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在陆家客厅里,妮可丝姬琪和程征远并肩坐在一起。俩人的亲密样,外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西方人情感表达比较外露,这在木婉琳看来很平常。但在此时此地此刻,木婉琳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接受。

陆家二老及陆小颖夫妇都在。妮可丝姬琪拉着程征远的手对木婉琳说:“小木婉琳,程解放了,我们可以自由地在一起。祝贺我们吧?”木婉琳想不出要对他俩说些什么,站在那里略显尴尬。

陆伯母说:“妮可丝姬琪这些年不容易,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们看着也高兴。”听老人都这样说,木婉琳微笑着搂过妮可丝姬琪,在她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说:“祝福你。”妮可丝姬琪也紧紧搂住木婉琳说:“谢谢,真实感谢。”这不伦不类的汉英两混语,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木婉琳拿出送给俩孩子的礼物。先把一个会哭叫的芭比娃娃递给妞妞。妞妞梳着满脑袋的头角小辫,睁着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黑黑的长睫毛,诈一看,简直就是个洋娃娃。

木婉琳笑着说:“满脑袋长尖角,快成飞机了。这娃娃送你作个伴,可别让它飞了。”妞妞接过娃娃抱在怀里,张嘴笑了。陆小颖在一旁忙说:“还不快谢谢小姨。”“谢谢小姨。”木婉琳摸下妞妞的胖脸蛋说:“乖,玩去吧。”

木婉琳又拿出一个微型笔记本电脑,对海伦说:“现在学习查资料用得上,但有一样,别沉溺游戏聊天之类的。否则,我有权收回。”海伦异常欢喜地谢过木婉琳。

陆小颖和家人张罗着做饭。

妮可丝姬琪把木婉琳拉到一边说:“小木婉琳,我想好了,我要在这里安家,过日子。说诚实话,长到现在,别看海伦都那样大了,我却一直象个什么什么……”妮可丝姬琪找不到适当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急的只好用双手上下摆动。

木婉琳明白她的意思,忙拉住她说:“我明白,你想说自己总飘浮不定,象无根的浮萍,现在要扎根了。”妮可丝姬琪使劲地点头。木婉琳又问:“那你不想回国了?”妮可丝姬琪头摇得象小孩儿的波浪鼓,直说:“NO,NO,NO,我最爱的几个人都在这里,而且,我身边的人都爱我,我也要……他们。”妮可丝姬琪使劲地比划着。

听到这个特殊的西方女人嘴里说出那句:我最爱的几个人都在这里。脑海里立刻闪出卢正毅的身影。她所爱的几个人,卢正毅当属其中了。木婉琳一直以为妮可丝姬琪这个开放的西方女人,不会有什么真爱。她与卢正毅之间只是一种金钱关系。但现在看来,她决对是个重情重义,懂感情的女人。看妮可丝姬琪神采飞扬的的手势,木婉琳懂得:这个特殊的西方女人要回报对她付以真情的人。

木婉琳感动地说:“我决对支持你。”妮可丝姬琪激动地抱住了木婉琳,俩人心贴心地拥抱在一起。

元天皓与程征远在一起好象聊得很开心。一瞅程工程师,木婉琳心里就象被揪一下,总不那么舒服。

西山工程那件事是他向木婉琳告发的,木婉琳很感激他。但反过来,木婉琳心里总有一种错觉: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出于什么目地告发别人呢?这种自己猜不透的人正是自己多年来所要提防的人。

可看他对妮可丝姬琪那亲热劲,木婉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只要他真心对妮可丝姬琪好,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又心想,看目前这个形势,会不会有问题?怎么老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吃过饭,妮可丝姬琪和程征远告辞先走了。

看着俩人手拉手的幸福样,陆小颖小声对木婉琳说:“看人家那样,你就无动于衷?”木婉琳无奈地苦笑说:“有动于衷又怎样?”陆小颖说:“还不是冷血动物,兴许有救。”木婉琳听她模棱两可的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双手一摊,冲她耸耸肩。

陆小颖笑着挽住木婉琳的胳膊边往卧室走边说:“这些年你没学会别的,把老外那一套对付人的招势都给学来了。你也学点真东西回来啊,也免得让我们大家替你担心。”木婉琳瞅瞅陆小颖,想说什么。可陆小颖根本不看她,只顾自己接着说:“进屋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好了,你可别生气。”木婉琳盯着她,真不知她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一堆英俊的男士照片一次排开的时候,木婉琳真是哭也不是乐也不是。但看陆小颖用那期盼的眼神关注自己时,木婉琳还是不想在自己最最要好的朋友的眼睛里看到失望神情。尤其那失望的根源是自己。但这份期盼之重实难让自己承受。思想在左右右左的颠簸着。又象跟以前一样,飘到了那个大大的十字路口。空旷中,卢正毅好象一闪而过。之后,脑中就是一片空白。

这空白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木婉琳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白色之中。

脑袋如糨糊般混沌,看东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身体微微动一动,全身上下特不舒服,象有无数根钢丝在籀着自己。木婉琳想喊,可嗓眼就是发不出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这滋味似乎经历过,梦魇,对,就是梦魇。

难道死亡就是梦魇?木婉琳的嘴张得大大,眼睛也睁得大大,仿佛表情就定格在那一刻。

木婉琳相信: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当听见有进屋的脚步声时,木婉琳认为:一定是青嘴獠牙或人头马面的鬼怪来了。她不禁紧闭双目,却没一丝害怕的念头。木婉琳心想:做人时总怕鬼,现在做鬼就不怕鬼了,只是不想看那怪模样而已。

“你终于醒来了,只是这几天暂时还不能动,要接受更进一步的检查。”木婉琳心想:鬼说话的声音和人一样。

小木婉琳:“你能睁眼看看爸爸吗?”木婉琳一下子睁开双眼,老父亲就站在自己床边。木婉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往后看了看,还有陆小颖。想说话,可就是发不出音来。陆小颖着急地说:“大夫,她怎么老张嘴不说话呀?”大夫说:“别着急,这是肿瘤压迫神经所致,属正常现象,只要尽快把肿瘤切除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木婉琳半梦半醒般听他们对话,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有听别人说话的份儿。以前根据人对话就能分析个八九不离十,今儿个不知怎么了,传送到大脑里的话,总象被风吹动的藤条,晃晃悠悠,时远时近,一切的影像更是模里模糊。

经过痛苦的思绪整理,木婉琳知道:自己没到另一个世界。这是在医院,自己病了,那个什么肿瘤的东西正是导致自己处于现在这个状态的罪魁祸首。

她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种东北的梨子,被冰冻,因为东北寒冷。如果拿到火上烤,梨子变得外软里硬,味道极其难吃。相反,如果把它放到冰水里,则梨子变得又甜又翠。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思索。孔子说,格物致知。梨子会带给我们一种启示。事物在康德看来是自在自为的。在萨特看来,存在是敞亮,自明的。此在,是存在的洞孔。

梨子作为一种存在没有本质。这就是萨特所说的存在与虚无。存在就是虚无,虚无就是存在。也就是佛教上所说,空。一切法没有自性。正如大哲学家贝克莱主教所言,事物的性质是心灵赋予的。梨子的含义,也是我的心灵的赋予,它就成为它的所是,成为真的。所谓一真一切真。

在她看来,梨子这样启示我们:对待事物,只能顺应它的性质。梨子被冰冻,性冷,再放到冰水里,就是顺应它的性质,所以有了好的结果。相反,架在火上烤,水火不容,矛盾产生了,事物的性质遭到破坏,味道变差,也在情理之中。

对待事物,只能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