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打开车门,只见从车里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躯竟有一种巍然屹立的气势,整整高出我一个头。他摘下墨镜笑道:“上官无情,别来无样吧。”
“宋仁杰!”我大惊失色。
我倒不是怕他,只是惊讶香港黑社会的灵魂人物怎么会鬼使神差的都出现在杭州?先是谢东方,现在又是宋仁杰,前者虽然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但这个后者,必将令我不得安宁。宋仁杰的父亲宋观道与谢东方在香港可谓如日中天,双方势力成鼎足之势,而且他与谢东方一样,很少在外抛头露面,只经营着公司的事。一流的黑社会组织必定有雄厚的财源作为后盾,这是无可厚非的,所以道上的事几乎都让宋仁杰来打理。谢康可无法与宋仁杰相提并论,因为宋仁杰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而且不择手段。论能力,宋仁杰比他父亲更胜一筹,甚至比谢东方还具杀伤力,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近几年里,他的势力有所下降,而谢东方却在蒸蒸日上中。宋仁杰此番找到我,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八成还是祸事。我在香港打擂台的时候他就三番五次来找我,想招我入他门下,可我屡次拒绝,还不留一点情面,所以他对我恨之入骨,好几次派打手来砍我,幸好我一身功夫让我扛过了一劫又一劫。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对我的恨还有那么一些宽容的成分,因为他和他的手下都是用惯了枪的,却从没有一次在我身上使用过,也许他并不是真想杀我,而是想征服我,因为我不仅是个一流的打手,还是个杀手,当然他还不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以为来了杭州这个陌生而遥远的城市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就会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叫人难以置信。
“要不是因为某人,我也不会知道你居然会在大陆享清福,我千里迢迢从香港赶来,其他事不想多管,只想跟你叙叙旧话。”
宋仁杰的话外之音我又岂会听不出?我“哼”了一声问:“某人指谁?”
宋仁杰抽出一支雪茄,那个黑人帮他点燃。他吸了一口烟,吹到我脸上,不屑地笑道:“是一个死人,他老爷子和我老爷子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不过我不认识他。也不知是几天前,他知道自己犯了事想来香港避下难,可是晚了一步,做了你手下的鬼。我也真应该感谢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也就不会知道在杭州居然会有你上官无情的大名。我这个人向来爱才如命,所以专程赶来找你,冒昧之处,还望无情兄见谅啊。”
话倒是挺客气,可语气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我知道他指的某人是谁,就是常昆!这个名字直到现在都让我怒不可遏,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宋仁杰给我招来,实在该鞭尸。我又一次想起丽丽光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她那惊悚的眼神和那流淌在她身下的血,我仿佛亲眼看到她痛苦地挣扎着,嘶叫着忍受身体和心灵上的摧残,而我却无能为力,这是我一生刻骨铭心的痛。虽然我和她相识不过数日,但因为杨文语,让我对她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我甚至还伤害了她。
我并不介意在宋仁杰面前默认我杀了常昆,因为他手上的血腥味不会比我的淡。
“上官无情,还是那些老话,我不想重复。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助手,我必将如虎添翼,在香港可以迅速发展我的势力,什么谢东方,全是狗屁,香港的黑社会是姓宋的!”
所有人都望着我,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宋仁杰野心勃勃,说得很有力,像是对我的压迫。“如果我也是那些老话呢?”我用询问的口气问。
宋仁杰脸一沉,冷笑道:“上官无情,你会答应的,因为你的桀傲不驯在我眼里有如儿戏。不过我还是欣赏你,这是肯定的。我知道你杀那个姓常的小畜生是为了一个女人,此时她正在你车上吧,好像还有一个小的,你就不怕我把她抓起来让我的手下每个人爽一把,让她再生十个八个的!”
我怒斥道:“你卑鄙无耻!”
