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爱你入骨

两个女人争锋相对,空气中莫名溢开的火药味,浓的化不开。

张惊黎一想起自己千里迢迢地赶来,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飞机上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为的就是在情人节前夕给他一个惊喜,想不到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忽然就很想笑。果然是惊喜,只是如今看来,惊倒是惊了,喜倒谈不上。

原来,她一直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原来,他的心又岂有半分落在她的身上。

过去,现在,未来。她还记得的当初在他的抽屉里,将他视若珍宝的那一沓照片无意间从箱底翻出来时,他那样暴怒的表情——明明、明明……她这个做女朋友的,都还没有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女主人的姿态,质问照片里的那个漂亮女人是谁!仅仅是她动手整理时,摸到了他的如珍似宝,便被这样的恶劣语气所伤。

“她是我从前的同事……已经过世很多年了。”那时候他淡淡解释。

她也就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没法跟一个死人计较,尽管她骨子里还是排斥这样的存在。

任何一个女人知道自己所爱之人的心里,还装着另一号女人,而且是比自身重要十万倍的存在时,恐怕都没法镇静吧?

那时候吵也吵了,闹了闹了,终归还是放不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选择了选择性遗忘,心想过一段时间,也许这事就淡了。也许要不了三五年,张思辰就把对方彻彻底底遗忘了也不一定,她坚信他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谁?!

死而复生,想要来继续折磨她么?

“小黎,你怎么会来?”惊愕,惊慌,转瞬成为冷静,这个冷静的可怕的男人,哪怕到了这样的关头,竟然都丝毫不乱。

“怎么,我来的很不巧么?”她面带微笑,心中的愤怒却已经好似一把燎原大火,烧得正旺,烧的她的心肝脾肺都好似要化作了飞灰。

“不是……”一时讷讷无言,良久,他终于想要要给这两人介绍身份:“我女朋友,小黎。”覃小楼微笑示意,并不多言,张思辰微微侧头,“这是港台高级督察,覃小楼。”他仍旧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那个女人迅速站到一边,两个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张思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跟她介绍。

“覃小楼……”她低下头,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细细品味这个名字里包含的几许暧昧。

她款款走过来,始终微笑如一,只是脸上却好像戴着一张标准的微笑面具似的,心情也沉重地好似灌铅,似乎每走一步,就离毁灭的深渊更近一步,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猛地扬起手来,一巴掌挥过去,想要恶狠狠地掴她一记!

没有听到意料当中的耳光响亮声,一只手拦在半空,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张思辰的确了解她,永远都知道她下一步想要干什么,就连她笑容满面的脸,他都能看出来她心里的愤怒有多么浓烈。

“啪!”终于响起这声音,让她汹涌的恨意得到一个突破口,由于之前手被张思辰握住,她笑了笑,空着的手一扬,狠狠甩了张思辰一个巴掌!

她就是想打他,就是想打他!这个冷血冷情的男人,她付出了这么多,他视而不见,她一心一意爱着他,他却背着她在外面偷情!!——还是跟这样一个女人!这个她生命里一直深深介怀、恨着的女人!!

“她是你的什么人?”她平静地发问,眼看挨了巴掌的他,目光冷淡,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跟她是一个军校毕业的,以前在一起共事过,我们之间很有默契,是很好的……”他想了想,皱眉给出一个评价,“……战友。”

“战友?……”张惊黎怒极反笑,表情阴沉而模糊,“好到搂搂抱抱亲吻上床的战友么?“她的确是气昏头了,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就只想往最糟的结局上想去。

张思辰拉住她的胳膊,低低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还记得你说过你爱她。只是当时的你,以为她死了。”她的语气冰冷,几乎不含一丝起伏,神色冰冷到了极点。这就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现在他说任何话,都已经入不了她的耳。

“我说你怎么会欣然留在香港呢,原来如此啊,旧情难忘,好不容易重逢,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了吧?”

