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活才渐渐由生分变得熟悉,同学们似乎都摆脱了小学时的稚气,好像是稳重了些。但在曾凌渝港,直正渴慕的是每周两日的休假,而不仅仅是抖空竹的悠闲。可是,这两日的休假却过得如同一堂空竹课那样短暂,在不经意间从心际滑过,他只好惋惜,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在惋惜中闪过了。好像星期五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回家,还来不及让身心休息,又得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上学;中间除了做作业花去的时间,就只剩下练习舞蹈的时间。
好不容易盼来了周末,周六上午自然理所当然地睡懒觉,然后等心得到满足后,就一跃而起,开始穿好衣服奔向文化宫。上午是当助教,也比较轻松,不必过度地舞蹈,只是练练基本功,走走舞步罢了,然后就和陈老师一起纠正同学们的错误。郁欢虽说已和曾凌渝港搭手,但她毕竟习舞之龄还不算长,也只好再多的时间练习基础。陈老师或许是过于重视她了,每次总站在她面前指导,而羞涩的郁欢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显出一副惊皇失措的神情,动一下就犯了大忌。这时陈教师也便开始对她一对一教学,把她叫在一旁单独辅导,而曾凌渝港则纠正其他同学们,也引来一此后同学的不服和不满。
一下课,便有同学围拢郁欢,故意挑逗她也罢,还是开开玩笑也罢,都还过意得去了,但陈芸芝一并和郁欢称为姐妹,自然很不服气,总是毫无掩饰地抄着手过去,把郁欢旁边的人一下推开,满腔怒火的她此时脸上也隐隐泛上了红光,眉也皱得紧了,咬一咬牙,跺一下脚,冲着郁欢大吼:“你是谁呀你?别以为走后门就可以得到老师的指点和厚爱,我们同样也行!”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郁欢,瞪得大大的,隐约可见眼球上的血丝。郁欢也显得很无奈,低着头,脸也泛得通红,手不自在地摆去,嘴里却连连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是怎样解释,也只会招来别人另类的眼光,好像看不起她了。不多久,她便真流了泪,曾凌渝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不知是伤心还是惭愧。陈老师竟然安安稳稳地上着小班的课,也来不及到外面多看一眼。等曾凌渝港把情况都告诉陈老师时,郁欢已经悄然离去。
转眼便到下午了,这样轮到上大班的课,可曾凌渝港迟迟不见郁欢的影子。“她向来是来得挺准时的呀。”他不禁喃喃自语。到练双人时,陈老师才愁眉苦脸地告诉曾凌渝港:“她家长打来电话说她能力不好,不来这个班了。”曾凌渝港一听,倒不觉得惊呀,她或许是有些自卑感了,也没多问;但在他,又得另寻舞伴了。
周六一天都忙在文化宫,急着练舞不说,也为了亲自挑选合适的舞伴。不过一连看了几个班都未果;女生自然是多得是,可动心的几乎没有。和他一般水平的女孩子比自己大,而比他年纪小的女孩子只是三脚猫功夫,郁欢固然是在其中,不过同别的女孩子相比,却拥有高挑瘦长的身材和温柔的脾气,也比别人略胜一筹。陈老师临走时也问曾凌渝港:“看上谁没?”他都只好摇头,感到无奈。不久便到晚上了,课也告一段落,曾凌渝港便同陈教师一块儿走。陈老师边走边说:“明天上午你再来看看大三班吧!”曾凌渝港求之心切,也便点头答应了。
谁知曾凌渝港回了家,母亲便说:“明天你妹妹和你爸从美国回来,说是上午到,你和我去机场接一下他们吧!”曾凌渝港一听便觉得事情不妙,明天上午还要去文化宫,可一想到这远离了一年的父亲,还有在车祸中失忆的妹妹,又好想早点见到他们。曾凌渝港打算先做乖孩子,什么也不说,第二天一大早,才冲母亲大喊:“我去文化宫了!”然后一股恼地往外跑,不让母亲有机会抓住自己。等溜出了小区门口,他才缓了口气,整理好衣服,信心十足地向文化宫奔去。
到文化宫时,离上课还有十分钟,陈老师同曾凌渝港打了声招呼后便进了教室,而大三班的女孩也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他便在外面找个空位坐下,有足够的时间打量她们。等人数齐了,她们开始跳舞时,曾凌渝港才轻轻打开门,悄悄地溜进去。
陈老师见他进来,也微笑着走过来说:“这可是最后一个班了,可得看仔细点……”她的吩咐似乎也包含了自己内心的焦急和迷茫,在万万千千的舞者中挑选适合的舞伴实在不易。而陈老师早就想好了办法,说是“一排一排地跳,”也让大伙感到反常。不过她们终究是跳了,而且让曾凌渝港出人意料地感到比平时认真,在反复审时度势中,曾凌渝港终于敲定了申良维。论技术和舞龄,她便是佼佼者,可如果单凭长相,曾凌渝港实在不喜欢——没有女生温文尔雅的气质,更不必悦像郁欢那样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脸蛋。于是他便试一试,和她搭手跳了一段后,感觉不错,自然也就答应了。
然而曾凌渝港又急忙出了文化宫,奔回家,想早点见见父亲和妹妹。谁知一回家,母亲便死纂住他的手不放,还费了很大的劲拉他,边走边喘着粗气说:“班机误了时间,快跟我去机场,他们一会儿就到了。”曾凌渝港本打算满心欢喜地回家就见到他们,可事与愿违,还得跟母亲坐车去机场接他们。
在去机场的路上,曾凌渝港便向母亲问起了妹妹的事儿:“妹妹的记忆恢复了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基本是恢复了。”她停缓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我听你爸说,她经常做恶梦,只要一受刺激就会头痛。带她去了国外,就是不想让她有太多刺激。”说完,母亲的眼睛便涌出了泪,隐隐有啜泣声。
