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机密文件

在真相面前,一切感情都显得虚妄可笑,面对这赤裸裸的真相,又有几个人还淡定的起来,又有几个人能不觉得义愤填膺?她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在肺腑之间狠狠的切割,永不停歇,一刀又一刀,从不肯停歇,永无止境地折磨着她。

那一次,她真的痛的差点疯了。在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她幽魂似的走向他的家,她在倾盆大雨中奔跑如狂,嘴里嘶喊着莫名其妙的大喊,一声又一声,不肯停下,剧烈的喘息声,仿佛痛得快要挤出胸腔中的感觉,小小的躯体似乎承受不住那样的重击,一颗心脏都似乎要停止跳动了,心跳如擂,面目惨白。

她出现到张思辰面前的那一刻,他几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都知道了吧……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暴露了吧,这么恨他……这么的恨他么?

太冷的天气,太冷的脸色,太冷的心跟身体,他不管不顾一切,一如既往,将她深深拥紧怀里,一边取过干毛巾给她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冰凉的雨水使人的躯体冻得瑟瑟发抖,“怎么突然来了,你好傻……”

“是啊。”嘶哑的声音,之前在那一场大雨中,她已经不知道盲目地哭了多久,就连喉咙斗殴开始隐隐作痛,连张口说一两个字都是困难,她在伸手抱住他的刹那,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的扣到了他的身后。

锋利的寒光,紧紧地贴着他挺直的脊背,他的身体本能的感受到那种危险迫近的寒意,可是最为一个辨别危险排除危险的老手,他竟然只是僵直着脊背一动不动,声音仍是那么柔顺悦耳,替她擦头发的动作仍是那么温柔彻骨,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仿佛血液里的每一寸认知都被寒冷结结实实的冻住了,声音颤抖哀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小黎,你冷静点……”

她拼命摇头,泪水潸然而下,“你骗我!你骗了我!你用我的安危、我们之间的爱情来收买我大哥!你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就收买了所有人!为了自己的职业出卖了最好的兄弟!张思辰!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这么好……我大哥这么信任你,把你当做好的兄弟,永远把不可告人的机密让你第一个知道,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张家对你的大恩的?!张思辰——”

随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利匕从他的背后一透而入,她太激动了,以至于温热的血流到手上都没有察觉,仍旧在用尽全部的力气、用尽全部的悲哀、用尽全部的爱恨般,紧紧的抱着他,一刻也不肯撒手。

他痛得皱眉,然而一声不吭,既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这么沉静的望着她,眉目间是她所再熟悉不过的包容跟谅解,他轻轻道:“小黎……”

她忽然惊觉自己手上的鲜血,她猛地倒退一步,惊骇莫名地松开手来,看着自己十指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步一步倒退开来,眼底的绝望深深的笼罩着整个身心,仿佛陷入一个绝望的梦魇之间。

“我……”她不敢置信,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有泪水,没有语言,没有道歉,只余下恐惧的颤抖,只余下恐惧的表情。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开不了口,她的确是故意的,她已经想这么做都快想疯了,可是真的这么做了,看到平生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流血痛苦,看到他没来多余变化的英俊的脸,在她面前痛得深深皱眉,这一刻的触动,或者说是震撼,惊骇,竟使得她呆立原地,根本就动弹不得。

啪地一声,匕首掉落在地,清脆作响,仿佛谁的玻璃心也随着掉落一地。

“别怕……”他上前一步,将她仍旧拥在怀里,轻柔的像是呵护一个易碎的珍宝,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渐渐的感到体力不支了,所有的戾力气都随着刚才那一刀而纷纷溃散,在他反手拔出匕首的时候,她突然抱头尖叫起来,叫声凄厉恐怖。

“小黎……别怕。”他曾经对她说,有我在,你不要怕。不知道这样的誓言,竟然也能做的假,到最后给了她致命一击的,竟然也是他这么伪君子,他不否认当初接近她,用了很多心机跟计谋,可是真的靠近之后,他才发现,他们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十恶不赦,张正是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一切都已兄弟朋友的利益为重,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想亏待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张惊黎虽然表面上是蛮横不理的大小姐一枚,实际上却单纯的可怕,在她的脑海里,没有等级关系,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世界似乎只有这么黑白两色,她才是那个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她才是那个值得别人去珍惜、去保护一辈子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那根深蒂固的使命,如果他不是早有预谋,他不会舍得有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一分钟舍得去伤害这样一个人。他也曾经狠狠的动摇过,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只是可惜了,他最后的选择仍旧是坚持自己的使命,维护这一个世界的所谓正义。

张正之死,或者说是失踪,他的确该负很大的责任,所以无论如今小黎怎么对付他,哪怕亲手杀了他,他都无怨无悔,这是他欠她的。没办法,小黎这样能够过得快活点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他怕死,可是只要能让她哪怕至少快活那么一点,他无怨无悔。

