发中心,子夜的微风吹起飘逸的长发,那感觉相当惬意。心情好,自然一点儿困倦也没有。拉着方秀宇的手说:“咱找个地方喝杯酒。”方秀宇眼睛发亮问:“你喜欢喝酒?”木婉琳反问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喝酒?”方秀宇笑着挽起木婉琳的胳膊向前面的迪厅走去。
午夜的迪厅,让木婉琳大开眼界。
那发光的舞池色彩斑斓,上面每一个人的脚都象上了弹簧,比起十多年前的三步、四步,那可叫极尽疯狂。音乐更是震撼人心,动感十足,听后,神经都随之舞动。人象过了电,整个身体狂乱的扭摆。头是前后左右疯狂的晃,好象脑袋长在身体上是多余,竭力想摆脱掉。有几个长发女孩儿把头发高高甩起,远看上去,整个蹦迪池象一个巨大的静电磁场,显出一种另类美。
木婉琳自然想起“风乐音”和“可人”夜那个总会,但那与眼前的场景实难相比。
绕过疯狂的舞池,来到吧台前。方秀宇让服务员拿红酒。木婉琳忙阻止说:“今天喝瓶‘白兰地’吧。”服务员要给她们倒酒。木婉琳拿过酒瓶说:“谢谢,我们自己来。”
在国外那几年,木婉琳特喜欢啜饮品尝白兰地。而且养成了一个习惯。先在杯中放一小冰块,少倒一点酒,但酒绝不能超过冰块。把杯先端起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上几口。然后倒酒没过冰块,放到唇边轻吮一小口。在嘴里前后上下轻轻转动,等酒在嘴里由凉变热,才把它一口咽下。酒杯在手中一直倾斜着摇动,直到冰块溶化没到酒之下,才会再喝第二口。
木婉琳这样顾自地喝着,旁边方秀宇一直盯着看她的一举一动。木婉琳喝第二口时,似乎意识到方秀宇一口也没喝。她停止摇晃的动作,双手握杯,眼睛盯着酒,嘴里说:“你怎么不喝酒?”
方秀宇拿过酒瓶,往自己杯里咕咚咕咚倒了多半杯,然后端起酒杯冲木婉琳说:“秀文一直说你不是平常人,可给我感觉却不。相反,我觉得你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来,为你在我心中改变形象干杯。”木婉琳听后,直点头,俩人的酒杯碰到一起,然后都是一饮而尽。
喝过酒后的方秀宇逐渐变得激动,当她喝完第二杯时,同木婉琳主动唠起了自己,及其妹妹方秀文。
姐妹俩同时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大山沟。贫困的家境负担不起两姐妹同时上学的费用。于是,无奈的父母只好忍痛让姐妹俩抓阄。
大字不识的父母让姐姐方秀宇做两个阄,一个写上“念书”,一个写上“耕田”。四人围坐在夜晚昏暗的小油灯下,眼睛被油灯散出的油烟熏得红红的。两个揉好的纸团放在一个缺块碴的大碗里。母亲用破旧的围裙擦着眼睛。父亲深深吸了两口粗粗的纸烟,然后低下头,半天也不吐出一点儿烟气。方秀宇咬着嘴唇上前抓了一个,然后慢慢撸开那些褶皱,上面清晰地写着:耕田。方秀文伸手要去抓碗里剩下的那个阄,却被方秀宇一下子打掉了,碗也被袖子带到地上碎了。
父亲说了句:“这都是你的命,有啥生气的,认命吧……”方秀宇边收拾地上的碎碗碴边说:“我没生气,我抓完了,小妹就用不着抓了。”想捡起碗碴压着的另一个阄时,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立时就流了出来。偌大的屋子,只有那一盏忽明忽暗的小油灯,父母和秀文者没看见自己流血。等把一切都收拾完了,才到外屋灶下取了点儿灶灰止了血。那两个阄一直在手里攥着,早被血淹透了。直到那时,也没感觉手疼,只觉心痛,泪也不争气地在黑暗中默默奔流。
讲到这,方秀宇的眼泪已无声地顺腮边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