曾凌渝港也暗然神伤,为自己的罪过而感到惭愧和懊悔。思绪便回到六年级开学典礼的那一天,放学后他和妹妹一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时刘京宣正和自己赌气,是因为曾凌渝港的分数比他高,自然他妄下的断言也没能实现,于是心中便激起了怒火。哪知在回家路上又巧与他碰见,曾凌渝港确实有些高傲,开口便说:“你输了,你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狂妄的家伙!”刘京宣自然是憋不住火的,于是便和曾凌渝港大吵起来。正等曾凌渝港和他想动手打架时,忽然听到一声急促而刺耳的刹车声,感到大事不妙,跑过去看时,才发现妹妹已经躺在车前。此时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不少同学。
曾凌渝港猛地扑过去,搂着妹妹的勃子,鲜血已经溅出了,染红了车道。他暗然失色地说:“都怪我,都怪我不好,不应该和别人吵架。”车内的司机此时也张皇失措,连忙下车问:“怎么样了?没事吧?”曾凌渝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冲他大喊:“人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快叫救护车!”司机便颤抖地掏出手机,拨通了“120”。不久妹妹被送进了医院,曾凌渝港也打电话让父母赶快。
父母闻声讯来,看见在等候室哭得通红的曾凌渝港,便焦急地问:“妹妹在哪里?”
他指指不远处的手术室门,暗自摇摇头:“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母亲也已经突然昏厥,或许是伤心过度,靠在父亲的身边。等她醒来时,妹妹已经住进了病房,只是还在昏睡中,借着输氧管还有隐隐的呼吸和心跳。母亲赶忙问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在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倒很稳重地说:“病人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脑部损伤过大,从拍片情况来看,可能会有部分失忆的症状,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一听医生说完,母亲便泣不成声了。父亲在一旁安慰着母亲,而曾凌渝港却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永远也得不到原谅而到良心受谴责。
“快下车啦!”母亲的一声命令让曾凌渝港又回到现实中来,可一看见那高耸的飞机场,他便又想去年前同父亲和妹妹在这里告别,然后看着父亲和妹妹乘坐的那架飞机起飞升空,一直消失在云海中,随后便过着分居两地的生活。
在种种思绪中,不知不觉便随母亲进了大厅,机场的广播里传来飞机到班情况:“请注意,由美国纽约飞往此地的×××号机即将到站,请在A号等候!”不多久,他们便真在A号出口见到了父亲和妹妹。于是家人相互拥抱,然后一起出了机场大厅。
“哥,我在美国的时候也不见你来电话,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妹妹一上车就开始向曾凌渝港撒娇,似乎她还是一年前的那个稚气未脱的六年级女孩。
曾凌渝港向来不喜欢她黏着自己,不是哭闹流涕,就是撒娇玩闹,可是这次却例外,似乎很喜欢她牵着自己的手,然后把头靠在哥哥肩上,向曾凌渝港讲述她在美国的种种遭遇。曾凌渝港想她是恢复了记忆,正想向她求得原谅,她却很惊讶地问:“什么事儿呀,我可是不记得了。”全然的忘却,只会让曾凌渝港的心无尽堕落,而真正他我心酸的是,她以前的事儿几乎都忘却了,只知道在医院醒来后发生的事情。
“哥,你知道吗?忘记以前的事儿真地很快乐,好像心里一下变得干净明亮了许多,烦恼困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真的吗?可是以前的美好记忆不也一样被抹去了吗?在你的心里,所有的事儿都变成了透明,即使曾经存在过,现在也虚无缥渺了。你不怕吗?”
“我不怕,只要我活着,就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妹妹笑得很灿烂,像一缕阳光洒满我满是愁怅的心里。她接着,就说:“哥我们拉钩钩,我们一起发誓,一生一世永远不分离。”
曾凌渝港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用感性的语调说:“我们一生一世永远不分离。”或许是被妹妹的多愁善感动容,他的心也暖暖的。父母也笑了,似乎也被他俩的兄妹情动容。
一路上,车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充满着冬日的暖阳赤裸裸的亲情。不必掩饰,也不必装饰,就像现在深秋中那些飞舞的枯黄的落叶一样真实。
可一回家,还来不及叙叙旧,让妹妹回忆起来过去的往事,曾凌渝港就拼命地做起了作业,似乎在发起最后的冲刺。最后的半天,没有别人的打扰,也没有激昂的音乐,父母和妹妹都去了步行商业街,去给妹妹买衣服挑书包。家里安安静静的,似乎时间已经停止,已经定格在那一瞬间,可笔下飞快流出的字,明明又有时间飞快流逝呀。曾凌渝港多么希望在妹妹发生车祸前,就把时间定格,这样也不会让自己现在的心难受,可这却无法可想,只是空想罢了。
直到曾凌渝港离家去学校时,父母和妹妹还未回家。曾凌渝港感觉他们在有意避着自己什么,可是究意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