“若不卑鄙无耻,哪有我的今天?走江湖靠的就是手段!”他甩掉烟头贴进我身从怀里掏出一支枪顶在我的小腹上,“上官无情,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也知道我不会开枪,但我可不会保证我的枪不会走火。你等着,有一种感觉我会让你深刻体会,那就是生不如死!”说完他朝黑人使了一个眼色,那黑人点了点头朝我的车大步迈去。
我已经能预感到将会发生何事了,骁怡的哭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敢去看她,甚至不敢动弹,怕激怒了宋仁杰,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可否认,宋仁杰抓住了我的致命点。
骁怡一边哭一边大叫:“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的哭声让我纠心的痛。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怕她们受到一点点的伤。为什么老是这样,我自以为强大,无所不能,却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也保护不了,还要一次次地伤害她们。
骁怡在黑人的手里哭声都在颤抖,“哥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无面目面对这个幼小的生灵。
宋仁杰见我规矩便收起枪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女儿呢!上官无情,你的品味怎么差到了这个地步,不找个处女也就算了,居然还找了个带女儿的,你晚上睡觉心里就不会堵得慌吗?索性摔死她算了,给你一个清静!”说完宋仁杰便一把抓过骁怡横举在空中。骁怡吓得竟忘了哭,只是四肢在空中不停地乱舞。
花姐和骁怡的命在他手中,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说话。现在的我,渺小到了极点。我想保护她们,可该怎么办呢?难道委曲求全就行吗?
宋仁杰缓缓地放下了骁怡,哈哈大笑道:“上官无情,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可惜在香港我没抓到你任何弱点。放心,对小的我没啥兴趣,我宋仁杰是何等人,岂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接下来我们聊聊怎么去玩那个大的。”
我只想杀了他!“宋仁杰,今天我输了,你高抬贵手放了她们母女俩吧,她们不是我们道上的人,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让我先送她们回家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盯着宋仁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冷酷无情。这时,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沉默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把把骁怡递到我的怀里大叫道:“好!上官无情,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就是你的霸气,无论在生死边缘还是危机渡口,识时务的背后,杀气冲天。我知道你有这个资本,你是万里挑一的干大事的人才,我手下所缺的,正是你这种人。”
他的话令我一度茫然。回到香港我还要从谢东方的手里去调查我父亲死亡的真相,那时我一个人固然独木难撑,我需要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做我的后盾,或许……
不知何时花姐竟走到了我的身边,抢过骁怡递到宋仁杰面前,冷冷地道:“你不是说要摔死她吗?现在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你有种就摔死她,一次摔不死就摔第二次,记得用力摔。”
骁怡原本在我的肩膀上止住了哭泣,现在被花姐这一举动,又哇哇大哭起来。花姐的话不仅让我大吃一惊,连宋仁杰也是目瞪口呆。
花姐又嘶喝道:“你摔啊!”
宋仁杰被花姐这么一喝居然脸色惨白,后退了数步,他的眼神令我费解。骁怡哭得更厉害了。花姐这是怎么了,不是没事找事么?但是她对宋仁杰的威慑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宋仁杰……没理由啊!
“宋仁杰,你还认识我吗?”花姐流泪了。
花姐居然认识宋仁杰,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愣在当地百思不得其解。
宋仁杰吃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花姐和骁怡,欲言又止。我能听到他鼻孔里紧张的喘气声,他脸上的肌肉也在无规律的抽动。
花姐抱骁怡入怀,泪如泉涌。“你不认识我也就罢了,可是我女儿……都算了吧,她反正也没有父亲,就算有,她也不会认一个想要摔死她的……”
花姐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不光是我,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花姐说这样的话,明摆着骁怡就是宋仁杰的女儿嘛。多么不可一世的宋仁杰,此时在花姐母女面前居然像一只老鼠,找不到地洞。
宋仁杰定下神来,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只不过那笑比哭还要难看,“杜鹃,我……”
时间和空间在那一刻凝固,我感觉不到任何生机。过了好久,花姐才抹干泪水,说:“宋仁杰,我不想再看到你,无情会送我们回去,你不会拦着吧?”
“当……当然不会。”
宋仁杰有些失魂落魄,他应该是在害怕,谁又不怕这样一种重逢的方式呢?他的这种表情,别说是我,估计连他的手下也从未见过。他望着花姐,望着骁怡娇小的背,整个人像木桩一样被死死地钉在马路上,他的眼眶里,居然还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