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乱如麻

我就这样又一次避过了宋仁杰,过程有些不可思议。首先是丽丽成了谢东方的女儿,接着又是宋仁杰成了骁怡的父亲,我想世界上不会有比这两件更荒唐的事了,难怪曾经和她们提起香港,都有那么些异样的反应。丽丽,还有花姐,两个我身边的女人,身后竟站着两个香港最大的黑帮集团的老大,我该何去何从?再看一下花姐,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我想能做她男人的,不是好人便是坏人,绝不可能是不好不坏的平庸之辈。她是宋仁杰的女人,也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花姐曾说骁怡没有父亲,不会踏进香港半步,现在想来,顺理成章了。宋仁杰居然来了杭州,就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香港这个繁华似锦却又混乱不堪的城市,离我又近了一步。

一路上花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骁怡不停地抹眼泪。我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到了她家后,她还是说让丽丽迟几天再搬来她家,我答应了,没问为什么,她也没说理由。

我回到家后,丽丽也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她还在画画,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画画了,她的画是那么栩栩如生,只不过是山水画。因为她说过以后再也不画肖像画了,我懂得那个为什么。

“我们也走吧,这画了一半的画,我留给你,但愿你回到故乡,有空会想起我。”她说得很平静,浅笑下是一种释怀。

“为什么不画完呢?”我问。

“这叫残缺美,没有为什么。”

她很久没有这么果断干脆地说话了,可能还是我的误解,因为她懂我,而我并不懂她。

“花姐有些事,让你迟几天搬去她那儿,你在我这里再多住几天吧。”路上的事我不打算告诉她,她知道了一定又会害怕。

“噢,我知道了。”说完她就拎了行李回房了,空留一阵关门声。

她还是那样平静,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简短的几句对白,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弦,莫名其妙的酸楚。

我陷入这个社会黑暗的一面太深太深了。前方的路,一片漆黑,猛然回头,还是一个昏昏沉沉的夜。所以,她也开始逃避我。

爱是什么?百分之五十的感情加上百分之五十的责任,二者凝聚在一起,才称得上是爱。我爱杨文语,不光要给她感情,更要给她责任,因为只有责任才能维持感情,支撑一份爱。所以我不能再做杀手了,不能再执迷不悟了,以前的我,大错特错。

想杨文语,爱杨文语,那些与杨文语有关的唯美的词,越来越单调,越来越生硬,好像纯粹是一种形式,这是为什么呢?丽丽……

晚饭的时候,丽丽告诉我说已经联系好了老师,明天就去上课,所以她早早地睡了,依旧没有过多言语。我的心里好乱,想去金碧辉煌发泄,顺便也找老大聊聊天,很多我不明白的事,他可能会懂。

走出家门的时候,只见一个衣衫褴偻的老婆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身上还背了个大麻袋,像是捡拉圾的。她一看到我,就站了起来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你是上官无情吗?”

我大惑诧异,说:“是啊。”

她递出一个红色信涵说:“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怔住了。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封信。掏出一百块钱给那老婆婆,她接过钱乐呵呵地走了。背着笑容的影子,在路灯下越逝越远,正如一个人的生命一样,悄然无声息。想什么,不做什么,呵呵,我太天真了,其实我早就无路可退了。

比起上一次,这封信更重千斤。簿簿的一张纸,竟要我去剥夺一条甚至几条性命,人的性命真的有那么不值一文吗?我的命又值几张纸几个字呢?杨文语、丽丽、花姐还有老大等所有我认识熟知的人,他们的生命都是那么珍贵那么的需要我去守护,而别人也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难道我就可以去剥夺他们的命吗?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使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又有多少人会为他们伤心欲绝痛苦一生呢?

只因为我在香港的时候无牵无挂,所以才会那么无知,现在只怕懂了,也太迟了。

怀着充满犯罪感的心,我步入了金碧辉煌的舞池。再也无力像以前那样潇洒地站在DJ台前了,我怕他们投来陌生的目光,像豺狼虎豹一样,仿佛要吞噬了我。我却不能反抗,被紧紧地锁在一个匣子里,黑暗把我重重包围。也许今晚我还在这里载歌载舞,明天就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处,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舞池里拥挤依旧,在灯光下,在舞曲里,在尖叫声中,我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中央,任凭地板一上一下地弹奏着我的死亡舞曲。

老大自从来了杭州,就不问世事了,似乎是我解脱了他。他问我:“她们都走了吧?”

我万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说:“是啊。”

沉默了片刻,老大坐到我身边,问:“有心事?不妨说说看。”

我掏出信给他看。他只是“呵呵”一笑,别无其他反应,心如止水。

我手一用力,把信死死攥成一团,“老大,我们做杀手究竟是对是错?为什么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连朋友都保护不了?为什么我会开始害怕这样的生活?为什么……”

“无情”,老大打住了我的话,“这个任务你完不成了,我会帮你,你别再胡思乱想,信给我看看。”

老大掰开我的手取出信打开一看,目标是一个叫保罗的黑人,怎么这么面熟呢?对了,他不正是宋仁杰的手下吗?信上还注明他今晚会出现在南山路的极地酒吧。

“老大,我认识他。”我说。接着我便把送花姐回去的路上怎么被宋仁杰跟踪,后来又怎么通过花姐和骁怡摆脱了宋仁杰的纠缠,连花姐和骁怡与宋仁杰的关系我也全盘托出了。老大的惊讶之情在我预料之中,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无情,事不宜迟,马上去极地酒吧。既然是宋仁杰的人,错过了这次明天再找他就麻烦了,你也别回去了,武器我这儿有。做完这次以后,我还有一种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一个我密切关注了五六年才发现的秘密。”

师父从小就教导我,做杀手好奇心不能太重,有谨慎心足矣。因为谨慎心可以救命,而好奇心却能让人送命,所以对老大口中所说的秘密,我并不急于知道,只是精神抖擞而已。

到了老大家取了两把狙击枪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极地酒吧。我急于做回自己,力排心头杂念,却依旧有些恍惚。