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后山

他身在半空,这才看清,原来那只是一只白色的猴子。那只猴子站在枝头上冲着他呲牙咧嘴,模样倒也十分凶恶。接着又有数只白猴蹿了过来,尖叫不已。

这些白猴便是通天峰上特有的猴子——白翎凶猴,喜欢攻击人类,凶不可言。

赵小易急速的下沉着,眼望翩翩白雪,他心头忽然一酸,没想到,就这般摔死了,他心里绝望万分,眼前忽然浮现出了梦瑶的笑脸,她可曾记得我,回忆我?

耳畔寒风疾过,赵小易紧闭双眼,等着落地的那一刻。然而,奇迹出现了,赵小易身子一轻,被一个黑影托了起来。

这个黑影带着他,缓缓落到了地面。赵小易恍如做梦,睁眼看去,不觉吓了一跳,但见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抱着自己,他的脸,苍白无色,如同僵尸一般。赵小易一阵颤抖,道:“你,你是僵尸么?”

黑袍人并没有将他放下的意思,只是嘶哑而冰冷的说道:“「龙凤坠」在你身上?”

赵小易不敢直视他的脸庞,扭过头怯道:“什么龙凤坠啊?我不知道啊!”

黑袍人正是鬼谷老妖,他早已追踪了赵小易许久,只是赵小易一直躲在兜圣宫中,鬼谷老妖怯于长生门的威势,不好下手,如今赵小易只身来到通天峰上,正是天赐良机。而赵小易虽然有只黄色的吊坠,却不知道那就是龙凤坠,所以他说不知道,倒也不是撒谎。

“搜搜他的身子。”黑松树后又转出了一人,却是方炎,即使是在雪天,方炎也是扇着扇子,风度翩然。

鬼谷老妖神情漠然,便要伸手向赵小易的怀里摸去。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鬼谷老妖,休得逞能。”

鬼谷老妖倒是有些惊诧,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青色的剑光,横扫纷纷白雪,压倒层层黑松,铺天盖地而来。

鬼谷老妖知道这道剑光凌厉,急忙祭起「死亡权杖」,一道黑气升起,将全身笼罩起来。然而这道剑光触到黑气后,并没有减弱,正一寸寸的透入黑气而来,鬼谷老妖惊讶之余,连忙退了几步,从新布了数层黑气,这才将剑光消散。

鬼谷老妖原本煞白的脸上又白了一层,冷冷的说道:“「青罡剑」,阁下是广陵宫首座钟剑明吧?”

钟剑明站于黑松枝头,片片白雪静静的落到了他那灰色的道袍上,并不融化,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放下孩子,饶你不死。”

鬼谷老妖并没有惧色,还是冷冷的说道:“长生门不愧是正道领袖,没想到我们千倍小心,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钟剑明将剑一划,道:“你身上的那团邪气,到哪里都掩不掉。”

原来钟剑明见一团黑云腾向后山,便知有魔道中人踏足通天峰,于是跟了上来,瞧个究竟,正好见到鬼谷老妖抱着一个小孩,钟剑明识得那小孩正是和魔女一起上山的赵小易,于是出手相救。

鬼谷老妖的眼光从青罡剑上扫过,冷笑道:“不愧是长生门的首座,倒也有些能耐。”

“正邪不两立,少废话,看剑!”说着青罡剑青光陡盛,瞬间大了万倍,幻作一把光剑,凌空斩下。正是《玄真道法》神通境的修为。

鬼谷老妖刚刚与钟剑明一过招,便知对方道行不低,现在对方竟能“法天象地”,将青罡剑瞬间变大万倍,其修为之高,深不可测,于是不敢硬接,急忙架起一团黑云,腾入空中,接着死亡权杖丢出,向着钟剑明脑袋砸去。

这般伎俩,钟剑明自然不放在眼里,青罡剑一收,便与死亡权杖撞了上去,但觉身子一震,原来鬼谷老妖的修为也并不低。

钟剑明惊异之后,再次祭起青罡剑,向着鬼谷老妖袭去,这次青罡剑破风而去,声势大了数倍,但见一道青光将鬼谷老妖笼罩其中,竟连鬼谷老妖的黑云也都看不到了。

钟剑明微有得意,忽然青光中冒出了一丝黑色,接着又有几缕黑气冒出,鬼谷老妖破芒而出。钟剑明哼道:“果有两下子,不愧是鬼谷一派之主。”正要继续催剑进攻,忽见脚下一团黑白相交的事物袭来,定睛看去,乃是一把扇子,那扇子裹着一团黑气,隐隐然,有鬼哭之声,钟剑明大惊,好邪气的扇子,连忙飞身躲闪,召回青罡剑护住身体。