“小黎……”这一刻,张思辰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久久、久久的沉默过后,她忽然抛出一句冷言冷语:“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就听张思辰低哑性感的声音:“我爱她。

这一刻,她所有屏障的面具轰然碎裂,她感谢那个叫覃小楼的女人,知情知趣地事先出了这个办公室,否则她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怎么面对那个该死的女人,会不会就此失控的当着张思辰的面扑上去殴打她,她情知这样是可悲可笑的,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恶毒的想法,忍不住想要那个女的不存在,退一步说,要是她自己从此消失就好了。

她想笑,可是笑出来才发现全是呜咽的哭声。

张思辰,我是多么多么爱你,我爱你入骨啊,尽管你一次次这样对我,我始终放不下你,一次又一次地轻易原谅你,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原谅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误了此生,终究回过头来。

张思辰在香港的临时公寓里,张惊黎暂居此处,她只要一想到这张沙发被张思辰跟那个女人一起坐过,这张床被那个女人在上面滚过床单,心里就没来由地厌恶,坐无坐处,站无站处,若不是张思辰说你跟我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此际她只怕就早在回范的路上了。

这么多年来,她的脾气一成不变,她还是那个吃不得半分苦、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千金大小姐,她仍旧是那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当初张正如日中天,我作为情报科的王牌,在他身边卧底,后来身份被揭露,差点死于非命,她曾经救过我。”他顿了顿,“可以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剩下的很多话,其实已经不言自明了。

“既然这样,那你们好好过吧,我先回去了。”张惊黎面无表情地提起包道,“张家家大业大,比不上你一个小警察,我大哥出事之后,继承张家家业的人,只有我一个女流之辈,千事万事,诸多事务一起涌来,我实在忙得很,就不多打扰你们了……”走出几步,她偏头,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道:“对了,今儿我们就算分手了吧?”

张思辰不言。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紧紧地锁住了她,他的语气低沉而嘶哑,面容疲惫:“小黎,不要走……”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留下来干什么呀?看着你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对不起啊,梁警官,我张惊黎还没有贱到明知别人一脚踏两全还开心得与人二女侍二夫的地步……换了从前,张思辰,你只怕已经死在那里。”

真的,她不是开玩笑,张正要还活着的话,知道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张思辰恐怕是真的活不过今晚。

然而,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威吓之语,最后,也只是淡淡道:“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门嘭地关上了,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得知张正出事的那一刹那,得知自己喜欢上的男人就是那个陷害哥哥害得张正走投无路的那一刹那,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想要他死,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不声不响地蛰伏在她身边,原来并非对她有多么爱慕,而为的是伺机猛扑而上,将她的亲人置于死地。

她当时打过他骂过他,终究还是原谅,现在才知道是那么可笑,原来,她早早的绝情,是对的。如果再回到过去,在认识他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愿意认识他,是不是还愿意就此泥足深陷,就此爱上这个男人从此不回头,就此深深浅浅地痛着,连呼吸都是困难。

张正案是她心里永远的痛楚,她还记得自己那永远强势的大哥,将她像珍宝一样呵护在手心里的时候,她本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遇到张思辰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潜能,去让别人心甘情愿的爱上——没错,她自私自利,她以自我为中心,她觉得全世界本就是该围着她团团转的,她的心里眼里除了大哥张正,谁也看不到,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偏偏张正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可是他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好哥哥,对她几乎是予取予求,凡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好不犹豫替她摘下,他永远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有人给她一丁点委屈受,他都会暴怒如狂,百倍地还回去。

直到他遇到张思辰,这样一个警界精英,作为卧底埋伏在黑帮老大身边,从一个最低等的小弟做起,因为救了黑帮老大最亲近的妹子而青云直上,很烂俗的接近理由,可是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谁又能想到这背后的故事。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着你,不过想要接近你,进而接近你的利益集团,利用你为最好的盾牌,对你最亲的人痛下杀手。张正在东莞码头出事的时候,集装箱遍布港口,那个阴风阵阵的冬季,所有的交易都停止在那一刻,所有的宁静被打破,肃杀的冷风一直盘旋在每个人的心中。

警方的埋伏,围追堵截,然后是震天响的大爆炸,再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报纸媒体,通通报道有关这个事件背后的故事,每个人都以为张正已经死在那场混战中,甚至尸骨无存,张惊黎已经无法想象那段时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最爱她的大哥死了,她在这个世上最牵挂最亲近最信任的大哥死了,她原来所相信的一切,有关热血有关繁荣的梦想,原来竟会造成这样的恶果,原来是铺就罪恶之路的唯一权柄!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那个日日夜夜伴随在她身边的男人,她在这个世上除了大哥之外最为爱戴的人——张思辰!卧底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随着真相层层揭露,很多原来不曾设想的细节问题统统浮上脑海,张思辰为了接近她而设下的种种阴谋诡计,张思辰为了靠近他大哥而特意在那一场绑匪事件中扮演了一个值得信任嘉奖的英雄……她不接受,却不能不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