然而他这边奋力挣扎的时候,张惊黎却用一种失魂落魄的语气,定定的看着他,拾起掉到地上的匕首,用一种让他害怕到了顶点的语气,狠狠地直刺进自己胸肺,轻轻道:“张思辰……我还给你了……”

许久之后,他还记得当时候那一刹那发生的事情,以及内心里那一种恐惧到了极点的感觉,那一种无坚不摧的害怕,似乎心脏都已经随着她这一个动作,停止了跳动,似乎血液都已经逆流而上。

原来,他是这么害怕,这么害怕她出事。虽然及时阻止了,虽然他闪电般伸出的手及时阻住了那一刀,只是在他的手臂上恶狠狠割出一刀,可是那一刻他感觉到的不是手臂上的疼痛,而是心脏深处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

似乎、似乎只要这刀尖稍微有那么一丝触及于她,他就会报以百倍的伤痛。这种痛苦,跟覃小楼出事的那一刻的震惊痛苦相比,似乎还要猛烈数十万倍,只要稍微那么一想,便无法呼吸了一般……原来,他在乎她,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她震撼无比的望着他,望着她给他造成的这种种伤害,久久的,凄然一笑。

刚才那两下子,便已经让她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已经再也握不稳刀,下不去手了。

“这一刀,我还给你。两清。”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刀,看到鲜血涌出,她心里有一瞬的快慰,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痛,才可以忘了那般鲜血淋漓的事实,才可以将那样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两清!!两清呵……事到如今,真的能够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彻彻底底的断绝往来,彼此之间从此再也不联系不牵挂么?

那时候她对他说——

“我欠你的,已经全部还给你了。”

“我要让你记得,往后我痛的日子里,你也不会好过。”

……

“别闹。”张思辰的语气嘶哑到了极点,他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疲惫跟悲伤,可是,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挽留她,她已经被他们伤透了心。

爱不成欢便成恨,古来今往,多少痴情人,尽付东流水,不乏她一个。

“谁他妈跟你闹了?!”

清晨之际,在手机里看到张思辰跟覃小楼两人密谋的短信,她完全崩溃了——其实说密谋,不过是覃小楼别具心机的发一条短信过来,对他说,怎么办,让张惊黎混会了,要是让她知道,以前我们用了百般计谋对付了张正,她会不会更加恨你?我不想这样的,司成,对不起。

张惊黎方从洗手间出来,浑身上下洗的湿答答的,正在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张思辰正在洗澡,她无意间看到他扔到床上的手机,看到那个屏幕一亮一亮的,就随意瞥了一眼,看到覃小楼的短信,怎么也忍不住去看了,这也许就是人性中的某些弱点作怪吧。

很多年之后,张惊黎都会反省这件事,如果她当时不去看这条短信,如果她当时不是嫉妒心那么强,一切跟那个女人相关的事,她都会不以常理出牌,一切跟那个女人相关的事,一落到她手里她就会失控,也许,后来的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曲折。

梁司正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薄薄的丝绸睡衣,带着淡淡青色蔷薇的,颇为细致而惹眼,他第一眼看待张惊黎站在他的衣柜前面,手里拿着刚刚从保险柜里取出的一沓资料,雪白的机密文件仿佛刮伤了人的眼睛,张惊黎正在那旁若无人的翻看,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这个人,感受到他的一切行为动作,甚至就连他靠近她的身边,就在咫尺之间,她都毫无察觉,她只是全身剧烈的颤抖,连稍微动作一下都仿佛全身的骨骼尽裂,发出可怕的声音一般,虽然这声音只是响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方才,覃小楼的信息里说到,保险柜里的东西尽快转移,万一转移不了那就尽快销毁,张惊黎心生警觉,故意嘻嘻哈哈的跟她调了一下情,然后假装自己已经记不得那个保险柜的密码了,让她相告,覃小楼娇笑着埋怨了她两声,便告诉了她,覃小楼还一直以为是张思辰在给她回信息。

那个密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张惊黎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应该是覃小楼的‘祭日’,那时候张思辰原本以为她死了的——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他对这个女人,竟然念念不忘到了如此地步,心里烧灼痛苦,却是一言不发,直接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了这份资料,这份足以毁灭她的整个人生的资料。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背后的真相残酷到要摧毁她的地步。她抬起眼的瞬间,仿佛看到了这个世间最可怕的恶鬼一般,目光中满是震惊跟恐怖之意。张思辰迅速上前,一手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试图安抚她即将崩溃的情绪。然而,没有用,张惊黎的整个人已经彻底空白了,崩溃了。

“小黎……”他仿佛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将她的最后一点理念击的粉碎。

“啊啊啊——!!”凄厉悲惨的声音,响在这个房间里,那一刻的张惊黎,完全像疯了一般,扑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怒吼哭叫,下手之狠,连张思辰这个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尝过无数枪林弹雨的人,都忍不住为之疼痛。

只是,他知道,他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终于到了这一天,终于被她知道了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