不过,那扇子甚是邪异,向他追逐而来,每一个黑气处,都似藏于万千邪灵,只要青罡剑与其一触,那些邪灵便立即顺着剑身向钟剑明袭来,就连青罡剑的青芒,也微微染上了黑气。

钟剑明终于恍然,这是方家的祖传邪宝「邪灵骨扇」,难道方胜辕来了吗?钟剑明数十年前与方胜辕有过一次斗法,那时方胜辕便是使着这把邪灵骨扇。但从邪灵骨扇所发出邪气来看,所驱之人的修为显然不及方胜辕。那会是谁?钟剑明向着地面斜睨而去,只见一个少年正两手作爪,凝神操控着邪灵骨扇,原来只是一个少年,没想到如此少年,便有这般修行。

钟剑明不敢小觑邪灵骨扇,这邪灵骨扇乃是以白骨为媒,引扇内万千邪灵作祟,攻击对方,邪煞之气非可一般,于是匆忙驱动体内灵气,将身旁邪气压了下去,青罡剑的青芒跟着亮了起来。

鬼谷老妖知道这里乃是长生门的后山,如果与钟剑明继续纠缠下去,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到时群起攻之,实非敌手,还是尽快离去,于是抱着赵小易腾起黑云向着旁边飞去。

钟剑明眼见赵小易被鬼谷老妖捉去,连忙飞身追逐,而方炎哪里肯罢休,追着钟剑明纠缠不放,钟剑明苦于邪灵骨扇的诡异,一时却以追之不上。

鬼谷老妖将钟剑明甩在身后,正要驱云疾驰而去,忽见满天剑雨袭击而来,剑雨迅疾,已至眼前,鬼谷老人猝不及防,仓促祭起「十方招魂幡」要挡下这漫天的剑雨。这十方招魂幡由十道黄帛组成,帛上画有通天符篆,彻地秘文,乃是鬼谷老妖祭天祀地,六合唯一,于东至极阴之时,日月交替之际,引百鬼炼就而得,也是其镇身法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滥用。

那剑雨与十方招魂幡相撞,发出无数“咚咚咚”的响声。对方显然也是一阵惊诧,“咦”了一声,接着一柄绛色仙剑向着十方招魂幡冲去,天空也都成了绛色,绛色仙剑遇风便长,及至到了十方招魂幡的面前,已经足有数丈之长。

鬼谷老妖现在才对长生门真正敬畏起来,以前认为长生门只是徒有声名,不足为惧,是则区区几人便敢擅闯青霞山,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只说刚才那柄青罡剑,自己恐怕就已不及,再看看这道绛色仙剑,不在青罡剑之下。

鬼谷老妖连布三道招魂幡,招魂幡也是立时变大,将绛色仙剑挡了下来。只是绛色仙剑仍然前进着,似有破幡而出之势,鬼谷老妖大骇,急忙又布三道招魂幡,嘴中念咒,催动招魂幡顶住绛色仙剑。

两件绝世法宝僵持起来,施法者已经到了胜败的关键时期,鬼谷老妖又增加了一道招魂幡,咒语叽里咕噜念叨不停。

赵小易起初看得惊骇,现在被鬼谷老妖拽在怀里,简直就要透不过起来,恐怕再拽会儿,自己就要被他活活拽死了。而鬼谷老妖一心斗法,不觉手上用劲,哪里还想得着他?

忽然鬼谷老妖手臂一痛,“啊呦”一声叫了出来,接着手臂一松,赵小易掉了下去。原来赵小易情急之下,张口向着鬼谷老妖咬了起来,鬼谷老妖全部精神都在斗法上,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见绛色仙剑立刻破幡而入,第一道招魂幡赫然破裂,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鬼谷老妖大骇,慌忙腾云后退,同时咒语念动,从新祭起余下的七道招魂幡。

这绛色仙剑便是苍尘所修炼的法宝:「游龙剑」。

唐弘知道后山的白翎凶猴厉害,事后怕赵小易出事,便将情况告诉了高老头。虽说和赵小易斗气,总不至于就要了他的性命。高老头碍于后山是本门禁地,不敢擅闯,急忙禀告了苍尘。苍尘知道后,御剑寻了过来,正好撞到鬼谷老妖挟着赵小易,于是和他斗了起来。

赵小易从空中掉了下来,这时他才后悔,被鬼谷老妖拽着总比摔死好吧?这下岂不死的更惨?睁眼向下看去,但见云雾弥漫,不见地面,一片片的雪花从眼前飘过,仿佛正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儿,孙爷爷,王大婶,许胖子,梦瑶,还有傲慢的唐弘,这下他应该高兴了吧?

赵小易这样想着,忽见一朵较大的白雪向着自己飘来,待她飘的近了,这才看清原来不是白雪,而是人影,只不过她全身穿着白裙,恍惚是朵白雪,接着一张秀丽的脸庞映在了赵小易的眼里,犹如仙子,那张秀丽的脸儿轻轻接住了赵小易,望着他。赵小易也静静的望着她,似是梦境。

“你是仙子么?”赵小易不敢相信。

仙子并没有说话,而是扶着赵小易向上飞去。

赵小易笑着摇了摇头,听老人们说人在将死之时,都会产生幻境,看来,自己快要死了。赵小易一阵伤痛,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白衣仙子突然看到了赵小易的眼泪,晶莹剔透,纯洁无暇,白衣仙子好像从未见过,她第一次见到了眼泪。

赵小易闭上眼睛,正如刚刚从树上摔下一般,只等落地的那一刻。

忽然身子一震,他以为自己落到了地面,只是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接着脸上一热,好像有雨水落到了脸上,不过这雨水是热的,他心中奇怪,忙睁眼相看,却见白衣仙子嘴角挂着了一缕鲜血,原来落在自己脸上的不是雨,而是她的血,而这血,是甜的。白衣仙子微微皱眉,脸上浮现着疼痛之色。

“你怎么了?”虽然是在梦境,赵小易还是关切的问道。

白衣仙女没有回答,只见她一手扶着自己,一手捻成兰花指,一柄白色仙剑瞬间祭起,向着远处一团黑云袭了过去。而那黑云尽头,站着一个身穿黑衣,脸戴面具的人。接着白衣仙女和自己迅速下落。

瞬间,他们已经落到了地面。白衣仙女秀脚轻点,就这样制住了去势,白衣仙女无力扶住赵小易,将赵小易重重的摔到了雪地上,接着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晕倒过去。这一刻,赵小易才知道这并不是梦。

这白衣女子便是和方炎一起前来的木雪怡,她见赵小易落在空中,便将其接住,没料到赵小易的一颗眼泪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小不喜言笑,不识悲伤,从未见过眼中还能流出这般事物,心里便有好奇。就在这刹那,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向她袭了过来,而她却丝毫不觉,于是中了黑衣人一击,伤之不轻。

这蒙面人猝起发难,实是阴毒,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下手毫不留情。他本欲袭击木雪怡,抢捉赵小易,谁料木雪怡在重伤之余,仍能愤然回击,倒是大感意外。躲过「若雪」后,欲待追击而去,却见钟剑明驱剑袭了过来,于是又和钟剑明斗在了一起。

钟剑明摆脱方炎后,追了过来,见到蒙面人的黑云后,也不多问,直接攻了过去。从蒙面人的黑云看来,多半修习的是鬼道法门,和鬼谷派脱不了干系,如此妖魔,自然容不了他。

赵小易见木雪怡俯在雪地里,仿佛一个雪人,就连肌肤也都如雪一般的白。而她的嘴角边却挂着一缕鲜血,秀眉间藏着许多忧伤。赵小易看得痴了,如此清冷的女子也有悲伤吗?不由得怜爱之心大起,不暇细想,抱起木雪怡便向旁边逃去,免得坏人再次伤害了她,但觉触手处纤细滑腻,柔软轻盈,不禁心中一阵莫名的荡漾,说不出的舒服。

此时脚下的积雪已经漫过了膝盖,赵小易艰难的走着。放眼望去,这里乃是一个山谷,周围绝壁陡峭,足不可攀,哪有什么去路可走?

忽然耳后传来几声“吱吱”的尖叫,赵小易回头看去,几只白翎凶猴正愤怒的看着自己。它们顿了顿,便向着自己攻来。赵小易大惊,连忙向前逃跑,刚跑了两步,又见前方也有两只猴子奔来,模样儿凶恶至极。赵小易情急之下,只好向旁边的山壁靠去。那些猴子见他向着山壁靠去,倒是慢了下来,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有些猴子更是出现了看戏的眼神,更有些胆小的猴子,神情甚是惊恐,好像在为赵小易慌张。

赵小易对他们的表情感到有些诧异,但也捉摸不透,不过它们不来攻击自己总是好的。他心中微喜,忽然脚下踩空,不觉和木雪怡一起跌在了雪地里。更怪异的是,这里竟然有个山洞,两人夹着白雪滚到了洞里。

那些白翎凶猴见他们跌入了洞中,围观一阵,各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